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地球]光年之外

　　出乎意料的，韩子昂很快答应了刘启的要求。
　　“韩爷爷……”白归璨担忧地看着韩子昂。

　　她本来以为韩子昂会阻止刘启，毕竟他是刘启的姥爷，如果他真的阻止的话，刘启也没有办法。

　　韩子昂无奈地摇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璨璨……但是啊，户口他已经长大了，我也不得不承认，我没办法再像过去那样照顾他了，他也该学着自己不断成长，长成让他爸爸欣慰的人。”
　　在韩子昂说话的同时，刘启没有露出一如往常的得意笑容，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个照顾了他快要二十年的老人，他已经华发丛生，满面皱纹，再也没了当年能够将他和朵朵一边一个抱起来的力气。
　　他口中的“老东西”真的老了，他原本可以护着他长大，现在只能看着他长大了，而他也不得不选择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韩子昂看了看身边眼巴巴望着刘启和白归璨的韩朵朵，道：“我和朵朵会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等我们一家团聚。”他伸出手，拍了拍刘启和白归璨的肩膀，轻轻地给了他们一个拥抱，道：“户口，璨璨，早点回来。”
　　刘启伸手拍拍韩子昂的胳膊，道：“老东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他伸手摸了摸韩朵朵的头，揉乱她的短发，道：“放心吧，你哥是个天才，不会出事的。”
　　韩朵朵带着哭腔嗯了一声，道：“哥，你一定要小心啊。还有璨璨姐……”她跑到白归璨身边，伸手抱住了白归璨的腰，道：“璨璨姐姐，我等你回来和我哥一起带我玩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
　　白归璨微微一愣，同样伸手抱了抱韩子昂和韩朵朵，道：“韩爷爷，朵朵，我保证，户口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她转过身看向刘启，二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转身踏上运载车。
　　白归璨上车后一眼就看到了同样装备完整的TIM，忍不住出声道：“你怎么来了？你应该去避难所的。”
　　TIM嘿嘿干笑了两声，眼神忍不住飘向刘启，断断续续道：“这不是……为人民服务吗……”
　　白归璨拍了刘启一下，道：“你威胁他了？”
　　刘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特殊时期，多个人多份力嘛。”
　　白归璨叹了一口气，见王磊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好道：“我真是败给你了……”
　　刘启嘿嘿笑了两声，走到驾驶座边，插入车卡。
　　“韩子昂，高级驾驶员，北京市第三交通委提醒您，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老东西虽然不能跟我们来，不过他的卡在这里，会保护我们的。”

　　到达李一一所在的位置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一路上白归璨一直尝试用通讯器联络李一一，不过效果不佳，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李一一还活着。白归璨在侦查过附近情况之后开启了和李一一的通讯。
　　“是我，救援队白归璨，你没事吧？”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传来李一一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我没事……”
　　白归璨与王磊对视一眼，道：“我去那辆车开车，两辆车一起行动，这样也可以保障火石的安全。”
　　“好。”
　　刘启插话道：“一辆车还快一点呢。”
　　“一边儿去，这辆车是回头送你和韩爷爷、朵朵回北京地下城的，之后我还要开回基地。”白归璨哼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事通讯器联络，我和李一一的通讯器是默认连在一起的。”
　　刘启忽然有些不爽，道：“你们两个的通讯器为什么会默认连着？”
　　“因为这个通讯器不是联合政府给的，是我父母给我和我哥的，方便我们两个联络，我给你的那个是我的备用，四个通讯器之间相互联系，如果原机坏了会自动跳转到备份……我哥的备用应该是给了李一一。”白归璨沉默了一阵子，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着走出了运载车。
　　王磊向身边的周倩和纪志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过去，一旁的TIM看了看王磊和刘启，确定跟这两个人在一起可能会被闷死，悄悄地跟在了周倩身后也走了出去。

　　白归璨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在踏上李一一的运载车的时候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温和一点。
　　“你还好吗？”
　　李一一手中拿着个扳手，看到她进来颇有些紧张，身后的周倩和纪志刚正准备过去制服李一一，白归璨急忙拦下二人，抬起双手道：
　　“别紧张！是我，白归璨，白归途的妹妹。”
　　李一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问道：“归途的通讯码是多少。”
　　白归璨微微一愣，随后吐出一串熟悉而又陌生的号码，这个号码她已经有十年没有提起过了，更不用说联系他了。
　　“看来没错了。”
　　白归璨来不及管其他的，走到运载车的控制界面查看了一番运载车，确定性能完整，她才对李一一道：“李一一，和户口说一下，出发。”
　　“户口？”
　　“一会儿会没好气接你的通讯的那个家伙。”
　　白归璨话音刚落，李一一的通讯器已经传来刘启的声音：
　　“白菜花你别以为我没听到你背后说我坏话！”
　　白归璨耸耸肩，坐到驾驶座上，将车卡插好，道：“全体人员准备，目的地——苏拉威西。”

　　在跨过晨昏线之后就是永夜，这道线将地球划分为了两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天空一片漆黑，却能依稀看到满天若隐若现的星星，以及距离地球最近、人类脱离太阳系的助力——木星。
　　趁着补给的空隙，白归璨靠在运载车上望着那片天空。
　　李一一站在她身边，道：“白妹妹，别担心归途，他是一位优秀的军人，绝对会保护好自己的。”
　　白归璨听到他叫自己“白妹妹”有些好笑，随后叹了一口气，道：“就是因为他是一位优秀的军人，他才不会好好保护自己。”
　　李一一没有说话，只是道：“我曾经测算过他执行任务的成功率，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执行的任务有两千多件，几乎每一次他都成功的完成了，所以我相信这次也是一样。”
　　白归璨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我相信他会的，虽然我们已经十七年没有见过面、说过话了，但我永远相信他。”
　　李一一有些讶异，不过想到兄妹二人的分离可能是因为移居地下城的抽签制度，了然地点点头，道：“我从未听他提起过还有一个妹妹。”
　　“我还小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可能是不想提起这件事情吧，我也很少和别人说我有一个哥哥。”白归璨看向不远处和王磊说话的刘启，道：“大概也不会有人认为我入伍时填报的唯一紧急联系人是户口吧。”
　　“……说起来，你们兄妹两个的名字很有意思。”
　　“算是吧。去往4.2光年以外的新家园是人类的最终归途，而在这条路上始终会有璀璨的星辰相伴，这就是我们的意义。”白归璨定定地望着夜空，随后转过身道：“补给差不多了，我们准备走吧。”
　　刘启和王磊说完话，转过身看到李一一和白归璨并肩说话，忍不住哼了一声。
　　白归璨借机调侃道：“而且某人还是一个还没彻底长大的孩子。”

　　一行人还没来得及上车，不远处忽然传来巨大而又熟悉的轰鸣声，正是行星发动机重启的声音。
　　王磊望着那道蓝色的光柱，道：“饱和式救援，看来有人赶到我们前面完成任务了。”
　　李一一看了看手中的电脑，道：“全部的转向发动机重启了。”
　　白归璨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微微皱眉道：“时间……已经超过三十六小时了吗……”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沉默了下来，气氛诡异的可怕。
　　TIM小声问道：“但是转向发动机都已经重启了啊……”
　　“地球的一半都安装了行星发动机，如果只依靠转向发动机就可以推动地球，我们也不用这么费事了。”白归璨静静地望着木星，道：“而且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和木星……太近了。”
　　像是要印证她的话一样，通讯耳机中忽然传来了一个男声机械音：

　　“在过去的三十六个小时里，人类经历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生存危机。在全球各国150万救援人员的拼搏和牺牲下，71%的“推进发动机”和100％的“转向发动机”被全功率重启……”
　　“但遗憾的是，目前的木星引力已经超过全部发动机的总输出功率，地球错失了最后的逃逸机会。为了人类文明之延续，MOSS将启动火种计划——领航员空间站冷藏了三十万颗人类受精卵和一亿颗基础农作物种子，储存着全球已知的动植物DNA图谱，并设有全部人类文明的数字资料库，以确保在新的移民星球重建完整的人类文明。”

　　白归璨听到这里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木星的风暴仍然在不断扩散着，像是要吞噬掉整个地球。
　　而她的父母将要伴随着星辰离她远去，脱离这场灾难，白归璨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心中是痛苦还是喜悦。

　　“你们都是地球的英雄，我们谨记于心，以你们为荣。我们将肩负着你们全部的希望，飞向2500年后的新家园。”MOSS停顿片刻，道：“万事万物总有始终。在地球坠入木星的最后七天里，大家回家吧，抱抱自己的父母，亲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与家人团聚，好好告别，祝大家好运！播报完毕。”

　　不仅仅是救援队，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是之前，他们还可以安慰自己，只要发动机全部恢复，人类就可以逃过一劫，而现在的广播无疑是在证明他们之前的努力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有任何意义。

　　之前一起来的老何长叹一声，哀嚎道：“哪儿还有七天啊！一天之内大气就会被抽光，我们都得憋死！”

　　在木星吞掉地球之前，地球自身已然快要崩溃。

　　白归璨本能地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就在这颗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带着一起逃离的星球上，注定了被木星吞没的命运。
　　“别怕，有我在。”刘启最终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想要安慰她，可这个时候，一切语言都显得贫匮无力。他看向白归璨，最后伸出装有外骨骼的手拉着她，努力地握紧她的手，想要借此给予她一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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