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回忆里

　　周泽今日是休假，闲来无事，就带了本书去学校里读。

　　随意找了个长椅坐上，认认真真看起了书，是围城。看到了方鸿渐和唐晓芙彻底失去对方的那一段，周泽胸口莫名有些闷。

　　拿出纸笔，潦潦草草写下几句感想：
　　“方鸿渐懦弱
　　苏文纨虚伪
　　唐晓芙 遇人不淑
　　围城里人的不累吗？”

　　看着潦草的字迹，周泽觉得胸口的烦躁少了些许。将纸随意夹进书中，周泽将书放在了自己身侧，闭上眼，慵懒地靠着长椅背，感受着树的阴凉，渐渐地睡了过去。

　　梦里是嘉兴，还是孩子的周泽，在家中，总能听到隔壁阿姐的琴声······

　　阿姐最喜欢卡农，每次总是用卡农结束她的练习，然后周泽就会去隔壁找阿姐。

　　仍是孩子的周泽，兴冲冲地跑进阿姐的房间，阿姐却坐在窗台上，看到了小小的周泽，阿姐笑着说：“阿泽，姐姐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好自己。”

　　当笑周泽哭着跑向阿姐的时，世界突然失去光明，眼前的一切都在一点点失去，突然，好像一脚踩空，失重感突然袭上周泽·······

　　一惊，竟然是梦。

　　周泽猛地坐起，走到一旁，掏出口袋里的烟，周泽点烟的手有些颤抖。直到烟点燃，他深深地拔了口烟，才感到自己已经脱离了刚才的梦。脚踏实地的感觉告诉他，这是现实。

　　一只烟完全燃尽后，周泽狠狠地拍了一下身旁香樟粗壮的树干，离开了学校。

　　晚饭后，周泽突然想起自己把书丢在了学校里，想到早上自己的那个梦，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去拿一下，”周泽对自己说，“有什么好害怕，反正都是····已然的事了。”

　　长椅上的书已经没有了，周泽想，大概是被学校里管理人员拿走了。正准备去找一下管理人员的办公室，就看见孔瑞中急急忙忙离开教学楼的身影。

　　“又是这个小姑娘，”周泽心里想着，慢慢踱步向着刚才孔瑞中离开的教学楼走去。

　　一楼有一间小屋，站在屋子窗外，很容易就看到桌上的，他的那本围城。周泽将微微打开的窗子开的更大一些，然后轻松伸手，拿到了自己的书。

　　翻开书，自己随手放进去的纸，添了一行清秀的字体：
　　“围城里的人就算累，就算痛苦，但是最起码他们还有拥有着体面，已经比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好多了。”

　　周泽看到这句话，眉头皱起，站在原地许久，他才将这张纸对折，夹进书中，离开了教学楼。

　　走出去没几步，周泽停了下，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最后好像是作出了什么决定，他打开围城，一页一页地翻着，直到那张纸条出现在眼前。伸出手，拿起这张原本普通不过的纸张，放进自己的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又是新的一天。

　　孔瑞中还是和以前一样，起的很早，出去买了早饭，顺便买了份晨报，然后在家里悠闲地喝着豆浆，看着报纸。孔瑞中以前并不喜欢读报，但后来她发现，其实报纸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媒介。

　　吃完早饭，孔瑞中将家里打扫了一下，改了家中几处家具的摆放，希望可以给自己带来些新鲜感。一切完成后，已经临近中午了。

　　孔瑞中重新洗了下脸，拿了一个苹果，便坐到凉席上，啃着苹果，看着书。

　　看的还是是围城，上次她也不知道看的谁的围城，但是就那么翻了几页，就勾起了她对围城对回忆，于是趁着不用上班，打算再把这本书看一遍。

　　一直看到孙嘉柔和方鸿渐在三闾大学订婚，孔瑞中才感到一丝饿意，揉了揉微微发酸的眼睛，正准备去下点面吃，耳边传来了钟塔的声音。

　　“原来已经四点了，”此时孔瑞中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孔瑞中走到阳台，眺望着远方，外面仍是烈日，金灿灿的阳光毫无保留地铺洒在人目力所及的每一块土地上，看的让人热的发慌。

　　收回已经被太阳晒到发硬的衣服，孔瑞中决定等太阳下山后，再去看看章姨。
　　昨天自己实在有点自私了，因为那么一点小事，还没等到章姨回来就走了。

　　下了一碗阳春面，孔瑞中坐在餐桌盘，边吃着，边想着昨天她在别人的书上留言的事情。“下次不要再干这么冲动的事了。”孔瑞中暗暗地在心中对自己说。

　　时间总在孔瑞中的发呆中飞快流逝。

　　孔瑞中提着一袋苹果，走向学校。太阳虽然已经下山了，但是热气仍然袅袅不断地升起。

　　还没靠近屋子，孔瑞中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话语声。孔瑞中走近，悄悄侧过身体，透过窗户，依稀看见章姨对面好像有有一个人。

　　“大概是章姨以前的熟人？”孔瑞中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稍稍提高声音：“章姨，我来了。”

　　章姨对这个突然造访的男人很意外，男人说，他今天丢了一本书，感谢她把他书收了起来。然后章姨对这个彬彬有礼的男人充满了好感，于是就喊了他进屋坐坐，打算和他随意聊聊。

　　正在章姨刚刚知道这个男人是纺织厂的主任时，孔瑞中来了。

　　“小瑞来了呀，快进来，这是周主任，老是来这里散步的。”章姨热情地介绍着两人认识，“周主任，这是小瑞，以前我们这边的学生，成绩可好了。”

　　孔瑞中看见了正襟危坐的周泽，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自己和这位周主任太有缘了。

　　孔瑞中提着水果，尴尬地站在门口，拘谨地向周泽问了一个好：“周主任好。”

　　周主任点头示意，对着章姨说：“孔小姐是我们厂的员工，我认识她。”

　　一听说周泽认识孔瑞中，章姨笑容顿时堆了满脸。“认识最好，”章姨接过孔瑞中手上的袋子：

　　“小瑞，到周主任身边坐坐昂，我去烧点水给你喝。”

　　孔瑞中刚想拒绝章姨的好意，章姨就已经把她推到周泽身边。孔瑞中对着周泽勉强扯出一抹笑，小心翼翼地在周泽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周泽的气场很强大，坐在他身边的孔瑞中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只好让自己开始一段对话：“周主任，你怎么··也认识章姨？”

　　周泽侧过头，极为认真地看了孔瑞中一眼，然后在缓缓地将头转过去，开口道：“昨天我在学校里丢了一本书，恰好被章姨拾到了，所以来谢谢章姨。”

　　简单的一句话，听得孔瑞中心惊肉跳，那本围城竟然是周泽的？真是孽缘，孔瑞中心里想着，脸上却不得不摆出笑容：“原来如此。”

　　周泽点了点头，随意地说了一声：“孔小姐的字写的不错。”

　　一瞬间，在炎热的夏日，孔瑞中冒出了一声冷汗。她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周泽的侧脸——利落的轮廓、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带着些青色胡渣是脸庞，明明是张足够帅气的脸，却让孔瑞中内心中生起极大的恐惧——他是怎么知道那句话是她写的？

　　周泽看了一眼孔瑞中变得煞白的小脸，继续说了下去：“钢琴好像也是孔小姐擅长的，而且孔小姐也是在这里念了将近四年的书。”

　　周泽停了下来，看向了孔瑞中。

　　孔瑞中双手紧握，低着头，回了一句：“是的。”

　　一时间一室寂静，去烧水的章姨迟迟未归。

　　“所以孔小姐有兴趣做仓库出纳一职吗？”周泽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沉稳的声音在小屋里格外镇定人心。

　　孔瑞中听着身旁的人说的话，感觉十分不真实。她的头在忽上忽下的“惊喜”中有些昏，半晌，她才确定周泽说的话的真实性，反问道：“我？仓库出纳？”

　　周泽嗯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不真切。

　　“好。”孔瑞中答应地很干脆。

　　周泽对她的表现也没有什么意外：“你明天早上来一下我到办公室登记一下。”

　　“知道了。”孔瑞中没有说谢谢，她确实很需要一份工资更高的工作，使得自己能拥有更好的生活。

　　她不想知道周泽给她这份工作的原因，但是大概也能猜到，不过是可怜她这个从云端跌落地面的可怜虫吧。

　　章姨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孔瑞中一个人。煤油灯的暗黄的光映着孔瑞中的脸，显得她格外动人和虚无，好像一碰就会碎掉。

　　章姨连忙将水壶放在地方，凑到孔瑞中面前：“小瑞，怎么啦，周主任呢？”

　　孔瑞中眼神飘忽，没有回答章姨的话。

　　章姨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孔瑞中，有些害怕，于是使劲摇了摇孔瑞中的肩，问道：“小瑞，告诉姨，怎么啦，周主任和你说了什么？”

　　孔瑞中这才缓缓抬起头，看着章姨关心的脸，道：“没事，我没有事，章姨，我没事。”

　　“那就好。”章姨松了一口气，用手轻轻抚摸着孔瑞中的发。

　　孔瑞中看着外面已经黑透了的天，眼睛里全是木然。

　　夜色沉沉，将一个女人的心思全部都藏进了心中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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