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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关于迟瑞的自白
从我记事起,陪伴我最久的人只有奶奶,也是她常常教导我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因为我是迟家的少爷,是迟家日后唯一的接班人。
幼时的我并不能读懂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直到父亲亡故,母亲再嫁,我才终于明白,其实有些道理并不一定非要去学,因为在不经意间,生活就已经将你悄悄改变。
我开始痛恨这世俗的情爱,也厌倦了被一次又一次的抛弃。我想,倘若这世上还有人会以真心待我,那也只会是奶奶。
可偏偏我遇见了那个姑娘,那个能从向天枪下将我救回的姑娘,也是这时我才突然惊醒,原来,我自以为早就封印起的心,在此刻偷偷地…活了过来。
如果时光能停在这就好了,没有后来那些让人恼火的阴差阳错,也没有那些撕心裂肺的遍体鳞伤……
可天,从不遂人愿。
有时候我真的想不通,既然都已经让我遇见了心仪的姑娘,那她…为何还要出现呢?
忘不了初见之时,她在一众浓妆艳抹中的孤芳自赏。明明是看起来颇为文静的姑娘内里却藏着不一样的性情,再看她那被我撞破窘事后的尴尬神色,我实在觉得很难得,也非常有趣。
我本是好心提醒,但她却误会了我的用意,说真的,她鼓起脸怒气冲冲的模样实在可爱至极。
虽然之后奶奶做主为我们订了婚,但我深知,这门亲是结不成的。
毕竟身处乱世土匪猖獗,想要明哲保身并无过错。但我也曾想过,如若当时我真的娶了她,或许今日,我的人生就会是另一番模样。
而那日,我其实瞧见了躲在迟府外树荫下的她。我也知道,此事一出她的名声定会受到影响,可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说到底,这都是我欠她的。
生活琐碎接踵而至,我在工厂与迟府间穿梭忙碌,这不间断的劳累让我将她渐渐忘却,或者可以说是彻底忘记。
直到我的生母…不,是督军的二姨太,再次为我订了一门亲。她明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连累了别人。
果然,大婚当日土匪抢亲,那个还未过门的新娘因我而死。我虽对此心怀有愧,但到底还是接受了,甚至将这一切都怪罪在了二姨太的身上,是啊,如果不是她执意为我订亲,那个姑娘就不会死了。
再后来,沈凌雪出现了,为了整个迟府的安危,我不得不将她娶进家门。
或许,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命运转动着齿轮,孽缘终成定局。
我知道我们还会再见,那时的她或许已不再是方小姐,而是金城里某一位才俊珍爱的夫人。
但奶奶打破了这个设定。
能再见到她,不可否认我感到愉悦。这份愉悦并也没有掺杂任何其他的东西,只是单纯的让我欣喜。
我这个人实在不懂得如何表达情绪,所以在外人看来,我时常板着一张脸,但我并不是不近人情。
因此当我看出她目光中的躲闪和不情愿时,我感到一阵不能言表的挫败。
就算我平时再不注意,可那些姑娘的目光我还是懂的,怎么到了她这里,我就被这般嫌弃了…
到底许久未见,我本意也只想道谢而已,可她一如既往呆呆的样子,甚至越说越错的神情,实在叫人忍俊不禁。
至于我和沈凌雪,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不该答应娶她。
我并不爱她。
可当时,我满心都是被迫迎娶的屈辱,那份本该有的愧疚也变成了怨怒,以及对她的冷漠。这就像是一个讯号,一场悲剧就此拉开帷幕。
谁能想到那个因我连累的顾氏还活着呢,她从土匪手中逃脱,回到了金城。说真的,知道她没死我大松了口气,但奶奶却提出让我休妻…想到沈凌雪的脾性,我没有反对。
然后我发现,这个叫顾知夏的姑娘就是当初救我的人,我找了那么久的人!我怎么可能休了她,相反,我会留下她,好好的对她,珍惜她!
奶奶的寿宴上,我又见到了那位方家二小姐,奶奶似乎很喜欢她,特意将她邀请来。
结果向天也来了,还和我的妻子有所纠缠,新仇旧恨叠加一起,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冲进去杀了他!方雪琴拦住了我。
她捂住了我的耳朵,无声的对我说:不要听。
我这时才发现,原来她长了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小鹿一样清澈。莫名的,那些高涨的怒火全在她眼中奇异的平息了。
顾知夏逃走了,哪怕我对她再好,她还是逃走了。甚至,甚至这里头还有沈凌雪的协助,呵…这简直太可笑了。
我发了疯一样的找她,我想问清楚为什么?难道我对她不够好吗?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够?
没有人回答我,她早就走了。
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我派走了所有人,唯独留下自己不死心的等在寺庙里,奢望着她能回心转意。
很显然,我输了。
之后的事我记不清了,等我再醒过来已经回到了家,我躺在床上,紧紧地握着一只纤细的…手腕?
方雪琴的手腕?!
她就坐在我床边!
我震惊得看着她,她也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脑子一片空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我弄清了前因后果,我惭愧又无奈的笑出声,又一次,我又一次将她拖下了水。
面对沈凌雪的刁难,她总能做到出奇制胜,而督军府的那次晚宴,也让我对她有了很大的改观。
原来也不是一只唯唯诺诺的小白兔嘛,更像是一只深藏不露的小刺猬。
然后我发现,她好像开始讨厌我了…
至于后面的那所谓的‘赔礼道歉’,我承认除了完成奶奶的嘱托外,也有很大部分源于我的私心。
就是喜欢看她气鼓鼓的模样,看她忍无可忍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也说不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在我这乏味枯燥的人生里,是因为有她存在,才多了些色彩。
而顾知夏,我自以为我是真的很爱她,爱到我可以随时为她付出生命。我用尽无数办法想要留住她,不怕她哭不怕她恨我,只要能留住她,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但,直到最后我才明白,或许那过往的种种不过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顾知夏不会爱我,我也没有真的那么爱她。
不过都是求而不得,却又不愿放手罢了。
她顶着我妻子的身份,却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我承认我很愤怒,愤怒到我想要杀了向天!因为他玷污的不仅仅是我的妻子,还有我对顾知夏原本坚定不移的爱。
可当我真的报了仇,我才发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因为那初始的快意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我越来越深的怨恨,我开始想要报复!我疯狂的想要发泄!
我的恨,其实说白了并不是因为向天,也不是因为顾知夏,甚至可能…都不是那个孩子。而是源于我自己,是我在为那曾经错付的真心祭奠。
而这注定被抛弃的人生,我又能走多远呢?
程二觊觎我的工厂早不是一天两天,我料到他会有所动作,但我没料到会累及方雪琴。
唉…她可真倒霉,好像我所有狼狈的时刻,她都能意外地闯进来。
漆黑的小屋里,她把玩着仅有的一点光屑,然后她问我,退婚的事我是否恨她?
她可真傻,我哪有资格恨她。
我也不是没有感觉到,她好像…心悦于我。
意识到这一点,我感到一阵欣喜,是的,欣喜。天知道我…我为什么是欣喜?
或许…我知道的。
然后,我又害了她。
骤然惊醒,身旁的人不见了。空气里还残留着迷烟的味道,我按着还在发晕的头坐起身,蓦地想到了那个绑匪恶心的眼神。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惊慌。
理智告诉我,现在应该镇定下来,要想出一个不惊动绑匪的万全之计,但该死的,去他妈的理智!她生死未卜我还万全个屁!
庆幸此时已是深夜,守门的人早就偷懒的离开,我踹开了房门,急切地寻找着她。
然后我听到了她的声音,一声一声全部叫着我的名字,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我的心脏,又将它狠狠捏碎。
我连呼吸都凝固了。
我推开了门,看见那个肮脏的禽兽正掐着她的脖子,而她奄奄一息。所有的血液都涌向大脑,我甚至来不及思考,手就已经摸向了花瓶,我从未如此愤怒,我想将他撕碎!我要杀了他!
我确实也这么做了。
绑匪死了,她看起来很不好。
长发凌乱的铺散在地上,衣服也被撕开大半,我握着花瓶的手在发抖,我后怕的想着,万幸,万幸我没有来迟。
我迫切地冲过去,踢开了绑匪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生怕再次给她带来伤害。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没事了!”
这话其实更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她明明看起来难受极了,脸上脖子上都是那个禽兽留下的伤痕,却还是对我摇了摇头,没人能懂我这一刻的心情,胸口像被破开了一个大洞,里面传来一阵阵酸涩难言的疼痛。
我发誓,无论如何我要带她回去。
我以为我可以的。
但她怎么就这么傻!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她太傻了!怎么会这么傻的姑娘!
“我…我会死吗?”她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哭着问我。
那样一双好看的眼睛却因我盛满眼泪,我简直恨透了自己,为什么不警惕一点!为什么明知道绑匪不怀好意还是毫无准备!
“不会的!你会好好的!”我拨开黏在她脸上的长发,撕开长袍紧紧勒住了她的伤口,无比坚定的背起她。
“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我会为你找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绝对不会让她死的!绝对不会的。
然后她告诉我:“我喜欢你。”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们没有退婚,你会……喜欢我吗?”
我胆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配的上她吗?
“一切…一切都等你好了再说,行吗?”我听见自己哑着嗓子这样回答。
她不再问了,很乖巧的应了一声:“好。”
方雪琴,你这个傻姑娘,我都说了我会带你回家,你干嘛还交待我遗言!
求你了,求你别睡!我会带你回家的,然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全都答应你。
她本不必遭受这些的,她应该在丫鬟的服侍下好好的躺在她温暖的床上,安心的睡下。
都是我害了她。
我哆嗦着解下了脖子上的玉坠,这是自我出生起就一直戴在身上的,奶奶说这是她为我求来的护身符,现在我把它给你,我虔诚地祈求你平安无事!
至于…会不会喜欢她?
我想,这个叫方雪琴的傻姑娘,早就赢得我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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