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

　　叶双双的眼眶发红，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

　　许莜莜忙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许莜莜，是薛劭的同桌。”她一边说，一边又暗中掐了薛劭一下。

　　这一下劲儿不小，薛劭不禁蹙了蹙眉头。

　　叶双双抬眸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眼，又瞧了瞧薛劭，低声道：“我叫叶双双，是八班的。”

　　许莜莜：“你跟我们同级啊？你生得面嫩，我还以为你是高一的呢……”

　　叶双双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其实也还好。”

　　许莜莜瞄了她一下，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薛劭，干笑了一声：“那个啥，我反正已经包扎好了，也没什么事，就先回班了。”

　　她起身才走出几步，后面薛劭就默默跟上来了。

　　许莜莜僵了僵，立马回过头冲他挤眼睛。

　　薛劭凉凉地看着她：“癫痫？”

　　许莜莜气结：“你才……”

　　薛劭还没说话，叶双双忽然道：“许莜莜同学，你的手才包扎好，还是再坐会儿吧，我……班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许莜莜一呆，薛劭已经点头：“再见。”

　　叶双双黯然离去后，许莜莜忍不住叹了一声：“狗哥，你真是太不怜香惜玉了。”

　　薛劭抓着她的肩膀又把她按回医务室的椅子，顺手往她脑门上一弹，严肃且认真地问道：“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许莜莜哼唧：“全宇宙！”

　　薛劭轻轻一笑，没有搭腔，显然是在嘲笑她。

　　许莜莜趴到桌子上，歪过头看他。医务室里的灯是白炽灯，冷冷的白映在薛劭的身上，微妙的融合，漾溢着丝丝缕缕的孤绝。

　　许莜莜笑了笑：“狗哥，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在装.逼？”

　　薛劭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一种让许莜莜忍不住想要屈膝给他递雪茄的□□大佬气质。

　　薛劭懒得理她，嘴上还是道：“闭上眼歇会儿，别废话。”

　　许莜莜：“罗老师回来了咋办？”

　　薛劭：“快不了，常校长比他还啰嗦，没有一小时出不了办公室。”

　　许莜莜嗯了一声，总算是放心了，把脑袋往里一侧，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

　　医务室大门背后，叶双双并没有离开。

　　她抵着门站在那里许久，听了许久。

　　等到里面没有说话的声音了，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挪动步子，转过头往里面看去。

　　窗子半开着，夜风透进，扬起淡蓝色的帘子。

　　许莜莜趴在桌上，脸朝着墙壁，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后脑勺。乌黑的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有些短，聚在脑后，胖鼓鼓的一团，俏皮可爱。

　　脑袋压在胳膊上，头发极黑，那露出的小半截肌肤又极白，黑与白异常分明，难以名状的动人。

　　薛劭站在她身后，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未很近，仿佛正低眸看着她。

　　他修长笔直的身体在墙上投下一道斜斜的影子，侧影有些模糊不清。

　　叶双双看到，他的手抬着，指尖触摸着那个女孩的发尾。

　　只有指腹，轻轻抚过，似乎想将那几缕不听话的发梢捋平，又似乎只是在玩她的头发。

　　叶双双突然好想看一看——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她想起球赛结束后在器材室门口，自己表白以后，他脸上的神情。

　　清寂的目光，劲瘦的身体散发着迷雾似的冷，分明从头到脚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拥抱他。

　　不是被拥抱，而是去拥抱。

　　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那时他对自己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叶双双并不意外，可还是觉得很难过。不过，既然告白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所以她又问：“那个人喜欢你吗？”

　　薛劭没有回答。

　　有的时候，没有回答也是一种答案。

　　女孩子在很多细节的敏感度上，天赋异禀。叶双双一下子就领悟了，她悟出来的这个答案，既让她觉得挫败，又在无形之中给了她力量。

　　薛劭竟然也是单相思，和她一样。

　　随后，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创可贴，递给他：“你手上擦破了，这个给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个创可贴。”

　　当然不仅仅是一个创可贴，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这小小的私心。

　　薛劭没有多想，收下创可贴，向她道了谢。

　　回去的路上，她就哭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吕梦丽发觉她哭过，也没有问她怎么回事，竟然直接就到文科班来找薛劭质问。

　　然后才有了眼下她看到的这一幕。

　　叶双双默不作声地看着，想到刚才许莜莜的一言一行，隐隐捕捉到了一个更为深入的事实。

　　*

　　许莜莜真的睡着了，睡得还挺香，所以薛劭把她拍醒的时候，她尤其不悦。

　　薛劭从罗老师的小铁盒里拿出一个圆圆的小镜子，摆到她面前：“注意仪容。”

　　许莜莜朝镜子里一看，一下子直了眼。

　　头发乱蓬蓬的不说，脸上还给睡出一道红褶子，两眼呆滞，看起来像是刚刚被家暴过。

　　许莜莜伸手去拍脸颊：“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薛劭：“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努力过？”

　　“你再说一遍？”她起床气未消，有些蛮不讲理。

　　薛劭发觉这会儿不说话才是最安生的，抬了抬手以示投降。

　　许莜莜得意地哼哼，伸手解了自己的马尾想要重扎，突然意识到自己一只手受了伤，没法扎头发，一时间愣在了那儿。

　　薛劭也发现了她的窘境，见她朝自己看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冷冰冰地望着她：“想都别想。”

　　许莜莜扁嘴，巴巴地看着他。

　　薛劭别开眼不看她，只露出一个不近人情的侧脸。

　　“很简单的，三两下就好了，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别扭？”

　　薛劭：“回头到教室里让潘诗云给你扎不就得了。”

　　许莜莜：“路上碰着高主任咋办？”

　　“不就是披头散发么，顶多说你两句就完了。”

　　“敢情不是你被说，站着说话不腰疼。”

　　薛劭紧抿着嘴不说话，下颌也绷得紧紧的，神色淡漠，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就抓起来，打个圈，一分钟都不用的……”她的声音软极了，像是在向他撒娇。

　　薛劭的眼睫动了一下，过须臾，抬起眼看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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