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重生）

　　忽然收敛了浑身暴戾气息的贺渊这时看起来倒颇有几分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样，清浅笑意挂在那张往日尽被狠厉气质掩盖住的英俊面孔上，一时间竟然连顾采薇都晃了晃眼。

　　蝶娘一怔，旋即垂下眉眼，歉然福身请罪：“真是不凑巧，贵人可能不太明白我们玉楼春今晚这花魁夜的规矩，几个姑娘都在准备晚上的表演，您看——”

　　“哦？这么说你们玉楼春最漂亮的姑娘今晚要见也不是那么容易啊，”贺渊玩赏的目光在蝶娘身上暧昧地扫量，“既然见不到当家的红牌，我看蝶娘你颜色不输花魁，不如就你吧！”

　　被男人含笑的眸子盯着，嘴角还有一丝勾引似的弧度，蝶娘心不由自主狠狠跳了两下，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抚弄鬓边的一缕青丝，面颊也染上点点红晕，语气娇嗔了几分：“贵人这真是折煞奴家了，虽然几个姑娘暂且不能上来陪贵人，但咱们玉楼春才艺双全的姐妹多着呢，奴家便先安排着陪贵人喝酒，再有半个时辰今晚的花魁夜就开始了，还请诸位多多捧场呐！”
　　说完又福了福身快步退了出去。

　　贺渊收回视线，嘴角的讽意更深了些。

　　不多时，一个抱着琴的红衣姑娘就领着四五个同样娇俏的窑姐儿一同进来。
　　“奴家红裳见过几位贵客。”

　　*

　　压下躁动的心跳，蝶娘紧抿了下唇又继续在今晚的客人里周旋，花魁夜的消息传出去，今晚来得的生客熟客不少，许多都得她亲自招呼。
　　只是心里终究有些不安稳，虽然安王的举止寻常，但她才与漕帮的人通传了些杏花坞的消息，今晚就立时见到了安王，由不得她心里不打鼓。
　　而且……安王的相貌竟然这般英俊，相比之下，那常来的顾公子都不免逊色了几分。安王虽也像她知晓的那样好美色，但难得不给人下流的感觉，反倒是让人觉得能被他看中是何等的幸运……

　　暗暗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蝶娘打起精神扫视大堂，正看见进门来的一对主仆，不由皱起眉头。

　　“这位……小公子，莫不是走错了门？”蝶娘笑语盈盈拦在阮姿身前，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在这种地方摸爬滚打多年，她一双眼睛早就练得毒辣，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这个穿着雪青色衣袍的“小公子”实则是个不知谁家的娇小姐。
　　不过，这位小姐真是美得紧，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姿色，连她们楼里颜色最好的姑娘都比不得万分之一。若是好生调教，便是勾魂夺魄亦不在话下。
　　这样的姑娘家怎么会来玉楼春？

　　阮姿倒是淡定得很，她本也没有想能瞒过蝶娘，只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故意表露的天真：“这里难道不是玉楼春吗？”

　　“这里是玉楼春，但小公子可不像咱们的客人。”蝶娘暗示意味十足地对她一笑。

　　阮姿只作没听懂：“既然是玉楼春，那小爷就没走错地，你就是管事的妈妈？居然这么年轻，给小爷叫个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小爷有的是钱！”说着，就把腰间的钱袋子在蝶娘面前抖了抖。

　　听着那钱袋子哗啦啦的声音，蝶娘也忍不住笑了，看来又是个看话本子看多的富家小姐来寻乐子，这样的人她们见得多了，又看她身后立着个高高壮壮护卫模样的人，可见这位富家小姐是做好的准备，索性也不多事：“那，小公子您是坐在下边还是去楼上雅间啊？”

　　见蝶娘果然如她所料轻易放行，阮姿刻意看了看大堂，皱了下鼻子，有些嫌弃地说：“还是楼上雅间吧，妈妈给我叫个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伺候好了，小爷重重有赏！”

　　蝶娘一边笑着引她往楼上去，垂眸遮住眼底的不屑，一边娇声解释：“小公子叫奴家蝶娘就行，小公子来得正好，今晚可是咱们玉楼春的花魁夜，小公子过一会儿看中了谁，只管给奴家出价就是。”

　　阮姿一怔：“花魁夜？”

　　蝶娘娇笑：“是啊，这花魁夜是咱们玉楼春最盛大的日子，今晚小公子尽可一饱眼福了！”

　　她早先倒不知今晚是玉楼春的花魁夜，不过这会儿听蝶娘说完，阮姿更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时机刚刚好。原来她还想着今晚先来探探情况再决定如何动手，这下玉楼春里头人迹混杂，那么发生一些意外也不是不可能对不对？

　　没错，阮姿就是打算直接对蝶娘下手，她思来想去，只有蝶娘彻底消失才能保证阮沁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和她扯上关系。
　　斩草除根，是阮沁教会她的。
　　这一世，为了复仇，她不会心慈手软。

　　*

　　“红裳，今日怎么不见紫娘？”顾采薇忽然对着正在弹琵琶的红衣窑姐儿问道。

　　红裳自进门来规规矩矩行了礼便坐到一旁抚弄起琴来，另外几个却是亲昵地依偎着三人坐，透明的纱衣遮掩不住一身春色，惯会伺候人的窑姐儿殷勤地斟了酒笑吟吟送到男人嘴边，饶是颜清随这个看起来最是刚直的也就着美貌姑娘的手惬意闲饮。
　　玉体酥香，美酒美人，再和着婉转轻盈的曲音，风□□靡之态不消言说。

　　贺渊身边一左一右坐了两个穿着杏黄色纱裙的窑姐儿，一个素手轻托了半块小巧的点心喂他，一个端着酒盏见他用了点心连忙凑到唇边，声音娇软带着楼里姑娘特有的撩人暗示。
　　只是她们的手臂微微颤抖，脸上的笑容仔细看也能察觉出几分勉强和惊恐。

　　贺渊手指在旁边的桌案上轻轻敲着，大拇指上那枚碧绿的翡翠扳指不时闪过一丝流光，他半阖着眼，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仿佛是被顾采薇突然的说话扰了，红裳手底拨错了弦，原本流畅的曲调霎时突兀了起来。
　　红裳立刻反手压住琴弦，满室风流意蕴戛然而止，仿佛无端生出一丝干涩。

　　“有劳顾公子挂记，紫娘这几日染了风寒，一直在后面养病呢。”红裳笑意如常，“不光是紫娘，楼里还有好些姐妹冬日里没注意生了病，这会儿还没好呢，不然今晚这花魁夜也不会只有蝶娘操持了。”

　　看见颜清随望过来的疑惑视线，顾采薇淡淡颔首：“紫娘与方才的蝶娘是云妈妈的干女儿，以前都是一起出现的。”
　　他点到为止，知道他们会明白他的意思。

　　红裳见他说起这个，也笑着接道：“没错，紫娘跟蝶娘都是从小被云妈妈捡来的，在楼里长大，从去年起，云妈妈身子就不好了，也一直是她们帮着云妈妈打理楼里的事情，这些天是紫娘病了才只剩下蝶娘一个人忙上忙下。”

　　她说得极为平淡，若不是他们耳聪目明，定然要错过她说到紫娘的时候那一闪而过压抑不住的紧张。

　　贺渊睁开眼眸，瞥了一眼芙蓉笑面端坐在琴前的红裳，她的眼角也有一粒小小的泪痣，只她是在右眼，是黑色的。
　　只看了一眼，他便忽然心中烦躁起来，眼前似乎浮现出一道瑰姿艳逸的身影，一袭红衣，眉目如画，娇弱下深藏狡黠，哭起来时眼角那颗小小红豆十分诱人。
　　喉间一紧，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要去看声音嘈杂的楼下，但目光滑过窗外却突然顿住——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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