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后

　　一入了冬，庄婉就懒洋洋的不愿动弹，何况今年又着实病了一场，又要操持宫中年节事宜，确实麻烦，但好在下面人还算得用，倒是省去了不少烦恼。
　　除夕宫宴很隆重，庄婉和皇帝都穿着玄色正装，妃子们倒是没大要求，但也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女眷席坐的正好。
　　周旭的叔叔伯伯们大多都被周旭父皇给弄死了，剩下的后人也是贬的贬、死的死，能出席宫宴的也就一两个，倒是姑姑们，因为不过是公主的原因倒是都活了下来，皇家十几位大长公主，虽死了前头几个，又有病了的，但是如今出席宫宴的竟也有个七八人。
　　足可见周旭祖父在子嗣上到底下了多大的功夫了。
　　周旭的姐妹兄弟自然都参加了，大皇子本来是被先皇和众人看好的皇储，但是后来脑子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非得要和周旭联手，让周旭当皇帝，自己当个逍遥亲王
　　当是知情的人可是都觉着他脑子有坑的。
　　不过如今庄婉看他面色红润体态丰腴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日子绝对是够逍遥的，再看周旭一天天早起晚睡累成狗，庄婉也只能感叹一声大王爷有先见之明。
　　如今皇室剩下的备份最长的就是周旭的姑姑、他祖父所出的嫡七公主常华大长公主了，是祖皇帝少有的嫡出女儿之二，和她姐姐是双胞胎姊妹，如今她姐姐去了，她却是整个宗室里身份最尊贵的了。
　　当年这位可也算得上是祖皇帝的心头肉的，嫁得是郑国公府上嫡次子，婚后生活和谐，一辈子过的尊荣无双，此时领着自家的小女儿来参加宫宴，面上的笑容也乐呵呵的慈爱非常。
　　先前大长公主和庄婉通过气儿了，庄婉也和三王爷通过气儿了，此时她亲自对着大长公主敬了一杯酒，笑道：“常华姑姑难得出席这样的宴会，可见是给侄媳妇面子。”
　　“哪里哪里。”常华大长公主仍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一面也饮了一杯酒，拉着自己身旁的小女儿笑道：“这不你妹妹大了，还得你这个做嫂子的提携，也选一门好婚事才是啊！”
　　“母亲！”被提到的荣阳县主一跺脚，两颊绯红，看上去颇为不好意思。
　　庄婉笑着看她，荣阳县主虽然是县主，但却姓郑，并不是皇室中人，此时自然没穿宫装，此时穿着一身颜色娇嫩的衣裙，蜜合色绣白梅的袄子，下搭一条素白绫裙，外罩着鹅黄色绣白梅花的褂子，腰间一条丝带系着，挂着芙蓉佩，梳着垂寰分髾髻，簪着一支银嵌红宝石梅花样子的发簪并两朵绢花，是闺阁少女常做的打扮，往她母亲常华大长公主身后一站，瞧着俏生生的，却也带着大家气度。
　　温柔清雅的紧。
　　荣阳县主是大长公主的老来女，心肝宝贝一样宠着长大的，母女二人年龄差异虽大，但是仔细看去，眉眼间却仍有几分相似，只从县主身上，依稀可见大长公主当年容颜气度。
　　庄婉笑了笑，一面命人给她赐了座，一面又说：“荣阳妹妹出落的可当真标致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子能配得上咱家的妹妹。”
　　一旁的周旭笑着开口：“瞧着倒是和三弟差不了两岁，记得当年她出生的时候，朕尚且还抱过她呢，今年她的及笄礼，你不还巴巴儿地寻了好字给送去？”
　　“那是常华姑姑抬爱。”庄婉一昂下巴，飞了周旭一眼，然后又笑道：“说来倒是真和三弟年纪相当的，瞧着模样也匹配。”
　　这话一出，满屋子人都知道了着帝后二人的意思，当下纷纷出言附和，常华大长公主握着小女儿的手，一点一点摸着那滑嫩细腻的肌肤，心中满不是滋味。
　　几番呼吸，看着身边面容苍老的夫君，想起太医说的话，她终是幽幽叹了口气，牺牲一个女儿，换来郑家和皇室的交好，换来主支对儿子的帮扶，这一笔交易，终究还是划算的。
　　她和夫君都老了，眼看命不久矣，儿子却没大才气，她还在倒还好些，总有人看在她这个大长公主的面子上看顾她儿子一把，但是她去了呢？公主府和嫁妆都要归还给皇家，她这些年攒下的东西虽然不少，但恒产不多，并不足以让子孙后代继续挥霍，到时候这些孩子们该何去何从呢？
　　一个王妃母族的身份，再加上皇家的照拂，足够了吧。
　　常华大长公主颤颤巍巍地抬手摸了一把女儿柔顺的黑发，和夫君一道起身，谢过了周旭刚刚说出的赐婚旨意。
　　常华大长公主府荣阳县主，赐与靖王为妃，择吉日完婚。
　　笑听着下头慢慢的贺喜声，庄婉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宫宴上准备的都是味道绵软的果酒，并不醉人，庄婉一杯喝下去却并没大感觉，甚至还有心思和周旭夸赞一句，笑道：“这果酒味道不错，着实香甜。”
　　周旭摇头苦笑，无奈道：“你可别埋汰它了，我那儿有陈年的女儿红，待回头，让人给你送去。”
　　庄婉眼前一亮：“那家的女儿红，我怎不知？”
　　看着意味满满的笑容，周旭一愣，面上无奈之色却是更深了些，一面往常华大长公主身边扬了扬下巴：“常泰大长公主府上、青阳县主的，如何？”
　　庄婉一愣，面上还带着几分疑惑和不解，周旭见了自然知道庄婉不解什么，当下笑了笑，一饮而尽颜色好看的果酒，轻声道：“今日一早，大长公主府上送来的礼单上特意写的，安达一念出来的时候我也着实是吓了一跳。”
　　庄婉一拧眉，好半晌，方才带着几分惊讶地说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礼单？送到我手上的可没有些这个。”
　　下头有小孩子的笑闹声，那是周沐在和几家的小孩子玩闹，周旭笑吟吟地看着，面上不动声色：“常泰大长公主的母亲太皇太贵妃还在呢，宫里着实有两个人手，想要换个礼单还不容易的？”
　　庄婉一愣，神色渐渐认真了起来，看向常泰大长公主的目光也掺杂上了两分冷厉：“我这一病，可是把人的心都养大了。”
　　周旭拍了拍庄婉的手，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已经让安达一告诉了水月，她应该已经在查了，只是你近来身子不大好，这才没传到你耳朵里。”
　　庄婉一手捻着那一串南红玛瑙珠子，杏眼半眯着，不只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大年初一这一天，就是常泰大长公主府上的县主的及笄之礼，原本庄婉也是打算去凑个热闹的，不过自从知道了常泰大长公主和太皇太贵妃竟然把手伸到了凤仪宫里，她就没了什么兴趣，一面在宫里清理宫殿，一面不过是命人送了两样赏赐过去，没多表示了。
　　常泰大长公主对这个自然是不大满意的，但是庄婉毕竟也让人送了赏赐过来，还说自己事情忙碌没多时间，改日再设宴款待姑姑和表妹，无奈之下倒也挑不出毛病来，只能恨恨的让人收了赏赐，继续礼仪。
　　刚出了正月，凤仪宫就有宫人因为偷窃被赏了板子，又被逐出了凤仪宫贬去了掖庭。
　　后来这宫女去世的消息自然没在宫里引起多大的风波，只是自此以后，寿安宫居住的太皇太贵妃倒是开始闭门不出了起来，自家女儿也不见了，只是日日吃斋念佛的，倒是和正殿的那位太后娘娘如出一辙。
　　常泰大长公主得了母亲的意思，让她在家小心些，不要惹风头，倒也不得其意，只是她是个听话的好女儿，自此以后就真日日呆在府里，往常的各种宴席也不再参加了，虽说闷得无聊，但是做了这么多年听话的乖宝宝，她对母妃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就算再闷再无聊，也只是和自己的几个儿媳妇和女儿说说话，绝对不出府惹事。
　　但她不出府惹事，不代表她那个女儿是个消停的，在如卿长公主举办的宴会上，青阳县主众目睽睽之下摔倒在了当今陛下怀里。
　　嗯……这是很老套的剧情了。
　　庄婉在周旭一脸委屈地对她学完之后十分冷静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小下，然后笑着安抚了自己被算计了心中愤懑难平的哥哥两句，一面让人去常泰大长公主府里传了懿旨，封常泰大长公主府中青阳县主为贵嫔，赐居青阳宫。
　　不论如何，青阳县主的父亲武陵侯兵权在手，总不能当下打她的脸，而且还要风风光光的把人迎进宫，风风光光的宠上一阵子。
　　至于之后，青阳县主的下场就看她能不能哄好被算计了的周旭的情绪了。
　　不过此时，皇家对于青阳县主的看重还是有目可睹的。
　　那被赐名‘青阳宫’、又被工部翻修了一番的宫殿就是最好的证据，更何况还是刚刚入宫，就以三品贵嫔的身份越级居为一宫主位。
　　各式各样的珍奇宝物一抬一抬地往侯府里去了，也更加证实了这一说法。
　　庄婉这一手玩的漂亮，却让寿安宫里礼佛的太皇太贵妃很是捏碎了一把指甲，又在心里骂了着没脑子的外孙女百遍，又骂皇后阴险，可是最后，还是无奈的继续在佛堂礼佛，好像当真要修行出世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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