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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孙思卿说完便觉得一直紧绷的心放松了许多，这些东西压在她心里太久，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她也终于将十年前的那场逼宫的真相揭露，前世生前她放下仇恨，给自己的解释和安慰便是如月月所想这般，直到死后，她才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不是父皇懦弱不愿派兵退敌，而是藩王抗旨不尊，不是皇兄怕死叛变，而是为了拖延时间给她们生路。
圆圆在一旁微微的抽泣，世人皆道唐文帝无能，却不知这里面还有如此令人伤心的秘密，姑娘背负着这般深刻的仇恨，该是何等的难过，也难怪不得姑娘以往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气势凌人的模样，因为她本来就是一国尊贵的嫡长公主啊。
月月的眼泪缓缓而下，唐文帝选择用自己和亲人的鲜血来换取唐的太平，这又何成不是一种治国手段，他又尝不是一位明君。
以唐文帝的能力，他想必早就知道李越会有逼宫之举，但他却没有将李越的罪行公之于众，因为百姓需要一个英雄，一个为他们守家护国的英雄，这个英雄的身上不能背负不该背负的人命，也不能造反这样的污点在身，所以，哪怕这个英雄抗旨不尊拒不出兵害死了边关无数将领，哪怕这个英雄会取他性命，害死他的至亲，他也愿意用他们的鲜血给百姓造就一个英雄。
这样的皇帝，又怎么能说他无能，又怎么能说他懦弱，只不过世人都被遮住了眼睛，看不到真相罢了，只是可惜了那本该身披万丈光芒的太子恒，也可惜了皇宫里那些本该娇贵的小皇子小公主，本是不知事的年龄，却为了他们的子民惨死在叛军的刀下。
月月的心里说不出是何等滋味，只是觉得难过万分，这些经历，她或许是最有资格感同身受吧。
“姑娘报仇理所应当，可是李禹如今膝下无子，杀了他百姓该如何啊，好不容易平息的战乱恐怕也会因为他的死再次点燃。”
孙思卿看向月月的眼里越发的欣赏，但是欣赏的同时，也带着些许的审视之意。
“你是几岁来到玉雪楼的？”
月月闻言一惊，抬头正好撞见孙思卿那双妖媚的眸子，暗道自己大意了，她藏拙许多年，此番却不小心冒了尖儿。
“奴婢是七岁来的。”
“七岁...”
孙思卿想了想，却并没有在印象中找到与她身份重叠的影子，她刚刚的话虽然看起来是在质问她，但其实更多的是想要等到一个答案。
至于是什么样的答案呢....
“你今年多少岁？”
月月一怔，随后释然一笑，姑娘蕙质兰心，一旦有了疑虑，必然会彻查到底，不过，她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奴婢今年十七岁。”
圆圆一愣，脱口而出道。
“那场宫变不正是十年前吗？”
“月月竟与姑娘是同一年来的玉雪楼？”
孙思卿却突然笑了。
“不止是同一年，还应该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吧。”
如果她猜的没错，月月必然也是在宫变后来的玉雪楼，七岁已然知晓许多事了，月月只比圆圆大了一岁，却稳重了许多，见解更是非比寻常，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不可能是寻常人家养的出来的。
如果月月不是生在普通百姓人家，那便没有理由来玉雪楼，身份娇贵却还沦落在这烟花之地，那只有一个解释...
“你家父是谁？”
“在唐官居何职？”
孙思卿的两个问题问的极快，神情也有些激动，似乎想要确认些什么。
月月轻轻一笑。
“姑娘果然聪慧非凡，仅仅靠着这一点点反常便将奴婢身份猜了个大楷。”
月月说完稍微停顿，随后紧紧的盯着孙思卿道。
“臣女任玥，见过长公主。”
任玥！任玥...孙思卿侧着头回忆片刻便蓦地看向月月。
“你是任大人的的女儿？”
“兵部尚书任常林是你父亲？”
唐时在朝任职官员姓任的只此一位，且是父皇的心腹大臣！
是啊，当年死的何止是皇室血脉，还有父皇的一位心腹大臣，印象中似乎也是灭门之灾，只不过她那时候年纪尚小，记不得太多，光是父皇母后皇兄的死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自然再也没了心思去关注别的。
她能知道任常林这个名字，还是后来进宫后翻了史书看到的，当年任常林一家惨遭灭门，无一遗漏！
“为何？”
“父皇既已安排了孟叔叔安全身退，又为何不会顾及任大人！”
父皇绝不会坐视不管，除非...
月月满脸挂着泪水，眼睛里尽是悲伤凄凉。
“陛下自然不会放任父亲不管，陛下本早已准备好了罪责，撤了父亲的职，让父亲解甲归田，可是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他又怎么会同意呢。”
“陛下此计不成，便以托孤为由让父亲活下去，可是父亲却意外知晓陛下早已安排了亲信出宫，所以他便下了决心要陪着陛下一同赴黄泉。”
“父亲母亲恩爱有加，母亲生我时伤了身子，所以他们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当时已有七岁，已有许多人见过我，父亲不愿冒险将我李代桃僵的换出去，怕我身份暴露，李越必然会更加谨慎。”
“陛下自然不会看着父亲唯一的血脉就此断送，所以在父亲不知情的情况下寻了一位与我颇为相似的少女，与我掉换将我带出了尚书府，陛下应是怕我回去找父亲母亲，便派了来人给我喂了药，等我醒后，身边只有一纸书信和一些银两。”
孙思卿本欲伸手扶起月月，却在蹲下身时没了力气，索性也就坐在了地上，她伸手去擦月月脸上的泪水。
“后来呢？”
她的声音柔和沉静，还带着些心疼，原来，她竟与自己如此相似的遭遇，不同的时，父皇是为了他的子民舍身，而她的父亲却是为了对父皇的忠义，说到底，还是她欠了她啊。
“后来，我跑了出去，想回尚书府，可是大街上太乱了，到处都是拿着刀的士兵，我好不容易躲开他们到了尚书府，却只能从门口看见那一地的鲜红，一地的尸体。”
“到那个时候，我便知道，父亲母亲没了。”
“我本想进去的，可是想到那封信上所说，若我死了，父亲母亲便也绝后了，我强忍着悲痛离开了尚书府，可我那时才七岁啊，又能去哪里呢，银两也在途中被抢了，说来也巧，在极度的悲伤下晕在了玉雪楼的门口被音娘所救。”
“原本是要我及笄之礼后挂牌的，可那时我抵死不从，后来音娘见我长得也越发不好看了，便放弃了，就让我一直做个丫头，伺候楼里的姑娘。”
“再后来的事，姑娘都知道了，姑娘十一岁那年无意闯进了大殿，引来无数人的窥视，音娘将姑娘送到谷中，派了我和圆圆伺候姑娘。”
“姑娘可知，那时候，姑娘给我赐名月月时，便将我惊住了，我以为是我的身份暴露了，可又看着姑娘指着那圆月，说有团圆之意时，方才明白这是一个巧合。”
月月说完，几人便沉默了，只剩下圆圆轻声的抽泣，她以为被爹娘卖进楼里已经够惨了，却没想，姑娘和月月比她更甚。
过了许久，孙思卿才道。
“你可恨我？”
月月知道她所说的意思，轻轻一笑。
“陛下是君，父亲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陛下是想要保全父亲的，只是父亲甘愿陪着陛下，全了这忠义二字。”
“父亲害怕我的身份暴露而影响公主金蝉脱壳之计，不愿李代桃僵，陛下却甘愿用公主的安危相博救下我。”
“父亲对陛下忠肝义胆，乃忠臣，就算死，也是死得其所，我又岂会让父亲的人生有污点，公主是君，臣女是臣，自古以来，哪里有臣恨君的道理。”
父亲衷心于陛下，那么她自当忠臣于公主。
孙思卿说不动容是假的，她一直都知道月月聪明，却没想到她乃是旧臣之女。
“所以，你愿意随我一起报仇？”
“我愿意，李越杀我全家，正如公主所说，父债子偿。”
孙思卿像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瞬才道。
“你可曾放弃过？”
“从未。”
从未...从未！所以前世，月月圆圆的死并不简单，如此便也说得通了，为何不过是两个婢女，李禹偏要瞒着自己杀了她们，现下看来，必定是月月为了报仇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才引来了杀身之祸，而以李禹的手段，宁杀错不放过，圆圆不过是受其牵连罢了。
“你放心，我定会好生护着你，绝不让任大人断了血脉，也不会让父皇的心思白费。”
月月从孙思卿的眼里看见了镇定和决心，她顺从的点点头，但是心里却道：若是有危险，她却是一定护好公主的，哪怕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姑娘，月月，我和你们一起，为你们报仇。”
圆圆眼睛瞪得大大的，两只小拳头紧握，看起来但颇有一番壮志凌云的感觉。
孙思卿笑着将她揽过来，三人紧紧相拥，从此以后，她们的命运便真的紧紧相连，生死与共了。
过了半晌，孙思卿放开两人，盯着月月很是郑重的道。
“月月刚刚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
“还有个秘密，还未告诉你们。”
月月虽不知道是什么，但隐约觉得应该是很大的事，她紧紧盯着孙思卿，神情有些莫名的紧张。
“存活的皇室血脉不止我一个。”
孙思卿的话无意让两人惊愕万分，月月知道必是大事，但却没想到是这般震惊的消息，此刻她的唇都在轻微发抖，声音有些嘶哑。
“皇子，还是公主？”
皇子还是公主，这其中可是有着天壤之别，若是一位皇子，她们便可以揭露当年真相为前朝皇子正名将李禹拉下帝位，报这血海深仇。
“六公主与嫡幼子。”
孙思卿一字一句的道。
月月直接忽略了前方的六公主，嘴里反复念叨着。
“嫡幼子，嫡幼子。”
既是嫡出，那便只是皇后所出，皇后膝下嫡长子乃太子恒，次女乃嫡长公主寐，没有了啊，哪里又来的嫡幼子？
不，不对，还有一个...!
孙思卿看着月月惊愕的盯着自己，便知道她已经猜到了。
“你所想不错，最小的那一位皇子，没有死。”
月月见心中的答案确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惊喜来的太突然，竟然真的有皇子活着，还是最名正言顺的嫡皇子，她突然觉得复仇真的有望了，杀了李禹，嫡皇子即位名正言顺，只要筹谋的好，不会掀起多少风浪。
“那就是说姑娘还有个嫡亲弟弟活着。”
圆圆反应似乎慢了半拍，她一脸惊喜的盯着孙思卿道。
孙思卿笑了笑点点头。
“嗯。”
她的嫡亲弟弟还活着，也就是那个刚刚出生便被李禹“杀死”的弟弟还活着，前世她对此并不知情，是她死后见李禹派兵围杀她那唯一的弟弟时，她才知晓，原来她还有个弟弟在世上。
“六公主又是怎么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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