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如刀蝶如雪

作者:萧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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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伦常


      白日里,花见嗔正处理着云锦山暗部快马加鞭呈上来的信函,不由有些头痛,武林盟会已迫在眉睫,云锦山归云宗却一点响动也无,宗门弟子被掳,也合该追查出下落了,如此奇耻大辱,怎的,到是一点也不急的模样。
      下令对林千珏严加看管,偌大无情苑,合该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了,心底却还是隐有不安,这少年是月凝那丫头自作主张弄回来的,花见嗔虽未授意,也没有阻止,确实,那小子所练的归云宗精纯内力,与花见嗔的功法很有助益。
      至于,那个内鬼究竟是谁?或是哪方势力呢?若是普通的宵小,早就被揪出来了才是。
      会是花青么?花见嗔一度怀疑过他,说起来,他自年少就跟随在花见嗔的身侧,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花见嗔早该知道才是,可他的身世至今无从查知,总令花见嗔不能完全放下心来,还有他因为职责的缘故,许多时候,接触江湖各派的机会也比较多······
      只是经过连日来的封闭观察,似乎,又不是他了。
      会是月凝吗?她恨恶所谓武林正派,比花见嗔尤甚。
      “折雪”?碧霄宫于她有恩,且,只要那个人还在碧霄宫手中,她是永远也不可能反的。
      风戚吗?杀部首领的遴选,有着花见嗔也不能完全知晓的规则,花见嗔只知道,要他杀了花见嗔还能办到,可若是要反叛碧霄宫,却是无从可能的。
      所以,究竟是是谁呢?那“内鬼”一日不除,花见嗔便一日如鲠在喉,仿佛头顶无时无刻不悬着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坠下来将花见嗔脖颈斩断。
      皱着眉头,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仓促之间临位,对于碧霄宫并没有完全掌控的恶果,此方才显出一二罢了,其实于暗处,必有一种势力,监视每一部才是。四部互为牵制,此为一平衡,明暗互为掣肘,此又为一平衡。

      “尊主,可是为武林盟会之事忧虑么?”一道闲雅的声音兀生生打断了花见嗔的沉思,原是在花见嗔身边的苏七星。
      花见嗔看了看他,只见他一手握扇,折扇敲击在另一手掌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做平时那附庸风雅之态了,道:“还真是烦恼啊。”见花见嗔看他,展颜一笑。
      花见嗔摇了摇头,好似不经意道:“七星,会是你么?”
      “什么?”他似乎疑惑于花见嗔这无缘无故的一句问话,可转而却了然,笑吟吟坦然道:“怎会是属下。”
      由此花见嗔便不再多说,挥去了这些毫无头绪的愁烦,继续方才的话题,“七星,本座本想要你安排一个身份,只是这一回情况恐怕有异,本座不能再冒险借助闻音阁之势,以防生变。本座将亲自会一会这武林盟,至于你,务必以闻音阁主之身参加此次盟会,就近监视各派举动,并随时待命,相机而动。”
      苏七星刷地一声展开玉骨折扇,道:“属下领命!”
      苏七星领命而去。
      殿里空无一人,软帐如水,熏香袅袅,花见嗔正自筹谋,一少年人的声音却急惶惶地在殿外求见,花见嗔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云栖身边的小厮青玉。
      突然觉得这永远咋咋呼呼的性子,与这森冷古寂的碧霄宫格格不入,很是碍眼,觉来,还真想把这小厮杀了。
      只是这小厮自云栖小时便照顾云栖了,说是照顾更像是一个一同玩耍的伙伴,办事也十分妥帖,便只得忍耐。

      “什么事?”花见嗔坐在殿中,朝着那泪流满面的少年冷冷地道。
      云栖又绝食,不吃饭了?还是怎样?真是让人头疼,自己果然还是太宠他了。
      那少年跪在地上,猛地磕头,“尊主!您快救救·····救救云栖少爷吧!少爷、少爷他····”哆哆嗦嗦地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花见嗔不耐地真想一掌把他劈了。
      可等这少年真说出了由来,花见嗔却兀地站了起来,头脑中一片晕眩,险些站立不住,不等细想,喉中便是一阵腥甜,接而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一瞬间,方寸大乱。
      云栖,竟然自杀了·····
      “快传鬼医!”
      等花见嗔昏昏沉沉地赶到无忧殿,薛半素已是在了,坐在床边,云栖紧闭着眼就那样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素白的衣襟上大片大片都是猩红血色。
      甫一见到此情此景,花见嗔心痛如绞,也因着他近日里内功不稳,心潮起伏,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还是青玉眼疾手快,一把将花见嗔扶住,他才没有跌倒在地。
      昨日里云栖说出那样罔顾伦常,荒唐至极的话来,花见嗔心中既惊又怒,便只是吩咐了好吃好喝地给他供着,任他怎么求见,也不见他的面,仅仅只是一天而已!谁又能想到,云栖的性子竟然执拗至此。
      “云栖,怎么样?”花见嗔闭了闭眼,十分努力地克制,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
      “还活着,用不着尊主这么快就去殉情,不过若不是薛某在此,恐怕这小子眼下都凉透了。薛某还真是佩服,本就心脉孱弱,还敢以刃刺心,真不怕薛某救不活他么?”
      薛半素说罢,转身看花见嗔,却看到花见嗔衣上的血迹,愣了愣,出离愤怒道:“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想活了么!纵薛某有三头六臂,恐怕也救不过来,不如你们兄弟两个一起死了干净!”
      虽是这样说着,枯瘦苍白的手却一把抓住花见嗔的手腕,细细把脉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抛给花见嗔身边的青玉,道:“这可是薛某费劲千辛万苦才为尊主配置的温养丸,未免你家尊主怀疑薛某下毒,你小子先吃一颗试试。”

      “多谢。”花见嗔神魂不守地道了一声,便急忙前进去看云栖的情况,轻轻地抓住云栖的手,那手也是冰冰凉凉的,就好像没有了温度似的,一时间让花见嗔又是心痛不已,万幸,虽是微弱,可仍有脉搏。
      云栖身上的血衣已经换下,胸前缠着的绷带沁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色,花见嗔伸手抚了抚他在昏迷之中尤未舒展的眉头,才发觉自己身上已是冷汗涔涔,恍如方才是真真正正出死入生了一番。

      “尊主,若真是怜弟情深,便遂了这小子的心愿又何妨呢?什么礼义伦常,还真能绊得住尊主不成?”薛半素细长的眉眼微眯,如此说道,削薄而艳丽的嘴唇勾起,衬着白如霜的脸颊,简直就像是艳鬼一样。
      这个人,不常笑,所以笑起来有点渗人。
      “你····”花见嗔惊异之后方是恼怒。
      “人临死的时候自言自语,可是什么都会说的。”薛半素越发凑近,狐狸一般的眼眸中清清楚楚地倒映出花见嗔脸上的银制面具。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花见嗔一把推开他,没成想他被花见嗔轻轻一推便倒地,果然,是像纸片一样弱不禁风的人。不过他倒是先支走了下人,才和花见嗔说这句话么。
      难道是不希望花见嗔杀人灭口?这鬼医,到是猖狂得很。
      “尊主怎么舍得薛某死得那么早呢?”薛半素扶着床沿,缓缓地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道:“只是尊主若不赶紧从了这小子,恐怕日后后患无穷呐,今日是自杀,就不知道明日又是要闹哪一出了·····咦?尊主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少主是什么性子,尊主难道己不知道么?”

      自那一日起,花见嗔便将办公地点移到了无忧殿,又谴了几个品貌皆好的侍女来服侍云栖,每日泰半的时间里,不是如常在武房中打坐练功,空旷的花园里练剑,便是在无忧殿枯坐。
      可眼见云栖已径昏迷,若不是有薛半素在,恐怕这几日花见嗔不知会做出何事来,可虽是如此,依旧寝食难安,武功不但难以寸进,还因着心底焦灼差点走火入魔,如此,连日常的练武也歇了。
      中途到是那个花青的侍女哭着求见过几次,可那时花见嗔心里实在烦闷得很,根本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便并未允见。
      他也并不知道,这边他苦守着云栖,那边花青也在生死边缘几度轮回了。
      直到第七日,云栖殿中的侍女前来禀告,说云栖终于醒了。
      花见嗔深吐一口气,仿佛连日来胸中郁结的浊气都在这一瞬间消散无踪了,心下终于一宽,如蒙大赦。
      帘幕深垂,寝殿里燃着暖香,少年面色依旧苍白,一袭单薄素衣,倚在床头,微阖着眼,神色有些恹恹。
      “云栖。”慢慢踱到床边,花见嗔才出声唤道,心下忐忑,也不知道经此一事后,他会如何。
      “哥!”却不想花见嗔方在床头坐下,云栖便扑到了花见嗔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揪着花见嗔背上的衣衫,用力之大,简直要把花见嗔的衣衫撕裂。
      屏退众人,恐怕他新愈的伤口又要裂开,便轻轻地将他拥住,将下巴搁在他的发顶上,喟然叹道:“云栖······以后可不准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云栖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着花见嗔,然后伸手解下了花见嗔脑后束着的面具带子,抬眸看了花见嗔半晌,那寒星似的眼眸逐渐幽深,他将脑袋蹭到花见嗔的胸前,颈上,耳畔,然后贴着他的耳朵执拗地道:“云栖不会将哥哥让给别人的。”
      这一句,真是让花见嗔又好气又好笑,果然,还是小孩子的心性么?
      可接下来他的动作,却令花见嗔大惊失色·····他轻轻咬住花见嗔的唇……
      花见嗔心里大惊,猛地一把推开他,却不小心碰到他胸口的伤处,一瞬间,原本洁白无瑕的绷带就被艳红的血色层层浸染,云栖疼得闷哼一声,紧紧揪住身下床单,额上刹那间汗大如豆,脸上更是一片苍白如同雪色。
      花见嗔暗恼自己的动作,心怜不已,正想扶住他,可他接下来的话,却令花见嗔如同艳阳天里,坠入无底冰窟。
      云栖用那双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花见嗔,幽幽地道:“他们就是这样做的,对不对?他们会的,云栖也会做,为什么他们可以,独独云栖不行!为什么要给云栖安排这么多侍女!你以为,我对你只是小孩子的占有欲是不是?你以为,我会随便喜欢上哪个女子,然后变回那个你所熟知的傻子一样乖巧的弟弟是不是?你每个月都把云栖送走,说好的是为了休养身体,为的就是要掩藏这种事是不是?如果这一次云栖不是提早回来,你又要瞒云栖到什么时候!”
      一瞬间,花见嗔有些茫然怔忪了,他甚至不知作何反应,说何话语。
      云栖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一次,自己又该怎么做?难道要像上次那样,甩他一巴掌,然后告诉他永不相见么?
      面对如今这样虚弱可怜的弟弟,他怎么可能?
      “要么,哥哥你就杀了云栖,要么,云栖就是再死一次又何妨!”那双寒凛清冽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花见嗔,其中燃着幽幽的火,仿佛不让花见嗔有片刻的逃避。
      “你!你究竟要我怎么做?”心中彻骨的冷意仿佛凝成了实质,刺得骨头渣子都好像生疼。
      ……
      贱人,野种,是个人都能勾引的妖精······
      不,不是的。
      似乎记忆中那个疯女人的怒骂又在耳畔响起,分不清这是因为他的话,还是为练折花功所导致体内的阴寒之气再次作祟。
      花见嗔霍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根本不看花云栖一眼,郁气在心中翻滚,心底甚至有些悲愤。
      “花云栖,你是想让我死?还是想让我自废了折花功成为一个自身难保的废人·····或者,你以为我是个禽兽,对你下的了手?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是我花见嗔的弟弟,是我唯一的弟弟!”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服从那个,该称之为母亲的女人的意志,练这该死的折花功?——这一句已到了嘴边,可还是被花见嗔生生咽了下去。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这样一个自小柔弱的弟弟,花见嗔便是他的山,山若倾倒了,还有谁能保护他呢?

      “哥!”却是云栖自身后一把抱住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所以,不要再耍这样的小孩子脾气了。”花见嗔敛下眸光,一时心潮起伏难以自已,挡去因突来的酸楚而盈上的湿意,他真是多大的年纪了,还要哭吗?
      云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花见嗔转身一把拖住,抚了抚他柔软乌黑的发,半是自嘲半是宽慰般地道:“哥哥很累····如果可以,也不想当这个所谓的尊主啊。如果可以,真的也不想练这邪门的武功。可是,手中若没有武功没有权势,我又拿什么来自保?拿什么来保护我的云栖呢?云栖,你放心,等折花功练至第九层无极归心,我也就再不需要与男人·····”后面的话却是说不下去了,花见嗔拍着云栖后背的手愈发温柔,他想要说的,此刻云栖不会不明白。
      那个日子也绝不会远了。
      “那时候就把这些人都杀了,好不好?”云栖因为哭的太凶猛,忍不住打了一个哭嗝,将头埋在他的衣襟间,闷闷地道。
      花见嗔没有说话,因为脑海中兀地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如岸芷汀兰,春草清辉·····花青。
      “哥哥,你说好不好?”
      他闭上了眼睛,遣去那些莫名思绪,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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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伦常,现在下断论还太早,先卖个关子,看下去就知道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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