office狐狸精

　　夜深了，嘈杂的快餐店渐渐归于宁静。
　　张妍的啜泣渐渐停息，人还靠在我肩上，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但是我知道她醒着，就像我知道过了今天，我们的关系就会很不一样。
　　张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绝少矫饰的俏脸像被水洗过的海棠，红红嫩嫩的。
　　我微笑：“好些了吗？”
　　“谢谢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张妍垂着眼帘犹豫了一会儿，随后看着我的双眼，伸出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地说：“颜克，你说……感情这种事，难道真的只是说说而已的吗？”
　　我看着她：就是这个女孩子，不久之前还相信“总有一些感情是真的”，如今却在大哭一场后问着这样的问题。人类啊，无数的妖精鬼怪都曾折在你们的“情”之一字上，可现在居然要来问我这个妖怪人间有没有真情——连你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东西，到底是怎么骗得我们历尽磨难、九死一生的呢？
　　另外……小美人儿啊，好歹我是你的男朋友，你现在这种疑似失恋的状态……叫我情何以堪呐？
　　有些无奈地揉揉额头。我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我是活了五百年，但就因为看遍了五百年的人人事事，所以才根本不想去思考答案——只能微笑着问她“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毕竟他此时需要的大概也只是个倾听者罢了。
　　非常可怜地扁了扁嘴，张妍的眼圈又红了，垂着眼，半天才低声道：“我妈……是因为我爸出轨才跟他离婚的……家里的事，我爸什么都不管，妈病了连口热汤都吃不上。到最后，他们虽然算和平分手，可关系也已经行同陌路了。”
　　这年头结婚二三十年的夫妻离婚有什么好奇怪的？出轨也不是什么新鲜的理由。看圆鼻头大叔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小美人儿的妈妈识人不清落到这种下场也是必然的。不过我的小美人儿按说不是那种无视现实的女生啊？
　　“离了也就离了，对大家都好。爸爸也在不久前再婚了……可妈妈说看见我爸他……又在背着新妻子跟别的女人有来往……人家家里还有未成年需要母亲照顾的孩子呢。我搬到这边来，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的真假……”
　　她双手捂住脸，声音破碎起来：“我不在乎他对妈变心……感情这东西……会变也不奇怪，他跟我疏远也没关系……我受不了的是，我爸爸会是个这么坏的人……”
　　我无奈：“其实你在乎他变心，不愿跟他疏远！不然你为什么说希望相信有些感情是真的？你不愿意他坏，也不过就是不愿他坏到那个地步，让你们的关系再无转圜的余地。”
　　“……也许吧。”张妍还是把脸藏在手里，“我就是受不了！我一定要搞清楚！”
　　“结果呢？”
　　“……没有结果。我不是当侦探的料，什么还没查出来，自己就已经被各种假想的情况弄得要崩溃了！”
　　唉……我揽过小美人儿，吻上她的头发。“什么也不用说了，我已经，全都明白了……”
　　第二天上班，我无视众人诡异的眼神，帮张妍请了一天假。进了办公室，看到传真机上有厚厚的一摞传真传过来，不由得一边骂不知道谁这么浪费纸张，一边认命地开始处理。半个小时后，门开了，白蓁蓁带着齐景轩走了进来……啥？齐景轩？！
　　白蓁蓁进来一看到我就笑得很开心，用力把手里提的一大袋子东西顿在我的桌子上：“呐，给小黄的狗粮。我总是忘，这次终于记住了。先买这些，吃光了我再给它买！”
　　……原来是狗粮啊，开始还以为她要涉足室内装修行业，拎了一袋水泥给我……这么大的一袋码在眼前，大概够小型犬吃好几年的。不过白蓁蓁倒也厉害，忙得连自己的饭都顾不上吃了居然还想着那只捡来的狗，真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小黄平时吃的不是这一种？哎呀，我搞不清楚这些东西，这可怎么办……”
　　以前我怎么都没发现白蓁蓁还有自说自话的天赋？“啊？哦，它吃的。那家伙什么都吃。放心吧白总，我会抽时间把这个送去。”白蓁蓁家里一定没有养活物，如果有的话就太可怜了——小黄（这名字真太逊了！）怎么看也是幼犬，眼前这一袋东东是成犬吃的吧？
　　“蓁蓁，说完了吧？咱们进去吧。”齐景轩笑眯眯催促，冲我点点头“你好。”就跟白蓁蓁一前一后进了里间办公室。
　　道君菩萨啊，这个男人真的不是我的同族吗？为什么看起来荷尔蒙乱茂盛一把的？难道是我法力衰退了所以嗅不出同族？不应该啊……
　　大老板郎辉看上白蓁蓁已经是悲哀，如果再被白蓁蓁劈腿甩了，我看他也就不要活了！
　　不过这个齐景轩如此轻浮，白蓁蓁眼再瞎也不会挑他不挑郎辉……所以郎辉若真是输了，也一定是输在那一蓬蓬怒放的鲜花上。白蓁蓁是男人婆没错，不过骨子里也是喜欢浪漫的女人……吧？（大概）
　　午休时间，因为白蓁蓁在和齐景轩谈事情，我不方便离开太久，又不愿意饿着肚子等外卖，就决定在大厦的地下餐厅吃点东西。啊~真悲哀，居然要我吃那种东西——比几百年前钟欣做得还难吃，除了“恐怖”，我想不到其他可以形容的词。都是男人婆工作狂不好，自己谈事情谈到午饭也不听，还要连累下属。
　　出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拎起电话给白蓁蓁订了一份外卖。反正她要是和齐景轩出去吃，我就拿回去当晚餐，也不会浪费。
　　啥？你问我怎么只订一份？废话，齐景轩又不发我工资，他饿死就饿死，与朕何干！
　　懒得等电梯，我慢慢顺着楼梯往地下一层走。都是四体不勤的白领，楼梯间人很少，配上阴暗的灯光和总是哗啦哗啦响的通风口百叶窗……没人愿意走，我也可以理解啦！
　　忽然觉得不对——谁家通风口会响得跟摩斯密电码似的啊？我停下脚步凝神细听，然后冷笑：装神弄鬼！找死！
　　不要以为我现在要讲的是OFFICE鬼故事——不是有神就有鬼的。不管什么生物，活着才有意义，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左手打了个响指，捻出一簇湛蓝的狐火，猛地弹向那扇诡异的通风口。呼啦啦一阵脆响，幽蓝的火光中凭空显出一个人形……或者我应该说妖形？应该是个蛞蝓精吧？大概有一两百年的道行。这副尊容非要勉强说是人也太那个了……虽然看得出，这位老兄应该没这么以为。
　　“狐狸精……”尖声尖气的声音，跟用指甲挠玻璃似的，而且也没礼貌——什么叫狐狸精？我是狐仙好不好！
　　“有话快说！”跟丑八怪不用客气。
　　“你们家族有个小妞儿跟个人类的有妇之夫动了真情，结果把人家的原配给宰了，还把她看上的那小白脸儿给绑架了，引得警察和道士都在追杀她。你们家的老头子叫你帮忙……”
　　“关我屁事！”我青筋乱拱。我那薄命的爹爹妈妈早五百年前就喂狼了，这妖怪所说的“老头子”是我们家不知几辈子之前成了精的前辈——辈分都不知道该怎么论了——仗着永远不死指手画脚，真讨厌！“再说你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是你来传话儿？”
　　结果这妖怪笑了——道君菩萨啊，您降道响雷劈死他吧！这东西活着就是对视觉的污染。
　　他完全没看出我的厌恶，美滋滋地说：“没关系，只要能和小翠小姐多见几面，跑再多腿儿我不嫌麻烦……”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为何物，连鼻涕虫都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虽然我觉得这种生物能修炼成精已经是三道五行的悲……那个奇迹了。
　　PS：小翠是我们家族一只极其肥硕从小不务正业情商和智商落差极大的母狐狸（未成精）。所以我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啊为何物，不但年龄不是距离（一两百岁vs几岁），连种族也不是问题了（鼻涕虫vs狐狸）。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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