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龄寡妇重金求子

　　带着神秘笑容的小娘子，素手捻起令牌，凑到了顾鹤年的鼻尖下，“你闻，这上头有鸦片烟的味道。”

　　顾鹤年领教过几回窈娘这狗鼻子的厉害，倒是不疑有他。瞧着顾鹤年的神态，窈娘晓得他是信了。

　　略带为难，“虽说我晓得这令牌是鸦片馆里带出来的，不过，圣人前些日子下了禁烟令，抽大烟的都背着人抽，我也不晓得他们如今设在哪儿。”

　　难得，竟然还有这“小江湖”不清楚的事儿。顾鹤年眼中带着些许的得意，将那块儿令牌放入了怀中，“你不晓得，我晓得。”

　　说罢，长腿儿一迈便要走人。窈娘哪里会放过顾大人，急匆匆小手儿拉上他衣襟，“我也要去。”

　　“你…”顾鹤年那句“你个妇道人家跟着凑什么热闹”还没说出口呢，猜到他心思的窈娘立马便堵住了他的嘴儿。

　　“我的鼻子很灵，大人带上我绝对有用。再说了……”窈娘眨巴眨巴眼睛，“大人你武功盖世，定然是能护我周全。有大人在，我还怕什么。”

　　不得不说，周窈娘这番天衣无缝的溜须拍马，真真儿合了顾鹤年这个自大臭男人的心思。

　　虽说他从不吹嘘自个儿的丰功伟绩，可被小娘子这么一拍马屁，他心里头不知道有多得意呢。不过，这矫情的大人偏生不把欢喜表露出来，沉着脸往前儿走两步。

　　回身看见柳树梢下失望的小娘子，“咳咳…”握拳装模作样咳了两声儿，“待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走。”

　　那一刻，小娘子黯淡的双眼忽的明亮起来，眼儿弯弯，灿若三月春花烂漫。顾鹤年看得一愣，慌忙转过头去。

　　这二人匆匆离了烟火不断的小巷，未曾前往那隐秘的大烟馆，倒是先往顾鹤年的宅子去了一遭。顾鹤年先前悄悄潜入庄爷的手下，这等子改头换面的事儿做得多了，家里头还留着些行当。

　　锦衣绸缎往身上一套，虬髯假胡子往上一黏，腰上还缠了几圈棉布，哪里还有威风凛凛的官差模样儿，分明就是个大腹便便的富家老爷。

　　站在一旁的窈娘“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大人这幅模样儿，可真是丑得紧。原先多好看啊，不用家财万贯，多得是小姑娘乐意扑上来。”

　　顾鹤年嘴角一扯，扫了扫身边儿扮成小相公的瘦弱人儿，反唇相讥，“周窈娘，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个哑巴了。”

　　她一出口便是娇娇软软的吴侬软语，谁人看不出她是个小娘子。穿着男装的窈娘，只好装作小哑巴。哎哟，窈娘一时得意忘形，还真给忘了。

　　小娘子吐吐粉舌儿，眨巴眨巴眼睛讨饶，这小心眼儿的顾大人，这才放过了她。

　　话说那抽大烟的馆子，顾鹤年当时在码头上做苦力的时候，曾经被一块儿做活的人带去过。带着身后的小尾巴钻进巷子里，七拐八弯地，终于停在了一座民宅前面。

　　青砖黛瓦绿树白墙，这地儿的房子，看起来同宁波府旁地儿的，根本就没什么差别。

　　顾鹤年曲起双指，在那木门上“咚咚”击了俩下。没多时，里头探出个带着青瓜皮帽子的小子来，“相公寻谁？”

　　顾鹤年却不接他话茬儿，自顾自道：“道人劝饮鸡苏水。”

　　门内那小子眼前一亮，接了句“童子能煎罂粟汤”，随即便警惕地朝着四下看了看，见着没人注意到这儿，这才将顾鹤年与窈娘二人拉了进来。

　　“这些日子风声紧了吧，爷都好几个月不敢来了。”

　　那小子忙道，“谁说不是呢，爷这边儿请。”

　　说话间，这人带着二人往里走去。一进了院子，窈娘方才发现这院子外表看着虽是平平无奇，内里却是藏了好一派乾坤。

　　瞧瞧这堆叠的假山重重，遍植的绿荫葳蕤，便晓得没个把子银子是堆不出这满堂富贵。

　　窈娘偷眼儿悄悄打量，不防身边儿的人忽的一把揽住了她的肩头，那颗沾着大胡子的头也凑了过来，硬邦邦刺得窈娘小脸儿难受。“好了好了，马上就能抽上了，再忍忍。”

　　顾鹤年忽的说这没头没尾的话儿，窈娘却是微微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装着那些烟瘾犯了的模样儿，一个劲儿地打哈欠，有神的桃花眼也是微微眯起，乏乏然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儿。

　　透过手指头缝悄悄看过去，只见前头那小子终于没再打量他们了，窈娘这才放下心来。

　　方才进门的时候，这小子一双贼招子滴溜溜在顾鹤年的身上打转。

　　窈娘也是才回过神儿来，抽大烟的那些个烟鬼，早就把底子给耗光了，哪个不是剩下干巴巴一副骨头架子，谁人似顾鹤年这般壮硕的。

　　顾鹤年也没曾想，这小娘子竟是这般机灵，一个眼神儿便天衣无缝地接下了他的话头。瞧着那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里，藏着一丝丝期许。

　　鬼使神差般，咱向来冷冰冰没个人情味儿的顾大人，竟然冲着窈娘笑了！

　　乖乖哟，顾鹤年大概忘了自个儿脸上粘着大胡子，这一笑，整张脸的胡子都跟着动，吓得窈娘差点儿一巴掌打在顾鹤年这把大胡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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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前头那小子七拐八弯走了半天儿，终于是到了地儿，一路朝着包间走去，顾鹤年眼眸微沉，不动声色朝着伙计打探起来。“我来这儿，还是柳大爷给带的路。说起来，也是好些时候没见到他了。”

　　伙计疑惑地瞧了一眼顾鹤年，“客官怕是外地来的吧？”顾鹤年一身儿的绫罗绸缎，再加之他一口京腔，扮起外来的行商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瞧着顾鹤年点了点头，伙计这才道，“柳大爷前些日子出了事儿往生了，唉，前些日子人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一边儿说着，这一行人一边儿朝着包间走去。行走间，窈娘沿路看过去，等到了房子里头，小娘子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拉拉身边儿壮汉的胳膊，“顾鹤年，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房间看上去有些奇怪。”

　　“怎么了？”

　　窈娘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多想了罢。”

　　顾鹤年这个男人，向来不会揣测女儿家的心思，以为窈娘说得没什么，就是没什么。皱了皱眉头，难得有些担忧地看着小娘子。

　　“等下我要出门去查探，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走，听见了没。”

　　这小娘子太不老实，顾鹤年又不好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飞来飞去，只好遍遍嘱咐窈娘。

　　“哎呀知道了…”窈娘有些子生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你放心去就是了嘛。”这人，怎么比老云头还要烦。往日里不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今儿个怎么话儿那么多。

　　顾鹤年才不娇惯着窈娘呢，非逼着她指天发誓绝不乱跑，这才不放心地出了去。窈娘一个不抽大烟的人，在这房子里头百无聊赖，只好随处逛了起来。

　　没逛了几圈儿，这娇气的小娘子便受不住了。

　　今儿个天太热，偏又阴沉沉的，一看便晓得要下雷雨。窈娘最是讨厌六月的天儿，一会儿变个样不说，光光这恼人的炎热便叫她受不了。

　　下了场雨还好，没下之前那闷热的感觉，便好似把人放在笼屉里一般，难受极了。

　　说来也是巧了，这嘴里头刚念叨着下雨不下雨的，便听见窗外传来了雷声轰隆，噼里啪啦这雨点儿便下来了。站在窗边儿透气的窈娘，那是躲都来不及，一下儿给浇了个透心凉。

　　“呸呸呸…”真是倒霉催的，这外头的雨怎么还夹杂了破叶子进来。小窈娘手忙脚乱关了窗子，走到那镜子前整理起形容来。

　　讨厌的顾鹤年，为了伪装，还在她脸上抹了好几层的黄粉，把她一张娇容给弄得面黄肌瘦，真是丑死了。

　　也不知这黄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将她一张脸儿给弄坏了。窈娘摸着脸上似是起了个小疙瘩，凑近了往里瞧。

　　正这时，外头的暴雨忽然停了，遮天蔽日的阴云散开，那猛烈的日头忽然便透过窗子照了进来。窈娘盯着镜子眼睛一眨，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

　　天天天……天呐！

　　隔着一面镜子，窈娘竟然看见了对面一双褐色的瞳仁，一动不动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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