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养

　　家长开会，学生都要出来，站在走廊上。
　　有女生过来好奇询问，“程灿，那是你哥哥吗？真帅。”

　　“不是。”她回答。
　　“那是你的谁？”
　　程灿便摇头不再回答。
　　佟雨站在一旁，笑得欢乐。

　　其他人问不出来，便不好再问，自己走开。
　　程灿背靠在栏杆上，透过窗户看坐在最里面的纪泽阳。
　　不管在任何场合，他总是坐的挺直。
　　此时垂眸在翻看她课桌上的书本，然后拿起笔，在书页上写下了什么。

　　“纪泽阳年轻时候，一定也是个校园风云人物。”
　　佟雨说道。
　　程灿只是笑，心里却在猜测，他到底在她书本上留下了什么字。
　　越想，心就越发瘙痒难耐。

　　半小时后，有家长走出来。
　　佟雨跟着她家阿姨一起回家。
　　纪泽阳坐在她的座位上没有动。
　　她走进去时，刚好有一个年轻女人走向他，似乎在问什么。
　　他只笑着摇头，后来指了指她，然后那个女人才离开。

　　她有些莫名，走过去，“她问你什么了？”
　　“问我是不是帮家中长辈来参加家长会的。”
　　程灿明了，“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纪泽阳笑着看她，“我说不是，我是你的监护人。”

　　程灿禁不住笑出声，“我想那位小姐误会了什么。”
　　纪泽阳点头，“也许。”
　　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

　　她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没找到他写字的地方，不由问道，“我看你刚才在我课本上写字，你写了什么？”
　　“程灿。”
　　她不解，“嗯？”
　　他笑，“我写了你的名字。”

　　她的心一抖，没说话。
　　纪泽阳拿起一本书，翻开一页，“你的每本书上都不写姓名的吗？”
　　她的心慢慢地又静了下来，恢复了平时的频率，刚才发生过什么，她也没太想明白。
　　只是感觉若有所失。
　　把手中的书本翻到第一页，果然上面写着程灿两个字。
　　他写得很漂亮。
　　字上有劲，她想到了瘦骨嶙峋的巍峨高山。

　　“我写字不好看。”她把桌上抽屉里的书都拿出来，堆放在桌面上。
　　纪泽阳失笑，“看来我这是被抓当做苦工了。”
　　程灿把一本书放在他面前，“能者多劳。”

　　十几本书，五分钟之内被签完。
　　他坐着，她站着递书。
　　到最后，她笑道，我们这像不像作家签售会。我是粉丝，你是签名的作家。

　　纪泽阳没回答，因为他在签最后一本书。
　　这本书他并没有只写名字，他在后面加了一句话。
　　平安顺遂，诸事如意。

　　她看着这排字。
　　眨了眨眼睛，却想，平安倒是容易，顺遂却很困难，那么诸事如意就更困难了。
　　纪先生，你的心有点大了啊。

　　纪先生这时抬头，看着她笑了。
　　她不明所以，等人走了，还在想刚才自己是不是一脸感动，把内心想法显露出来了。

　　后来问了他，她才知道，压根就不是，纪先生那时候笑，纯粹是因为她当时看他的模样，就像一个小女孩儿。
　　不过，当时她觉得，是因为每一个女孩儿在对待有些人时会不由自主地像小女孩儿，这不分年龄。

　　教室里人这时已经快走的差不多了。
　　老秦还站在讲台上收拾笔记本和资料。
　　纪泽阳走了上去，说了声，“秦老师好。”
　　仿若少年。
　　老秦恍惚一瞬，愣神许久，才拍了下桌子，想起来面前的青年是谁，“是纪泽阳吧。”

　　程灿站在纪泽阳身后，看到这一幕，想到了两个字。
　　缘分。
　　他们两个竟然在另一层面有了联系。

　　纪泽阳笑，“是，程灿是我家小孩，以后还麻烦您多看着点。”
　　秦梅看向站在后方的程灿，程灿她露齿笑了笑。
　　老秦笑着点头，“好好好，你，现在是已经工作多年了吧。”

　　纪泽阳笑着给出一张名片，“自主创业，还在奋斗阶段。”

　　之后又是一番交际。
　　纪泽阳说自己不喜欢与老师交际，可她却觉得，尽管不喜欢，他却都能做好，她就不行，在人际交往这方面，她一向不行。
　　她永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因为你说的不一定不会得罪人。

　　等坐在车上，纪泽阳才说，“看不出来，你考了年级十三名。”
　　她侧头，“因为我看起来不聪明的样子。”
　　纪泽阳摇头，“不是，是因为你看不出来高兴的模样，就连中考考了635多分，你都从来没说过。”
　　如果是平常的小孩儿早就忍不住开始炫耀了。

　　程灿却是沉默，“我觉得这并不是值得炫耀高兴的事情。”
　　纪泽阳有些不解。
　　她看向窗外，“老程他们从来没在我面前炫耀过，直到初中告诉佟雨，程文是B大教授，我那时从她口中才知道B大教授代表的意义，可是他从来没在我面前表现过。”

　　“老程告诉我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有所取得的成就，那么轻而易举，有什么值得炫耀，所以我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说起过成绩，他们其实也不是很关心，顾丽和他问我更多的是在学校玩的开不开心，他们只是希望我开心。”

　　纪泽阳这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能感叹，程老师把她教导地很好，可是却太好了。

　　他问，“你有想过考什么学校吗？”
　　她说，“现在想不会太早吗？”
　　纪泽阳笑，“你不是说成就取得太过轻而易举吗？你可以尝试一下尽全力，看看自己能达到什么程度。”
　　说到这里，纪泽阳看向她，“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夸的嫌疑，我当年可是我们省的省状元，而且还是报送上的B大。”

　　程灿这才转头认真地看着他。
　　她最后想了想，“那我也考B大，争取当省状元。”
　　纪泽阳说，“我很期待。”

　　程灿这才笑了。
　　她这时候觉得，她从高中开始走过他已经走过的路，去看他看过的风景，将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之后时间便过得飞快，也许是有了目标，程灿学习起来比以前更加努力，就连佟雨也被她带的有干劲起来。
　　中间又经过两次月考。
　　等第三次月考结束，便到了放寒假的日子。
　　天气渐冷，她已经穿上毛呢大衣。
　　可冬日的第一场雪还没下，可能会等到过年的时候下。

　　等她回到家待了几天，成绩在群里公布出来。
　　红榜第一名：程灿。
　　群里都是争相的祝贺声。
　　她难得高兴在群里面说了几句话，发了一百多的红包，热闹热闹。

　　佟雨一如既往地落在二十几名，她的文科已经无可救药，理科考满分都挽留不回来。
　　热南祝贺中，她在群里闹得最欢实。

　　临近年关，大年三十前五天，纪泽阳带着程灿在祭拜过程家父母后返回老家过年。
　　因为太远，所以订的飞机票。
　　大约三小时后，飞机落在苏城。

　　苏城的天气没有B市冷，可也高不到哪里去。
　　她下飞机依旧穿着高领毛衣，裹着毛呢大衣，缩成一团。
　　飞机场离老宅还很远，他们要打出租车回去。
　　上了高速，又下高速，一小时后两人才到老宅。

　　车子在村子口停下。
　　程灿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惊讶。
　　“我感觉我穿越了时空。”
　　纪泽阳笑着拉着两人的行李箱，顺便把帽子递给女孩。
　　“这里的宅子大多都是明清故居，你会喜欢的。”

　　程灿站在原地，简直要跳起来兴奋地尖叫。
　　“对，我很喜欢，而且是十分喜欢。”她肯定道。
　　村子里的地面都是大块的青石板，缝隙中甚至有矮小的青草和苔藓。
　　这里的一切，包括吹过的风，都让她感觉到爱意。
　　江南水乡，是每一个女孩子梦中之地。

　　“我们可以先回宅子，有的是时间逛，我们要在这里住十天左右，相信你会玩的尽兴。”
　　纪泽阳对东张西望不停的小姑娘说。
　　程灿点头，跟在纪泽阳身后。

　　经过一扇扇红漆门，因为春节，上面都挂着漂亮精致的绫罗宫灯，在风中摇摆，十分好看。
　　走了七八分钟后，到达纪泽阳所说的宅院。
　　门口有个老先生站着，似乎在等人。

　　“龚叔。”
　　纪泽阳上前打招呼。
　　程灿也跟着唤，龚叔好。
　　老先生笑起来，对着两人说，“少爷和程小姐可到了，老夫人从上午就念叨着。”

　　“路上耽误了些时间。”纪泽阳提着行李箱向里面走。
　　门开着，走进去就是一个湖，水不深，可以看见枯枝败叶的残荷和水中游过的鲤鱼。
　　他们从浮廊上穿过去。
　　这种建筑布局十分新颖，开门便是荷花池，后来才知道，院子大门不到大节日不会打开，平时进出的都是侧门。
　　他们也是从侧门进的。

　　纪泽阳把行李递给佣人，才拉着程灿跟着龚叔走。
　　穿过一道道垂花门。
　　进了一个院子。
　　里面坐满了人。
　　上头坐着位老妇人，头发银白，穿着唐式棉袄，应该是改了形制自己找裁缝定做的。
　　“奶奶。”
　　程灿也上前，却不知如何称呼，一时也便跟着纪泽阳唤道，“奶奶好。”
　　上头老妇人哎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色绣着梅花的荷包递给她。
　　笑得眼都眯起来，“见面礼，莫要推搡，凡是小辈都有。”
　　她看了眼纪泽阳，笑着收下。
　　又跟着去两边唤人，一趟下来，毛呢大衣的两个大口袋都装满了，手里还拿着几个。

　　最后，她只能迷迷糊糊地跟着纪泽阳的背影走，压根记不清刚才叫了多少人，谁又是谁。
　　不过纪泽阳的母亲好像不在，似乎是出去接纪泽阳的父亲了，大约晚上才能到老宅子。

　　她摸摸口袋，暗想，每年来一次，顾及一年都不用工作，生活费是有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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