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朝与暮

　　天启十三年，十方城供奉的镇邪神剑毁于修罗谷谷主手中。

　　剑断，妖邪出。一时之间，十方城上下人心惶惶。

　　城主盛凌峰不得不求助于长生宫宫主秦慕华。

　　为重铸镇邪神剑，秦慕华、林朝雪师徒远赴海外，取红莲火种。

　　故事由此而起……

　　***

　　海天一线，天水相连。

　　碧浪卷走白沙，鸥鸟叼起海鱼。习习海风之中，数艘出海打渔的船扬帆起航。渡头的另一端迎风走来两道身影，两人皆是一身白衣，衣袍在海风的吹拂下，猎猎飞舞。

　　身形较为清瘦的少女率先开口，声音被风吹散：“师父，祁言聪明狡猾，即便没有发现镇邪神剑已毁，但是时日久了，难保会发现端倪。”

　　“你说得对，镇邪神剑的秘密瞒不了多久。祁言被神剑重伤，以他的修为只需半年便可复原，你我必须赶在半年之内取回火种。”

　　林朝雪点点头，眯起眼睛，打量着海面上的渔船。

　　红莲岛是传说中的妖灵之地，普通的渔船肯定无法到达，再者，传闻这海外世界凶险难料，无人踏足，光凭普通的船只，也无法抵御海面上种种未知的危险。

　　“师父，你去过海外吗？”林朝雪忽然好奇的问道。

　　秦慕华摇头：“我曾不分昼夜，接连御剑七日，然而在第七日的时候眼前忽现迷障，任我耗尽精力，却总在原地打转，最后只好无奈飞回。至于那些海外的传说，我想，未必不是真的。”

　　“若是海外真有神迹，恐怕只有有缘人才能窥见了。”

　　“不错，为师并不是那有缘人。”

　　“师父，以武入道，真的会长生吗？”林朝雪眨着眼睛又问。

　　“不过延年益寿而已，长生，只是传说罢了。以武入道续命，活得最久的是一位隐世高人，据说他曾活到了七千多岁。自仙灵血脉断了之后，这世上再无一人飞升。”

　　“这样说来，师父也会有老的一天。”林朝雪喃喃，“上古曾继承仙灵血脉的祖先们，真的有飞升的吗？”

　　“师父不敢保证能活到万岁，活到上千岁总是可以的。至于仙灵血脉，那些都是祖辈们留下来的传说，为师并不曾见过，无法给你准确的答案。”秦慕华拍了拍林朝雪的肩膀，“长生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活久了，其实也是一件无聊的事。不要多想了，我们出海吧。”

　　“可是船……”林朝雪为难。

　　秦慕华微微一笑，转身朝一家打铁铺走去。

　　林朝雪连忙跟在身后，瞧见他站在师傅面前，温声道：“我们要一艘能出海的船。”

　　那师傅立刻就乐了：“年轻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我一个打铁的，你居然管我要船。”

　　林朝雪也被秦慕华弄得一头雾水。

　　只见秦慕华并不恼，抬起宽大的长袖，从中取出锦囊。

　　一个。

　　两个。

　　三个。

　　四个……

　　直到十个锦囊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林朝雪才回过神来，眼睛发直的盯着他的袖子看，恨不得将脑袋都伸进去，探个究竟，看看里面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乾坤。

　　这边秦慕华同大师傅说道：“我知道你价格向来开得高，这些我想应该足够了。”

　　大师傅笑得脸都开花了，将锦囊往怀里装，一个劲的点头：“好说，好说，不知两位出海将往何处去？”

　　“红莲岛。”

　　大师傅愣了一下。

　　林朝雪终于不再研究秦慕华的袖子，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大师傅，躲在她怀里的龙蛊兽探出脑袋，也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大师傅苦恼摸了摸额头：“那可不是一个好去处，那里的主人生前有怨，可凶悍的紧。”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与那里的主人无冤无仇，只是去借一样东西而已。”秦慕华不紧不慢的说道，阳光照在他的头顶，衬得他一头黑发亮如绸缎。

　　“罢了，看在你出手这么大方的份上，赠送你们一颗引路珠。”大师傅随手掏出一块贝壳放在了秦慕华的手中。

　　“多谢。”秦慕华转而将其塞在了林朝雪的怀里。

　　林朝雪：“……”

　　龙蛊兽伸爪一掏，摸出了贝壳，抱在怀里把玩。

　　林朝雪按了一下它的脑袋。

　　秦慕华又道：“我与小徒想再添一些宝物，不知师傅的万宝阁今日可方便开门。”

　　大师傅瞧他一眼，转身道：“二位随我来。”

　　蔚蓝天空之下，一艘木船在海风肆虐中扬帆起航。

　　咸涩的湿气迎面扑来，目之所及，是一片极致的蓝，海面有游鱼掠过，一闪而逝。

　　林朝雪站在甲板上，望着眼前这波澜壮阔的大海，眼中一片惊叹之色。

　　她从未见过大海，领略这波浪滔天的风光，心中激动得难以抑制。她的脸上透出兴奋，这兴奋衬得她脸颊红润，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秦慕华站在船尾，静静的看着他的徒弟，面上一片柔和之色。

　　海风将他的白色衣袍吹得猎猎飞舞，阳光同样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润的光。

　　林朝雪回头，不经意之间与他的目光对上，便笑了一笑。

　　秦慕华几乎被这笑迷了眼睛。

　　林朝雪忽然敛了笑，看见龙蛊兽从舱内走了出来，便俯身将它抱在怀里，轻轻揉了一下，略带苛责的说道：“又乱跑。”

　　船风平浪静的在海面行了六日，第七日的时候天色忽然阴沉下来，成千上百多黑云密集，就连迎面扑来的风都带了几分诡异。

　　“怕是有一场暴风雨要来，阿雪，你先回舱内，不要出来。”秦慕华站在船头，抬头看着天际，面色凝重的嘱咐道。

　　林朝雪抬头望了一眼海面，只觉得平时波澜不惊的碧海，此刻却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要择人而噬。

　　她担忧的看了秦慕华一眼：“师父……”

　　初时的兴奋早已淡去，碧海无穷无尽，连日来，莫说红莲岛，便是连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面对着翻滚的碧色波浪，林朝雪终究生出了几分海上漂泊、无依无靠之感。

　　“听话。”秦慕华语气重了一些，眉目之间有几分严厉之色。

　　林朝雪噤声，想要说的话噎在喉咙里，愣是没有说出来。

　　其实，她是想要帮忙，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明显她不适合留在这里，毕竟对于大海，秦慕华比她熟知，而且秦慕华功力远胜过她。

　　思及此，林朝雪点点头，转身回到了舱内。

　　林朝雪离开之后，秦慕华面上凝重之色没有减少，反而更深了一些。他先用灵力在船身结了一层结界，然而这些远远不够，他甚至已经听到了隐隐的雷声，也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着什么。

　　已经回不了头了，除了面对。

　　秦慕华回到舱内的时候，林朝雪抱着龙蛊兽正在清点自己带来的武器。他从腰间解下一枚锦囊，递予林朝雪：“你带着。”

　　“这是什么？”

　　“避水珠。”

　　林朝雪眼神一颤，摇头：“我不能要。”

　　秦慕华没有说话，忽然俯身半跪在了她的身边，抬手便要将锦囊系上她的腰间。

　　林朝雪吓得连忙站起来。

　　秦慕华按住她的身体，低声道：“不要动，阿雪，你听我说。”

　　林朝雪怔了一下，没有再动，垂着眸子静静的看着他。

　　秦慕华也看着她：“此地乃是一处空间罅隙，其间灵力激荡，凶险难料，便是为师也不能护你周全，此刻，为师竟有些后悔带你出海了。”

　　“师父不必担心，弟子虽不济，自保的能力却还是有些的。”林朝雪认真的说道，却没有再去解腰间的锦囊。这避水珠……她的确是需要的，因为她根本就不会水。

　　说话之间，隐隐听见雷鸣轰轰滚过海面，便是连船身都震了一震。

　　龙蛊兽吓得飞快的钻进了林朝雪的衣襟里，不肯出来。

　　龙蛊兽属火，水，是它的天敌。

　　林朝雪起身，行至窗边，推开窗门，数道闪电划过天际，黑云压顶的天空瞬时便裂开了几道狰狞的口子，触目惊心。

　　秦慕华布下的结界隐隐被雷电撞出了几道裂隙。

　　一阵狂风卷起海浪，掀起数丈高的水幕，紧接着船身猛地晃了一晃，舱内的用具霎时间被晃得七零八落，林朝雪及时抓住窗框，才勉强使自己没有跌倒。

　　只是这一下足够她惊出一身冷汗。

　　她转过头去，面色苍白的去看秦慕华，只是尚未看清那人的脸庞，又是一个巨大击打在船身之上，眼前忽然天旋地转，林朝雪抓住窗框的手指泛出青紫色，胸口处一阵气血翻涌，几欲呕吐出来。

　　耳畔听见哗啦一声类似玻璃震碎的声音，接着一片浓重的黑暗笼罩下来，无数冰冷的海水淹没至她的头顶。

　　林朝雪慌乱之间想起秦慕华给她的避水珠，连忙摸索着解下锦囊，摸出避水珠含入口中，至此，海水将他淹没的窒息感才少许消失了一些。

　　胸前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林朝雪伸手将它扯了出来，眯了眯眼睛，发现同样是被水呛住了的龙蛊兽，不过，龙蛊兽的状况似乎比她略好一些，至少在没有避水珠的情况下，龙蛊兽还能有模有样的挥动着四肢，奋力的游动着。

　　林朝雪松开了手，龙蛊兽跟在她身边，划着四条小短腿，一蹬一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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