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若成诗汝成痴

　　千羡摆好面前花镜，细细地瞄着眉。镜中女子唇绯肤白，眸若星海，乃有倾国之姿。眸色沉郁，更平添一分清冷，隐有淡淡疏离。
　　女子拿起一方绸巾执于手中，眸色未变，唇角隐有讥讽笑意。
　　千羡将绸巾别于发间，只露出一双乌黑锃亮的眼睛。门外的丫头已催促多时了，千羡合了花镜，起身出了门。
　　“姑娘今日为何也要遮面？”
　　这小丫头近日才调来千羡身边。性子颇欢，难得不曾沾染红尘琐事扰心烦。
　　千羡低垂眉眼，未曾言语。不过是因乃不详之人罢了，不值一提。
　　同楼的姑娘瞧着千羡依旧如往日般绸巾遮面，不由皆露出讥诮神情。好些还直直上前，装作不经意从千羡面前仰首而过。
　　常伴有千羡低低痛呼声响，亦如往常。
　　千羡神色如常地理理凌乱的衣摆，抬步下了旋梯。
　　醉韵楼今日格外热闹，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达官贵胄更是不少。千羡自后台遥遥望去，不少面熟身影。
　　那人也会来吗？
　　自儿时一别之后，已多年未见那人了。这么多年竟半分没有那人消息，他还记得自己吧？
　　想到那人，千羡不由面色舒缓，眸间难得褪去疏离，大有小女儿般娇媚柔夷。
　　会来的吧？千羡心跳有些快，快到都能清晰地听见那湍急的声音。
　　“千姑娘！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准备准备呀！”醉姨尖细的声线自身后猛然响起，惊得千羡一颤。
　　“来…来了！”
　　一年一度的花魁夜向来是市井小人公子大臣闲时一大谈资，所及内容也不碍是哪家姑娘生得貌美，如花也似玉。谈及最多的千姑娘，总免不了有一番争论。
　　“千姑娘的一双眸子，那叫一个水灵！哎！只可惜千姑娘终日绸巾遮面，瞧不清容颜。若能一亲芳泽，当真是叫我死也甘愿呐！”
　　“我呸！你个色胚东西！这京都谁不知道，咱们千姑娘，可只卖艺，不卖身！”
　　“是啊是啊！那千姑娘一身琴技，可不是盖的…”

　　“　咚！”纯色花瓣铺就的小道上，醉姨手拿铜锣，笑得本就细长的眼睛弯成一条线。
　　“哟让各位爷久等了！我们一年一度的花魁夜现在开始！咱姑娘们啊，可都等不及要见各位爷啦！”
　　一时间，喝彩声四起。一众花枝招展的姑娘争相拿出自己最拿手的才艺，妄图将揣了一年的自己整个掏出，迫不及待地送出去。
　　千羡捏着长长的裙摆，有些紧张。手心都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各位爷！只剩最后一位姑娘了！请我们上一届的花魁，千姑娘上场！”
　　“终于等到千姑娘了！千姑娘！将绸巾取下让我们爷儿几个瞧瞧姑娘芳容如何？”
　　千羡神色躲闪，紧咬着唇，面色腾红。台下调笑声不绝于耳，千羡自琴前坐下，强作冷静仔细扫了一圈，不曾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没有来…
　　千羡的心倏地一下便沉了下来，连心跳都放慢。紧攥的手指一下松开，手心热气顿时散去，有丝丝寒凉。
　　千羡不由有些自嘲自己幼稚的想法，那人只怕，早已忘了她吧？她这年年的期盼，也不过奢望罢了…

　　一曲毕，坐下皆痴。回转过神，掌声爆裂如烟火。
　　千羡神色漠然，眸间难掩暗淡。
　　醉姨极为满意这般景况，扭着腰慢步踏来，好生得意，瞧着千羡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算计。
　　“呵呵想必各位爷这曲儿听得是颇为满意，承蒙各位爷对千姑娘的厚爱，今儿个我醉姨就替咱们千姑娘做个主，今晚咱们千姑娘的初夜啊！价高者得！”
　　话还未落，满座哗然。千羡身子一颤，脸色刷地一白，神色震惊地盯着醉姨。“醉姨，你答应过我的！你…”
　　“呵呵千姑娘”醉姨的手猛地抚上千羡的臂，瞬而收紧，长长的指甲掐得千羡倒抽一口凉气。
　　“在这醉韵楼呆了这么多年，这规矩姑娘定是懂的！你该庆幸，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醉姨笑得阴狠，千羡心骤然一凉。慌不失迭地跑下台，想逃离这是非之地。醉姨得意的嗤笑自身后传来，千羡一抬头，四个壮汉霎时封住所有出口。
　　“不…不”千羡眸间有些朦胧，一扭头，大滴水泽划过绸巾，浸湿一大块。
　　“不！醉姨！放过我！”千羡拉住醉姨的袖口，后者笑意不及眼底，一把扯开千羡的手将千羡自壮汉身前一甩。
　　“带下去！”
　　“不…唔…唔！”那壮汉攥住千羡的手臂，将一大团布料隔着绸巾塞进千羡嘴里，狠狠赌住千羡求饶字句。

　　“砰”千羡猛地被推进一间厢房里，门砰的一声关上，唯留下惊惶的千羡和里间一人剧烈的喘息声。
　　“嘿嘿嘿小美人儿，让大爷…嗝…快跟大爷我好好亲热亲热！”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自里间跌撞着走出来，不时撞到衣橱桌椅上，发出一连串喘气声。千羡眸子瞬间睁大，这人是皇上极为重视的一个文臣，在青楼亦是出了名的——他最喜折磨女子，惨死在他手里的姑娘少说也有十几个！不过碍于他权势滔天，官府压根不敢接管此事。
　　千羡一下如置冰窖，慌忙极力挣着手上的绳子，奈何捆得太紧，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大门已经锁死，窗户外却是高层。
　　那男人转瞬已至千羡眼前，千猛地往后退，鞋挂上桌角，仓皇跌倒在地。
　　肥硕的大手摸上千羡嫩白的面颜，一阵揉捏，口里还发出阵阵淫腻的笑声，惹得千羡止不住阵阵战栗。

　　“唔！唔！”千羡用力撇过头，那大臣的手已经逐一往下，距千羡的腰带仅剩半指！千羡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是徒劳…

　　“哐！”房顶倏而一声巨响，忽然塌裂开来。千羡蓦然抬头，一个身影自那破损之处猛地摔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下来，好巧不巧正好砸在那大臣身上，后者还未来得及惊叫便已然昏死过去。

　　是个男人！千羡稍缓颤得剧烈的心脏悄悄朝那男人挪了些许，这人脸部朝下，看不清模样。一袭白衣好些处沁着绯色，到处是破损痕迹。
　　他受伤了！
　　千羡皱皱眉头，又挣了挣手腕上的绳子，依旧紧紧的。
　　“唔…”那人蓦地嘤咛出声，千羡一怔，刚要回头，突然身子一痛，啪地一声自后仰去，而那男人，竟已压在她身上！
　　男人的脸此时已显露无疑，千羡下意识一瞧，只觉心跳一滞，大股大股的情绪转瞬将整颗心脏填满，无比沉重，跳动都吃力。
　　是他！真的是他！千羡如遭雷击，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
　　这张脸曾在千羡无数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反复出现，合着阿娘一起，将千羡的心一点一点从泥泞里拔起。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男人一把扯掉了堵着千羡声音的布，连着千羡脸上的绸巾都一并扯掉。
　　“阿释…”千羡的声音带着哭腔，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地上，眨眼便晕开。
　　“阿释…释卿！顾…唔…”顾释卿的脸骤然放大，千羡只觉唇间一凉，接下来无数字句便就此扼杀。
　　千羡脑子嘭地一下炸开，眸子睁得老大，连眨眼都僵硬地直直盯着顾释卿。
　　顾释卿的睫毛很长，眸子一颤一颤地，像蝴蝶的翅膀。千羡楞楞地看着，那眸子突然刷地睁开，依旧黑色的晶亮的眸子里，神色竟有些混沌。千羡一颤，他…他这是…
　　顾释卿的一只手逐渐往下，千羡登时清醒过来，如触电般挣扎起来。
　　“顾…顾释卿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千羡挣扎地厉害，顾释卿还当真停住了动作，微微蹙了蹙眉。旋即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千羡的脸颊，唇角有些生涩地扯出一个颇为奇怪的笑意。
　　“乖……”
　　千羡的眸子刷地一下被灼得滚烫，眼泪猝不及防地滑向那脸上点点冰凉。
　　顾释卿的手依旧有些凉，千羡却觉一股暖意直达心间，似又回到儿时有顾释卿相伴的那几年，亦如千羡内心缱绻。
　　顾释卿的停顿并未持续多久，另一只手如灵活的蛇，扭动着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开了千羡的衣带…
　　春香帐暖，衣裙散了遍地。
　　千羡瞧着面色绯红的顾释卿，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自眼角划过，无声亦无息…
　　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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