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女

　　自己的小媳妇都快成别人家的了，江辰也顾不上躲青桃儿了。

　　他挤到最里头，大声对着崔欢说：“她才不是你妹妹！”

　　崔欢莫名其妙看了突然站出来的江辰一眼，又转头跟自己青桃儿妹妹继续刚刚的对话。

　　崔欢不搭理他，江辰气呼呼的，还是旁边的小男孩儿问他：“她不是崔欢的妹妹，那她是谁啊？”

　　“她是，她是我……”
　　‘小媳妇’三个字太羞耻了，江辰自己说不出口。

　　他求助地望向在墙根儿立着的芹子。
　　芹子看他急冲冲的样子正有趣，看到他朝自己看过来就故意转过头装作没看见。

　　“她到底是谁啊？”旁边的小男孩儿又在催促他。

　　江辰失望地把求助的视线转回来，一转眼却发现坐在墙根下的青桃儿正仰着小脑袋，大眼睛看着他。

　　“小哥哥？”青桃儿说。
　　她两条小腿在地上划来划去，仰着头跟江辰打招呼：“你也在啊！”

　　芹子笑死，她明明早说了好几遍是带着她出来找江辰的，青桃儿现在却一副在这里见到江辰很惊讶的样子。
　　是小金鱼记忆么？

　　“咦，不是你妹妹，是江辰妹妹啊？”旁边的小男孩儿一看青桃儿叫江辰哥哥，改问崔欢了。

　　又有一个小男孩儿想到江家最近多了一个小女孩儿的传闻，立马拍着脑袋说：“我知道！这是江辰的小媳妇！”

　　崔欢、双胞胎小哥俩还有另外两个之前问过江辰他小媳妇好不好看的小男孩儿看了看青桃儿，一起把视线对准了江辰，问他：“这是你小媳妇？你不是说你小媳妇长得不好看么？”

　　青桃儿对‘小媳妇’仨字没反应，她压根儿不知道这是指她。芹子先惊讶了，也问江辰：“你觉得青桃儿不好看？”
　　同样都是五岁小男孩儿，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崔欢见第一面就知道跟漂亮小妹妹献殷勤，江辰这个小古板居然都看不出漂亮小妹妹好看！

　　“她本来就长得一般啊！”江辰很是理直气壮。

　　青桃儿这下知道是在说自己了，她挺不服气的，伸着肉呼呼的小食指指着江辰说：“你才不好看！我好看，我比你都好看！”

　　旁边的崔欢和双胞胎小哥俩跟着点头。

　　“青桃儿妹妹最好看！”

　　“胡说！”
　　事关自己的仪表，江辰还是很自信的，他立马对着青桃儿反驳：“你才没有我好看！你长得就一般！”

　　他反驳得很大声，可惜并没有什么用，都不用青桃儿把他的话往心里去，崔欢和双胞胎小哥两儿就开始了对青桃儿容貌的吹捧和对江辰的贬低。

　　“他才是胡说，青桃儿妹妹你最好看，你眼睛嘴巴鼻子都好看。”崔欢说。

　　“对对，江辰才是长得一般，你眼睛比他大，嘴巴比他红，头发也比他长，还黑，你最好看。”

　　“江辰就是嫉妒你！”双胞胎小哥俩在对青桃儿外貌吹捧后还不忘给江辰的行为下个定义。

　　嫉妒？江辰被小伙伴气个倒仰。

　　这天过去，芹子每次看到江辰心里都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她觉得就冲江辰这个情商，真是委屈了青桃儿。还是大哥大嫂有远见，估计早就预见了江辰以后靠自己怕是光棍的命，才早早给他定下了青桃儿这个未婚妻。

　　*
　　孙二姐和江辰的婚事了了，阿李一家也预备往家去，家里只留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看家，总是让人不放心些。

　　小青庄物产不丰，村民除了种地也没什么安身立命的手艺，张达一行人在汾州府转了几天，发现除了卖苦力他们一时居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生计。

　　江信跟人合作的那家客栈开在汾河边上，南来北往的客商在这里停停走走，消息也灵通些。进了六月，陆陆续续有药商从汾河边经过，数量看起来比往年都多。

　　江信托人打听了，才知道商州一带今春遭遇一场寒潮，连翘花期受灾，今年基本无产出，市场紧张，连翘价格也被抬升，这其中的许多药商都是专门渡过黄河北上来收购连翘的。

　　江信忙让人把消息带给张达一行人。
　　小青庄坐落在太行山支脉中，山上有不少野生连翘，当下采摘下来就能换了银钱度过眼下困境。

　　考虑到若是等药贩子自己到山里收购，他们怕是会联手压价，这样就算连翘市场价高，大头的利润还是掐在药商自己手里，村民反而落不到几个钱，张达一行人商量过后就准备回村里组织一个专门在潞州府和汾州府之间往来运送连翘的小队。
　　虽辛苦些，但汾州商运通达，各方商家角逐，药材才能卖上好价钱。

　　事不宜迟，张达一行人当天就准备回小青庄去，阿李也匆匆收拾行李，却被姜丫儿拦住了。

　　江信之前在潞州府跟人谈下了一桩收购油松木材的生意，等汾州这边的事情料理完，就要起身带着人去往潞州府那边的林场，姜丫儿想阿李一家跟着江信的车队走。

　　“不过多留个三五日，你到时候跟着他的车队一起，不更安全也方便么？”姜丫儿说。

　　阿李有些犹豫，她一是着急家里的张旭和婆婆，另一个也是顾虑麻烦江家太多。

　　姜丫儿猜到她在想什么，说：“不说青桃儿跟江辰婚约都定下了，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你难道还跟我见外？”

　　“再说，”姜丫儿又提醒她：“张达几个都是着急赶路回去的，一路餐风露宿，你受得了，青桃儿受得了么？”

　　事关年幼的小女儿，阿李也不敢大意，同意了姜丫儿的安排。

　　最后，张老头儿心急，还是跟着张达一行人先回去了，张大牛不放心妻儿，则随着阿李青桃儿留了下来。

　　*
　　青桃儿半天的功夫就跟观音街这一带的小孩儿混了个脸熟，中午回家吃饭，歇晌后，崔欢就跟双胞胎小哥俩一起上江家来了。

　　阿李看着上门的三个小孩儿挺惊讶，这还是头一次有江辰的小伙伴上门找他玩。
　　她正预备到耳房里把歇晌的江辰叫醒，就听到崔欢兴冲冲地问她：“大姨，青桃儿睡醒了么？”

　　阿李：“……”
　　她就不该对江辰的人缘好转抱有期望。

　　江辰睡得轻，听见外面的动静就爬了起来，等到了大厅里，看见了三个平时跟他关系最好的小伙伴正在跟姜丫儿叽叽喳喳地讲话，压抑着激动问：
　　“你们来找我啊？我们去哪儿玩？我现在就可以走啊。”

　　崔欢和双胞胎小哥俩坐在交椅里，小腿还够不着地就在空中荡着，听见江辰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

　　崔欢说：“不是啊，我们找青桃儿妹妹。”
　　对面的小哥俩跟着点头。

　　“青桃儿妹妹还在睡觉，我们等她起来再一起去玩。”

　　江辰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姜丫儿看着他撇下的嘴角都担心儿子会不会下一刻就伤心地哭出来。

　　这天晚上，江信照旧先在耳房陪着小儿子等他入睡。

　　江信斜靠在床沿看书，江辰在床里边翻来覆去好几次，又在被子里从这一头爬到另一头。
　　动静太大，极反常，终于引起了江信的注意。

　　“怎么了儿子？睡不着么？”江信问。

　　江辰从被子里拱出来，头上顶着被子，左顾右盼好久，才别别扭扭地问江信：“爹，我和青桃儿谁好看？”

　　江信翻着书，随口答：“都好看。”

　　江辰不依，爬到他跟前靠在他怀里拉着他的手臂，继续问：“到底谁更好看？”

　　手臂被小儿子扯着，书看不成了。
　　江信把书放下，看着小儿子不明白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怎么还跟个小女娃比美？”

　　“你别管，”江辰摇着江信的胳膊，“你就说到底谁好看？”

　　江信装作很认真地端详他的小脸，直到江辰抿着嘴都觉得不自在了，才暗笑着说：“你好看！我儿子最好看！”

　　“那为什么崔欢他们都更喜欢青桃儿？”江辰问。

　　原来症结在这里，怪不得小儿子这样反常。江信心里暗笑，看着小儿子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好取笑他。

　　“因为青桃儿是小女娃啊，小男孩儿都更喜欢小女娃，就是你长得再好看也比不过。”江信一副小男孩儿更喜欢小女孩儿是天经地义的样子。

　　“哦——”
　　江辰还挺失落，低着头说：“那我长得更好看也没用，只能讨小女孩儿喜欢了？”

　　江信摸摸鼻子，一时不能违心地点头说是。
　　他儿子这个性情在小女孩儿中间好像也吃不太开？

　　江辰根本就不需要他的点头。
　　他丧气地躺回了床上，“可是我又不想跟小女孩儿做朋友，好烦……”

　　江信拿起书盖住了自己的脸。
　　他看不下去了，他小儿子是不是对自己在小女孩儿中间的受欢迎程度有什么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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