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吹落、星如雨

　　艾琳的曲风是爵士。
　　本人也很jazz，常穿露脐装，下身是有点小性感的紧身裤。两个屁股蛋子勒得很翘，脸上的妆容偏欧美——虽然和叶葵一样大，但是两人站在一起对比特别鲜明。
　　一个像刚刚毕业的人傻好骗高中生，一个像被社会改造过的成熟人士。

　　叶葵和这种类型的人不太处得来。
　　他们太圆滑成熟，目光总是在观察你的反应，而她不喜欢被人观察。将艾琳介绍给几个唱片公司后，叶葵就没怎么管过，碍于钟松波的面子，对方一旦有需要她也会倾力相助。

　　当初的demo改过好几遍，反响也就一般。
　　从出唱片到办小型演唱会，她其实有些惊讶。

　　因为比艾琳出色的音乐人实在太多。

　　找机会要了两张演出的票，对方热情地邀请她出来小聚。
　　叶葵想了想，找个借口拒绝。
　　演出就在当地的一个地下酒吧，她去过几次。很多后来声名大噪的乐队都在这里表演过，业内也有迷信的人，本来可以选择更好的场地，但是非要在这边首秀。

　　来往的乐迷都蛮潮。
　　叶葵怕钟松波尴尬，特地在出发之前，在陆星游衣柜里翻箱倒柜地找。奈何她家哥哥身材太好，几乎没有小胖能穿上的衣服，最后只能另辟蹊径，潮不起来咱们可以酷啊。
　　何笙曾经教过她。
　　如果你不知道穿什么，就穿一件合身的素色衣服，头发打理得清爽一些。

　　黑色衬衣，白色宽松T恤。
　　最后又带到造型室打整下头发。
　　女孩摸着下巴盯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真是男大十八变。”

　　小胖笑两下，感觉自己帅气逼人金光闪闪。

　　她挽着他的手臂进场，投过来的目光都有几分羡慕。漂亮女伴的加分是很可观的，更何况叶葵不是一般的漂亮，特地穿了宝蓝色露背连衣裙，踩高跟的气势就像孙猴子踏破云霄一样。

　　嘚吧嘚吧，又凶又美。

　　钟松波手臂有些出汗。
　　她掐了他一下，“收腹、抬头，拿出咱们校霸的气势来。”
　　两人从幼儿园开始征战各班，在万华国际学校的校霸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小胖果真抬头挺胸了，看起来不仅有点帅气，全身的肥肉还闪着金光。

　　叶葵捂着嘴笑了一会儿。
　　找了个相对宽松的角落站好。
　　舒缓的音乐结束后，调皮的爵士乐上场。她捏着裙子晃两下，发间的钻石熠熠生辉，朝好友使了个贱兮兮的wink。小胖也被感染，慢悠悠跟着晃动。

　　艾琳登场了。
　　今天首秀穿得火辣性感，例行感谢一下到场的粉丝，开始唱主打歌。嗓音略显沙哑，很适合唱这种类型的歌曲。不过气息不太稳，甚至有几个地方没找准音。
　　叶葵自己就五音不全，也不好评价别人唱功。
　　跟着摇一会儿，钟松波抱着早已准备好的花捧凑到舞台侧边，打算等下曲结束就上去。

　　“谢谢大家，其实今天还有一位特别嘉宾。”
　　舞台灯光一黑，黑暗里走出一个男人。在渐渐亮起的灯光下，一头招摇的银发暴露在观众面前。叶葵捏着裙子伸头去看，黑亮的眼睛仿佛某种好奇又顽皮的野生动物。
　　卢修斯放好话筒，目光正好和她对上。

　　女孩一袭宝蓝色小裙子，腰肢细得不可思议。
　　她捏着裙摆，垫脚看他。圆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后聚满古灵精怪的笑意——仿佛在说：嗨，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笑得极有感染力。
　　男人在舞台上也跟着加深笑意。

　　叶葵挤过人群来到小胖旁边，低声道，“快看，那个骚包把话筒放反了。”
　　钟松波看看她，没说话。
　　小胖紧张得要死，哪里有心情看别人的笑话。

　　眼看叶葵毫不留恋离开他的视线，银发男人这才收回目光，愣一下，慌慌张张放正话筒。下面的人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本来还有些空旷的场馆，忽然涌进来好些人。

　　叶葵这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这就是之前定了她家录音棚的歌手，长得偶像派，但却是个有点货的实力派。林知悦说过对方乐感极好，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晰，以后前途一片光明。
　　“Lucius！”
　　“Lucius！”
　　后面涌进来的女孩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喊。

　　叶葵想听听对方的现场，但粉丝的声音实在太大，她根本没法专心。
　　最后只记得他声音偏哑但少年气十足，没有技巧的演唱听起来十分真诚——怎么说呢，有初恋的感觉，会让人心动。特别是唱到“beautiful-girl”的时候，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
　　然而叶葵的初恋太过惊艳。
　　对她还管得特别严。

　　女孩立马撇开头。

　　小胖实在太紧张，脖子流了好多汗。
　　男人离场的时候，就看到女孩拿着手帕帮小胖子擦汗，还不停掐他。

　　那夜在半山公路，她坐在一个男人怀中羞涩迎合。
　　今天在演唱会现场，她又和对另一个胖子极尽关怀。

　　卢修斯有些烦躁。
　　他看上的女孩好像是个看起来清纯，实则浪荡的好莱坞sugar。
　　专门挑亚洲富二代下手。

　　小胖献完花，跟着艾琳去了后台。对方的神色看起来不太乐意，叶葵有些担心，表演结束之后也没走，就这么拿着包包坐在角落等候。
　　舞台上的灯光已经熄灭，场地只有几盏零零散散的灯。

　　她支着脑袋唉声叹气，不时看向舞台。

　　青年在旁边看了她许久。
　　叶葵也没注意到。
　　女孩叹气的样子像极了猫咪，肩膀一沉，连腰肢都会跟着软下去。许久，Lucius摸出名片，在后面写上自己的住址和私人联系方式，走过去，放到她面前桌子。
　　叶葵抬头，挑眉看他。

　　“干嘛？”
　　“八千美元……”
　　对方想了下市场行情，多加了一倍。目光在她娇俏迷人的脸上绕一圈，最后落到细细的腰肢上。“就穿这件衣服，明晚九点。”
　　叶葵还在想钟松波的事，疑惑地歪头。

　　“今晚也行，不过你得陪我到明天下午。”
　　男人舔了舔嘴唇，瞥到她手上拿着的名牌包包。不算很贵，但是女孩看起来不过刚成年，以她的能力应该买不起。
　　“不戴套……我给你多买几个。”

　　哈哈哈哈——
　　叶葵总算弄明白了，这狗男人把她当站街的。活了二十年，还是人生头一遭。生气归生气，心里竟然还觉得挺有意思。
　　女孩笑得过于夸张，眼角挂着晶莹的泪。
　　连高跟鞋都甩脱了。

　　他有些羞恼。
　　同样是赚钱，难道赚他的钱就不可以吗？

　　男人揪住她的手臂，鼻尖传来淡淡的花香——那是一种不知名的来自东方的花朵。沁人心脾的幽香拥有勾人心魂的魔力，神秘而热烈。他不自觉靠得更近，声音有些沙哑。
　　“比起那个胖子，我不是更好吗？还是你嫌钱少？”
　　卢修斯手撑到椅子，胸腹肌肉曲线印在衣服。
　　的确很有吸引力。

　　叶葵收起笑。
　　重新穿好高跟鞋狠狠在他脚上踩了一下。

　　送句国骂。
　　女孩掐着细细的腰肢走上楼梯，走出大门，回头还朝他比了个中指。
　　“滚。”
　　……相当硬核。

　　她先回去。
　　钟松波很晚才回来。小胖一声不吭洗完澡钻入房间，叶葵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小声道：“我点了披萨，你要吗？”
　　话音刚落，披萨店打来电话，说她定的披萨被人退了。
　　某陆姓大佬发来信息：乖，要听话。

　　叶葵气得要死。
　　最后只能用蜂蜜勾兑了一杯糖水放到桌上。可乐早让两个败家玩意儿喝完，家里的甜食被某人藏得深深的。甜食能让人快乐，她希望他心情能好一点。
　　叶葵回房间睡觉，临睡前在床上滚来滚去。
　　想跟陆星游说说钟松波的事。

　　叶葵任性起来非常任性。
　　但大多数时候都很有分寸，她希望自家哥哥一直爱她，所以总是在边缘处反复试探。陆星游常说她机智得要死，每个动作后面都藏着明目张胆的小心机。
　　比如说现在，她想联系他，但是就是不直接问。
　　而是先登录社交账号，然后在上面发了一条睡不着的状态。

　　配图是一只忧愁的猫咪和一只更忧愁的狗狗。

　　状态一发布。
　　某人立刻发来信息：崽崽，睡不着？
　　叶葵：嗯……
　　陆星游：想我么？
　　叶葵：才不……
　　陆星游：我也想你。

　　女孩眼睛一红，拿着手机看了许久。他是怎么在“才不”两个字里看出她很想他……把小胖失恋的事发过去，对方很久才回个“知道了”。
　　叶葵发个晚安，把脑袋埋在枕头底下。
　　该死的陆星游。
　　讨厌的陆星游。

　　欲擒故纵的大魔王。

　　衣服脱了随意扔到一旁，女孩没有注意到，卢修斯给她的名片缠在包带上，一起带了回来。现在写着陌生男人联系方式和住址的小纸片，正躺在同色系的地毯边缘。
　　而她直到陆星游回来都没发现。
　　有时候人生呢，就是恶意满满。

　　实在想他。
　　叶葵干脆脱了自己的睡衣，穿上陆星游的衬衣睡觉。第二天起来，小胖已经走了，桌上甜到腻牙的蜂蜜水被喝得一干二净。叶葵吃过早饭，小胖已经到机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钟松波：我要减肥。
　　她想了想，回到：不，你不想。

　　他从初中就嚷嚷着要减肥。
　　然而一直到大学也没能把身上的游泳圈甩下来。眼看着周围的朋友都脱单了，自己还是孑然一人，小胖从来没急过，慢悠悠减肥慢悠悠享受各种高热量的食物。
　　钟松波：我是说真的。
　　叶葵：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叶葵觉得对方并不是因为他的身材而拒绝。艾琳是个目标明确的女生，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在乎用什么代价去获取。钟松波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就是变成个瘦子，也不行。
　　小胖没回。
　　她也没有再说。

　　很小的时候她就喜欢陆星游。
　　谁要是敢抢，她能活撕了对方。
　　后来出了变故，她发现喜欢真的是世界上最无能为力的感情，因为对方完全可能不喜欢你。现在他抱着她说尽情爱，她其实也没有完全信。

　　草稿箱里堆积了成千上万条信息。
　　都是她想给某人发却没敢发的话。

　　人和人之间，如何才能算心意相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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