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泠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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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东风面


      1.
      太阳当空照。天空本来很蓝,被红阳这么一照,就更蓝了,就像把妈妈身上那条深蓝色的牛仔裙子摊开了铺在了天上似的。杜谨言想着又抬头看了看。哦,那边还有云呢。这时候的云轻轻地漂浮在天空上,有的变成了狗,有的变成了马,它们都白毛茸茸,又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散,又变成别的什么。他记得上学期钟老师布置的看图写话作业,题目为“多变的云”。他写了自己幼儿园时想吃棉花糖,但是那时候他长了蛀牙,妈妈不让他吃,他很难过;爸爸就带他到院子里,叫他抬起头。然后爸爸说,你看天上的神仙给你准备了这么多棉花糖,你啊呜一口,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用担心长蛀牙。那天小谨言吃了好多棉花糖。
      杜谨言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妈妈问他笑什么,杜谨言看着天空上的动物们说:“爸爸,这些棉花糖太大了,我吃不下。”
      “小言,你现在可是三年级的大孩子了,还像小时候那样爱吃棉花糖啊?”杜仲文戏谑地看着儿子。
      张谨言被爸爸呛了一口,耳根子顿时火烧了起来。但没烧多久,就被心里的欣喜给扑灭了。
      爸爸说得没错,他都九岁了,是小男子汉了。
      花儿对我笑。开学之日,校园里熙熙攘攘,一片欢声笑语——“阔别”了一个暑假,学子们之间好友重聚,兴奋之情付诸言表。栀子花顶着烈日怒放,香味沁人心脾。杜谨言的心情像一只栖息在云朵上的小鸟,无比快活。今天爸爸妈妈难得都有空,一起送他去学校报到。他看着别的同学都只有爸爸或者妈妈带着,顿时就更觉得高兴了,瞧那小脸儿扬的,小嘴儿咧的。爸爸是漫画家,每天赶稿很辛苦,但是杜谨言知道爸爸很爱他,这从他的作品《你吃糖时的笑容真甜》也可以看出来。这部漫画是以杜家日常为故事脚本,画的整个二年级时期的杜谨言。那时候的杜谨言刚被杜仲文夫妇接到城市中,他们还担心孩子会不适应新环境,没想到他竟然当上了班长。作品中记录了杜谨言做过的可爱糗事和天真烂漫的点滴,画风温馨,一时吸了大量粉丝。杜谨言也很喜欢变小了的爸爸妈妈和自己,虽然漫画里面很多囧事他红着脸死不承认。杜谨言觉得爸爸很厉害,爸爸有很多粉丝——他那时才刚知道粉丝不单是吃的,还能是人。
      老师说,谨言好,爸爸妈妈乐得不得了。杜谨言的暑假作业完成得很好,每道题都工工整整地填上了答案,正确率还跟高,班主任钟老师摸了摸他的头不住地夸奖他,爸爸妈妈也很高兴。开学手续办好后爸爸妈妈就带他去吃了肯德基。平时爸爸妈妈不让他吃的,说是没营养,今天算是为了奖励他。真高兴啊!杜谨言的小嘴儿一直没合上去过。
      2.
      开学后苗晓椿就很忙了,她在一家托育机构当老师,每天中午照看那些孩子们吃饭游戏午休,晚上给孩子们讲题以及批改作业。她带了个班,从一年级带到了现在的三年级,其中有离开的也有新来的,目前人数是十二个。其实在他们这种机构里,一个老师管十二个学生已经算多了,孩子们个性不一,年龄小,经常吵吵嚷嚷,做作业又不怎么自觉还粗心,有的孩子还动不动就哭鼻子挑食,她刚开始带时确实花了挺长一段时间才适应。好在现在这些孩子们已经很乖了,家长们很信赖她。她带班的学生大多是老生,不过今天报名了个新生。孩子叫陈钰,是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大孩子送来的,姓箫,陈钰管他叫哥哥。陈钰的个子瘦瘦小小,皮肤白白嫩嫩的,头发微黄带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怯生生地打量自己,她顿时心里软得不得了。
      可惜那孩子只是看起来乖。唉!苗晓椿这两年多还没见过比他更调皮不受管束的孩子。她去学校门口举牌子接孩子,别的孩子都出来了,就他一个人没出来,她列好队伍后带着接到的孩子们回机构,马上联系他们值班老师,陈钰出来时模样瑟瑟的,她当他是第一天不适应,哄了好久。带到餐厅后,别的小朋友们都安安静静地乖乖吃饭,就他拿着筷子往饭里戳,苗晓椿以为他是没胃口,柔声问他怎么不吃饭。
      “饭里都是蛆,我要戳他们。”糯糯的声音让苗晓椿一时发愣。谁知他竟然又指着他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大声喊道:“哇,你好恶心,居然吃蛆!”
      “哇呜呜……”小女孩立马就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别的孩子们也纷纷把嘴里的蛆吐了出来,又哭又吐。
      苗晓椿简直脸要绿了。她安抚好孩子们,单独叫陈钰出来,忍着怒火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吓唬同学。
      “因为是很像蛆啊!”陈钰鼓着亮晶晶的黑眼睛,惊讶地问,“老师你没见过蛆么?也是白白的,像饭粒那么小,一直爬一直爬,爬到你脚上……”
      “陈钰!”苗晓椿打断他,一阵恶寒,“你在家都不吃饭么?”
      “吃啊!不过这里的饭不好吃。”陈钰皱了皱眉。
      “你都没吃怎么知道不好吃?挑食的孩子长不高的。”苗晓椿看着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孩子,心又柔了几分,“你要乖乖吃饭,好好学习,哥哥才会放心你啊!”
      “我不吃蛆。”
      得了,又回到原点了。
      “农民伯伯劳作辛不辛苦?”苗晓椿决定好好引导他。
      陈钰迟疑了一会儿,茫然地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他又没见过,别人说是就是了?
      苗晓椿叹口气:“世界上有很多人连粥都喝不上,人家巴望着一小份稀粥,你就这样轻易地浪费粮食了?”
      陈钰仍是懵懵懂懂。
      “饭菜可能不合你口味,但别的小朋友都吃得那么香。”苗晓椿循循善诱,“这样吧,你把你爱吃的菜告诉老师,老师明天通知厨房做,怎么样?到时你就要全部吃光光咯!”
      陈钰点点头。他其实是不想听老师唠叨了。
      苗晓椿松口气,安排孩子们看会儿书做会儿小游戏就带他们睡觉。
      陈钰觉得十分无聊,他看着那些拿着纸刀假扮勇士的男生,觉得他们幼稚极了,玩儿跳房子的女孩子也不可爱。他自己拿了本童话书,坐在座位上看了起来。书也很无聊,他看着看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苗晓椿轻轻地将陈钰抱到了床上,盖好被子。
      这孩子估计是家长没怎么把家庭教育放在心上,小小个儿,这么调皮。又想了想同样年纪的自家孩子,幸好幸好。
      3.
      陈钰这几天待在“至德教育”里简直是要上房揭瓦。白天午休时他自己不睡还讲鬼故事,对跟他邻床的一个小男生说你闭眼后天花板上有张鬼脸一直盯着你笑,说要和你玩呢,就是脸太丑了,上面全是疙瘩。你钻进被窝里后那只鬼也跟着钻进去,爬到你身上,紧紧箍住你,鬼生气你不跟它玩就要上你的身了,把你带去全是小鬼的地方。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吓得男生房里的小可怜们都不敢睡觉在床上发抖,他自己却大喇喇地两眼一闭找周公玩儿去了。
      苗晓椿对他软硬兼施,他混不在意。
      晚上又自个儿不做作业还跟前后左右说话,扰乱纪律,苗晓椿罚他默写九九乘法表,他两眼一翻,吊儿郎当的模样,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对此,苗晓椿联系过学校老师,对方也是没办法,都不管他;打电话给他家长,也只有那个姓箫的孩子的手机号码。
      “我知道了。”对方语气挺冷,“我晚上接回去会好好管他的,请苗老师多费心。”
      “好好管他”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托词,总之陈钰的表现并没有任何改进。
      杜谨言看妈妈说起陈钰时眉头一直皱着,有些心疼妈妈。
      他给坐在沙发上的妈妈按摩肩膀,提议道:“妈妈,让我下午放学了去您那儿吧,我去管他。”
      杜谨言是班上的班长,纪律管得很好。
      苗晓椿有些心动,转念又想会不会影响孩子,不由迟疑。
      “妈妈我可以的,我在班上管四十一个人呢。”杜谨言说着有些自豪。
      杜谨言帮妈妈组织同学们列队时看见一个同学始终站在队伍外面,妈妈说那就是陈钰。他点了点头,朝对方走去。
      “我听老师说过你,你叫陈钰。”杜谨言拉过他的手,“你还把文老师气哭了。”
      陈钰闻言有些嘚瑟,一时忘了挣开手。
      “文老师对我们很好,上次还请我们吃雪糕,你这样对她太没良心了。”
      文老师教二一班和二四班的英语,现在他们升了三年级,她仍带这两个班。上学期期末时这两个班的英语平均分并列二年级第一,开学后文老师请两个班吃雪糕以示鼓励。陈钰是三四班的,他很不喜欢这个英语老师,因为她老是摸自己的头发。
      “你才没良心。”他这才想起挥开了杜谨言的手,眼睛瞪得溜圆儿。
      “别人对你好你都不领情不是没良心?”
      “他们对我又不好。”陈钰努努嘴儿,“我跟他们玩儿,他们都不理我。”
      “谁让你说他们吃蛆了,睡觉还吓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听妈妈讲起的时候他很生气,他自己讲来却很想笑。
      他一副忍笑的表情在陈钰眼里十分怪异,陈钰忍不住瞪他一眼。
      杜谨言拿出班长的大度风范来:“那我对你好,你领不领情?”
      4.
      有了杜谨言,陈钰果然安分了许多。虽然作业还是做得马虎,苗晓椿给他圈出错误,教他一遍,他还不愿意改,但好歹不会影响班级纪律了。慢慢儿来吧,起码陈钰已经朝好的方向走了。
      “陈钰,你作业做完了么?”这天晚上杜谨言检查完自己最后一门作业后看见坐在旁边的陈钰在抖腿,数学知训就这么瘫在课桌上,就如书的主人一般慵懒。他忍不住皱了眉。
      “你不都看见了么?明知故问。”陈钰抖腿的动作更大了。
      杜谨言拿手死死压住陈钰的腿:“发羊癫疯才一直抖。”
      “你们都一样!”陈钰一把推开杜谨言,就这么跑了出去。
      杜谨言跟妈妈招呼了声就跟着跑了出去,陈钰跑到门口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怎么了?”他紧紧拉住不断掰他手指的陈钰,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就闹脾气了。
      “杜谨言、陈钰,这是怎么了?”前台老师赶紧走到他俩身边,她在两个孩子间看来看去,没一个答她。
      “刘老师,让杜谨言跟他说说话吧。”苗晓椿走出教室对前台说。
      杜谨言把陈钰拉去玩具房,问他:“你怎么了?抖腿不是好习惯,我提醒你改正,你还生气?”
      “你们都对我不好,我要找以寒哥哥!”
      “你的以寒哥哥要考大学,没时间照顾你,要不然怎么把你送到这儿来?”杜谨言其实不太喜欢箫以寒的,那个人除了陈钰,对谁都冷冷的,懒得搭理。上次陈钰跟他介绍杜谨言时,他也只懒懒瞥了一眼杜谨言。
      “而且,我哪里对你不好了?我做完作业后第一时间就教你写作业,帮你检查,还给你带不二家吃,你还说我对你不好?”他盯着陈钰,发现人家始终方头不劣,一点儿不开窍。
      “那我怎么样才算对你好?”他另寻突破口。
      “你中午都不来。”陈钰昂起小脸,轻哼了声,“我晚上都是听故事睡觉的。你对我不好。”
      “……”杜谨言很想扶额,“我又没午托,我要去了睡哪儿?总不会哄你睡着了我再回去吧?”
      “你可以睡我床上啊!”陈钰赏了他一个看傻子似的眼神。
      好吧,其实杜谨言脑子里积累了许多个童话故事,他还经常看爸爸的漫画。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爸爸的基因,他的看图写话分数每次都很高,经常被钟老师当作范本给同学们看,他自己对写作也很感兴趣。至于讲故事嘛,他也没有弟弟妹妹,就当给小弟弟唱摇篮曲好了。
      “那好吧,不过我得先问问妈妈。”
      于是就这样,杜谨言每天中午和陈钰一起吃饭,一起玩儿拼图,一起午休,晚上再一起做作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两个学期,其间杜谨言给陈钰不知道讲了多少个睡前故事。
      在他们三年级升四年级的那个暑假,箫以寒考到了外地。
      那天,箫以寒带着陈钰请杜谨言吃了顿肯德基,吃完后三人便分道而行了。杜谨言到家后才反应过来,下个学期再也不会有人缠着他讲睡前故事了,晚上他也不用去“至德教育”了。
      他心里却并没有轻松,反而闷闷的——这种失去了朋友的怅惘紧紧将他裹藏着。
      5.
      星移斗转,这年杜谨言升上了初中。他已经不爱吃棉花糖了,却仍旧对肯德基念念不忘。爸爸妈妈对此也没松口,说只要他的期中和期末成绩维持在年级前三,放寒假了便带他去吃。
      初一过了快一个星期,班上转来一位颇为面善的新同学。新同学站在讲台上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大家好,我是陈钰,但是我不喜欢成语,我喜欢听故事。”陈钰仍操着口糯糯的南方口音。
      “我也喜欢听故事!”
      “我喜欢讲故事!陈钰,我给你讲吧!”
      台下的同学们十分激动班上转来的这个新同学颜值这么高,一来便挤走了前班草取而代之。
      杜谨言被陈钰盯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来。
      “同学,能跟你换个座位么?我想坐这儿。”陈钰从眼底释放出真诚之光,瞧得杜谨言的同桌忘了拒绝,连连点头,期期艾艾着答应了。
      杜谨言本来想趁着久别重逢多跟他唠唠嗑儿,结果陈钰坐到他身边后愣是一句话也不跟他说,一个眼神也不给他了。他有些郁卒,想这人多半是给箫以寒惯坏了。
      “陈钰。”杜谨言手肘碰了陈钰的。
      陈钰扔给了他一个眼神:别打扰我听课。
      杜谨言看着他不知道将书翻到了哪一页,便帮他翻到老师讲的那页。
      陈钰又用眼神示意:我喜欢,管的着吗你!
      杜谨言真的不管他了。
      于是班上别的刚认识的同桌之间正打得火热,他俩一老友相聚却相对无言,开启了场莫名其妙的冷战。
      这天班上选举班干部,班主任陈老师说可以毛遂自荐,也可以推荐别人。
      讲台陆陆续续上去了十来个学毛遂的,唯独没有杜谨言。陈钰有些纳闷,他记得杜谨言说过自己从二年级到三年级都是班长,至于后来,他不在那儿就不知道了。但看他当时爱管人的性格,估计后来的三年也是。
      他瞅了杜谨言一眼,见人家正在临帖,云淡风轻置身事外的姿态让他心里打鼓。最终他还是走向了讲台,没等他站稳,教室里便打起了雷,掌声如潮,此起彼伏。
      他有些尴尬,像喝了酒一样,脸蛋烧得起了红晕。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不是来自荐的,我来推荐一个人。他当了很多年的班长,经验资深,每次都把班级管理得有条不紊。”
      在陈老师和同学们一探究竟的眼神中,他缓缓开了口:“他就是我的同桌,杜谨言。”
      被点名的杜谨言悄悄把字帖收进桌肚,站起来:“抱歉,我能力不够,不能胜任。”
      站在讲台上的陈钰尴尬得嫑嫑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杜谨言真是榆木脑袋!
      反正大家都对彼此不怎么熟悉,上台发言的同学们的自荐之词他们也是左耳进右耳出,选班干部全凭着一时喜好。陈钰在班上人缘极好,呼声自然也极高,于是许多同学便都给他集“正”字。
      陈钰有苦难言,咬咬牙恨恨地接下了班长的帽子。
      陈钰跟陈老师提了个要求。
      “老师,我想换座位。”
      他的理由笑倒了一片人。
      “我跟杜谨言八字不合,离得近了会相克,到时分数怕是会越克越低。”
      “老师,我不同意。”杜谨言又站起来,“我保证月考不会克到陈钰,他要是成绩下降了我立马搬走。”
      “噗哈哈……搞什么你俩?”顿时哄堂大笑,这是来了俩活宝?连班主任都忍俊不禁。
      “我会帮你的。”杜谨言偷偷给他递了张字条。
      陈钰没理他,他倒是听见一声轻哼。
      “你怎么突然又回来了?”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杜谨言坐在座位上看着仍是他同桌的陈钰。
      “怎么了不能回来么?”
      “你到底怎么了?我哪里又惹你了?”
      “没良心的。你才是个没良心的!”陈钰踢了下桌子转身就走。
      “你说清楚些,我怎么就没良心了?”杜谨言习惯性地一扯,扯住了陈钰的衣襟。
      “你要有良心,怎么会忘了我?”
      “……我那是没反应过来。”陈钰走后,他隔了挺久才意识到,陈钰回来,他又愣了很久的神。
      “真的?”陈钰满眼狐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以后有什么事儿说清楚,这样动不动误会别人自己倒先委屈上了,该不该啊?”
      陈钰摸摸鼻子:“那你委屈?”
      “搁谁谁不委屈?平白受了冤枉。不过说开了就不委屈了,还挺开心的。”
      “那你……我好心选你当班长,你为什么泼我冷水?”
      见陈钰又要生气,杜谨言赶紧说:“我爸爸妈妈不让我当班干部了,说是会影响成绩。你看我们坐一块儿都好几天了你都不理我,我怎么和你说?”
      “哦。”陈钰讪讪。
      6.
      杜谨言的乡下老家发了洪水,房屋全淹了,所幸爷爷奶奶人没事。爸爸妈妈将爷爷奶奶接到了他们在市里的家。对于房屋被淹这件事,杜谨言心里有某种他不能理解的感情。他在乡下待过两年,上了一年学前班和一年小学,后来爸爸妈妈觉得城市教育要先进很多,便把他接了来同自己生活。
      对于乡下老家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乡愁,却也并不是怀着无所谓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感情,他不清楚,只是再也无法回乡下了这件事会时不时地爬上他的大脑,然后把他认真解题的思路切断。他其实很久没回去了,自从来城里上学后,寒暑假都是爷爷奶奶到他们这儿来。只是他心底或许始终留有一片小地方,是放着乡下的那个家的。现在那个家毁了,他心底的那个地方便空出来了。
      “喂!发什么呆呢?”陈钰从未见过如此呆滞的杜谨言,不免有些担心。
      “我不能回乡下了。”他说。
      “乡下有什么好回的?你要是想,我们周末就让以寒哥哥带我们去爬鸡笼山。啊!我好久没出去玩儿了,就这么定了!”旁边的少年正不解愁滋味。
      结果是这周他们没去成,箫以寒大四了又加上上面给他指派了任务,他忙得很,根本抽不出时间。
      但是陈钰却觉得他的以寒哥哥不在意他了,他赌气似地到杜谨言家投宿,泫然欲泣的小表情让杜谨言禁不住心软。杜谨言家里人倒是很欢迎这个小可爱,连苗晓椿都忘了他曾经是个小调皮鬼。
      晚上睡觉时陈钰仍是闷闷不乐。
      “怎么了你?不就是登山计划推到下星期么?”
      “你懂什么?以前以寒哥哥从来不会这样。”说完小眼睛便一红。
      “你和箫以寒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他有他的生活,你也有你的生活,你们不会永远绑在一起的。”杜谨言摸摸他的脸,用自己半生不熟的道理开导他。
      “如果我非要和他绑在一起呢?”陈钰的红眼睛滴出了滚烫的液体,杜谨言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被烫出了泡。
      “他以后迟早会结婚生子组建家庭,你也是。到时你要怎么绑?”杜谨言从没想过陈钰会这么依赖箫以寒。都怪箫以寒把他惯坏了!
      “他不会的,我也不会。”他惶恐不安,身体颤颤。
      杜谨言轻轻揽过他,轻抚他的后背,给他讲起了睡前故事。
      就如三年前,他给一个只比自己小两个月的弟弟讲睡前故事,照顾他一样。
      第二天一早,杜谨言家的大门响起了一阵门铃声。
      箫以寒风尘仆仆而来,一身看起来有些邋遢。
      杜谨言引他到卧室去,说小钰还睡着。
      箫以寒小心翼翼地爬到床上,将陈钰轻轻搂在自己怀里。
      杜谨言见状不由想难怪陈钰这么娇气,居然被哥哥宠成这样。
      又想起爸爸好久都没抱自己了。哎!打住打住,我可是青少年了!
      陈钰醒后忽然发现以寒哥哥来了,而自己正趴在他胸膛上,顿时一阵脸红,却又忍不住朝人怀里拱了拱。他听着箫以寒平稳的心跳声,先前不知名的害怕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箫以寒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什么在啃自己的嘴巴,他以为又回到了当年的桥洞里,他带着小钰睡在茅草铺就的“床”上,睡到熟时被一只老鼠咬嘴巴咬醒。他蓦然睁大眼睛,发现趴在身上的是一只喷香的小老鼠。小老鼠的牙齿磕在他嘴唇上,有些钝痛。他张着嘴迎合他,小老鼠却忽然受了惊险些从他身上掉了下去。他扶住他,看着他脸颊红得要滴血,下腹忽然蹿起一股火。
      陈钰的脸更红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抵在他股间的东西。他又惊又羞,差点哭出来。
      箫以寒领走陈钰的时候,杜谨言看着一脸潮红的陈钰还以为他发烧了,手掌快触到陈钰额头上时却被箫以寒“啪”地一声打开了。
      杜谨言愣了好久,不解其意。
      7.
      这日天还未破晓,杜谨言就起来收拾自己,准备登山物品。
      鸡笼山,正如其名,从远处看如同一个呈拱形的大鸡笼,此山最高峰的海拔虽然才348米,但胜在山里头有个觉林寺和观音洞是清代康熙年间留下来的古迹,观音洞里面的壁画更是记录了当时的盛朝风貌。
      三人会合时,东方未白,黑咕隆咚的。借着手电筒的光,杜谨言才看得清陈钰身上的装束——除了一身清爽得让杜谨言看一眼就觉凉快的运动装外什么也没有。背包在箫以寒身上。箫以寒跟陈钰穿着相同款式的运动服,这让杜谨言记起了小时候和爸爸妈妈穿过的亲子装。箫以寒个子真高啊,杜谨言忽然想起了他的好词好句摘录本里有个成语叫“玉树临风”。
      山势迂回曲折,爬久了山风也不顶用了,他们额头上脸颊上后背上等所有有毛孔的地方都沁着热汗,山间的虫鸣声被杜谨言和陈钰的粗重气喘声完全掩盖了。箫以寒在前方带路,杜谨言完全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他下意识地调整呼吸,不让它的声音太明显,他忽然从这上面意识到了男子汉的尊严。然而,在他前面的陈钰呼吸得比他还大声,且这猛力的吸气呼气非常有感染性,他顿时参与了这场交响乐,哼哧哼哧,他完全顾不上几分钟前男子汉的硬气了。
      爬到顶峰时杜谨言想大声呐喊。他听见有好几声“啊”自山谷林野中传来,此起彼伏,像公鸡打鸣一样,第一声起即刻便引起了之后的无数声。难怪说登高舒啸,杜谨言禁不住想。
      天空是浅白色的,慢慢变红了。杜谨言两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情绪高涨。陈钰牵住了箫以寒,眼神湿润,无声地传达着累意。到望日台找个石凳坐好后,箫以寒给陈钰按摩小腿:“下山背你。”
      上山途中他问过陈钰好几次要不要背,陈钰不乐意,说路上的小孩子都没让家长背,他都是初中生了,才不要。
      霞光在顷刻间蔓延,微黄的颜色忽然加深。渐渐地,杜谨言看见了一个球——并没有展现火球灼烈燃烧的威力,仿佛只是被人画了个平面图,着上了橘红色。杜谨言一直盯着旭日,盯得眼睛泛花,他眨眨眼,眼前出现了几个小光晕,等他再次欣赏日出时那球已经有了立体状了,光热蓄势待发。
      朝阳在游客的期待中一点一点升高,将自己用之不竭的光热洒向紧紧依偎着的群峰,洒在上了人们满意的笑脸上。
      陈钰平时缺乏锻炼,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不太乐意动弹,又起了困意。箫以寒取了防晒衣和遮阳帽给陈钰穿好戴好,让他躺在自己大腿上休息,又拿自己的帽子给他扇风,嘴里给他讲故事。
      杜谨言知道箫以寒对陈钰好,只是现在才目睹他对人照顾到这种程度。不过“魔王一把抓住公主一口就咬死了。他赶紧将沾满了鲜血的嘴巴擦拭干净,小心翼翼地朝王子走去……”是什么意思?敢情他讲的故事都是这种暴力血腥的?杜谨言忽然想起陈钰小时候讲鬼故事吓人的事儿,心想果然是耳濡目染。
      “小钰现在在班上担任班长。”箫以寒忽然说。
      陈钰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
      “嗯。”杜谨言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他其实性格偏内向,不太会与人交谈。他就像一根不怎么干燥的柴,需要被烈火引燃。而箫以寒也不是个话多的,现在少了陈钰,他觉得跟箫以寒处在一起有些不自在。
      “小钰性格虽然开朗但到底还是天真,有些方面做不好,你要帮他。”末了又说,“你是他的好朋友。”
      杜谨言保证说没问题,学习上工作上他都会帮忙。
      抬头却发现箫以寒若有所思似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问。
      “我需要你们再帮个忙。”他说,“这一年我会比较忙,照顾不好小钰,我想让小钰住到你们那儿去,住宿饮食费我会付。”
      “不用,我家人很喜欢他。”杜谨言下意识地说。却忘了问他陈钰为什么又转学到这个城市。
      “谢谢你。”
      箫以寒当然会跟杜家谈这件事,毕竟杜谨言一个小孩儿能起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只是需要他在旁帮衬帮衬。
      陈钰醒后箫以寒拿湿纸巾给他擦了脸,又递了水漱口,然后二话不说将他驮到了背上。一直走到觉林寺照壁前箫以寒才将陈钰放下。
      尊尊古佛宝相庄严,佛龛的前下方放着个功德箱,上面写着“广种福田”。香火挺旺盛的,香客往来不绝,只是香烟味儿冲到鼻子里头十分呛人。杜谨言发现他们三个人对着佛像,却没有一个下拜甚至作揖。然后他们三个掩着鼻子来到了第二进院落。走入回廊再左拐,他们看到了一座“乘鱼桥”,桥的两边是放生池。左半边池子里有一个大鲤鱼雕塑,作跃水状,右半边池里竖出来一方不很长的大理石台柱,台柱上蹲着一只金蟾,有许多人朝金蟾雕像扔硬币祈福。池里的睡莲还未开败,一朵两朵三朵地仍顽强着。杜谨言趴在曲栏上观看水里金光闪闪的游鱼和大大小小的乌龟以及贴在水面的莲花。忽然他看见一只大乌龟背上驮着只小乌龟在水里游,他拽了拽陈钰。
      “喏,瞧这两只。”他手指了指。
      “哇!太有趣了!”陈钰高兴地大喊,差点惊走水里的小家伙。
      陈钰没领会他的意指,箫以寒倒是瞅了他一眼。箫以寒本来想警告他,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杜谨言第一次见箫以寒朝他笑,他有一瞬间的恍然,觉得池里的莲花不觉间全部被移植到了他的心上,竞相怒放。
      禅院钟声当当,杜谨言倚坐在木椅上细细聆听。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不知是哪位禅师在念经诵佛,木鱼声声传入了杜谨言的方寸,他禁不住跟着一声一声念道。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他很喜欢听这种声音,好像他真的出了家。
      “我要当和尚。”他蓦然想起有一次在某个亲戚家小孩儿的抓周宴上,爸爸也问了他长大后的梦想。小时候在乡下,他们那儿每年都有拜章习俗,像农历二月十九观音诞辰那天,他们就会拜观音章。他觉得那些佛经,像《楞严经》、《心经》被和尚们吟诵得很有意思,他爱听,想以后也念给家人听。
      “哈哈哈哈……”这是大人们听后的反应。所有人都被他逗笑了,一时忘了他是个不爱恶作剧别人、性格有些内向的孩子。
      “杜谨言,你说梦话了?”陈钰看杜谨言眼睛紧闭,嘴巴却一直在念叨着什么,还以为他睡着了在发呓语。
      “没有,走吧?”张谨言从背包里拿出水,喝了一口。
      之后他们去了观音洞。观音菩萨端坐在莲花座上,双手合一,眼睛半睁半闭。石壁上有一幅古画,画上有的地方已经看不清了,但仍看得出来画中的世界一派繁华,人群熙攘。杜谨言站在画前看了好久,从市井买卖看到科举应试,再看到嫁娶成婚、饮宴祝寿……
      下山时陈钰没让箫以寒背,但仍是牵着他的手。
      如杜谨言所说,陈钰很受杜家的欢迎。杜仲文在杜谨言房间里添了一张床,陈钰就这么住了下来。
      8.
      杜谨言很久之后才知道箫以寒是□□,打hei拳的,结了许多仇家。他带小钰回来也是为了藏住小钰,他现在大学毕业在即,上头时不时派他出任务,于是他便把小钰托给自己。杜谨言并不介意他身份特殊,反而觉得箫以寒更酷了。
      那是杜谨言和陈钰初一下学期快结束的一个夏天。天气酷热,他给热得直冒汗的小钰和自己买雪糕,他叫小钰在树荫下等,他去买。结果他买完刚从人群中退出来就被人掳到了车上。眼睛被蒙上了,嘴巴也被堵上了。他心里着急,不知道怎么办。
      “放开他。”
      被推下车后他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寒冰一样,却让杜谨言激动到快哭了:“箫以寒、箫以寒……”
      “你好好配合也不至于闹这么僵。”来人非常爽快地松开了他,杜谨言跑到箫以寒身边抱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后知后觉,他这时才开始发抖。箫以寒略略安慰了他几下便推开了他。
      “何少,我说过,我只打拳,赛车不是我的本职。”
      “箫以寒,你这是不愿交我这个朋友?”被称何少的人皱皱眉。
      “高攀不起。”
      “我知道你还有个小朋友……”何少看见箫以寒眼神露出一股狠厉,却也不想真得罪他,“哎!别生气啊,我只想跟你赛一场,你圆了我的愿,我就死心了。”他是个赛车成痴的人,偶然有一次发现箫以寒躲避他的仇家时将摩托车开成了过山车都没有出车祸,最后竟然全身而退。他一下子对他起了兴趣,磨着要跟箫以寒赛一场。没成想人家竟是块木头,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智穷力竭,都没能让人家首肯。他不甘心,于是花了快半年时间调查他,如今才做了这等下作的掳人威胁箫以寒之事,却也没敢掳正主,只抓了个杜谨言试试风。
      “我没车。”箫以寒像是退了一步。
      “好说,”他笑着对他的随行人说,“把那辆本田火刃弄来。”
      摩托车上的箫以寒酷毙了!杜谨言还没看够,耳边便传来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嗡”声,接着两辆车开始激烈地角逐。杜谨言心悬在了半空,他怕箫以寒掉下来。
      “嘿,小子,你说谁会赢?”旁边何少的人吹起了口哨。
      “不会是何少。”他其实也不知道,那两个人看起来不相上下。
      “哟,你小子……”
      结果是果然没有分出胜负。
      何少喜忧参半。毕竟没分出个胜负,他还是不甘心。
      至于后来他又掳了杜谨言好几次,缠着箫以寒载人比赛,而箫以寒每次都只能载着杜谨言,这又是后话了。
      9.
      杜谨言初二那年被体育老师看中,表示希望他能加入校篮球社。杜谨言小学五年级时他们学校的体育课就开设了篮球。他很喜欢打篮球,初一他虽然没加入篮球社,因为爸爸妈妈让他专心于学业上,但是他自己在课业之余也有练习。
      老师的邀请让他有些为难。
      “没关系,你可以先考虑考虑,老师是觉得你很有天赋的。”体育老师走之前这么对他说。
      杜谨言一考虑就进了个死胡同——他其实很想加入的,但爸爸妈妈肯定不愿意,爸爸妈妈不愿意,他怎么加入?但是他很喜欢篮球。但是爸爸妈妈说他现在初中了,课业繁重,学习都顾不过来还怎么分心到不重要的事情上?
      杜谨言的脸挤成了个“烦”字。
      “谨言哥你怎么了?”陈钰观察了杜谨言一下午了,难得见他上课心不在焉,脸皱成了苦瓜。
      “小钰,我想参加篮球社,但是我爸爸妈妈不让。”
      “哦,这件事儿啊!包在我身上。”陈钰朝杜谨言挤眉弄眼。
      事实是,陈钰还真低估了家长对孩子学习上的沉甸甸的厚望。
      “小钰啊,不是姨让你们读成个书呆子,实在是你们现在初二,学习上放松不得,你们不是还有体育课么,该运动也有的运动。小言,你喜欢篮球妈妈也高兴,等你上了大学,不是还可以打么?”
      苗晓椿如是说,其他三位大人举手赞同。
      陈钰见过杜谨言打篮球,每次都把他看得兴奋雀跃,忘我地鼓掌喊加油。
      对于阿姨一家全员反对,他实在是不明白。
      这天周六,箫以寒正好有空,就接了陈钰到公寓去住。
      “以寒哥哥……”陈钰闷在箫以寒怀里,“他们为什么反对啊?”
      箫以寒揉揉他的脸:“家人望子成龙啊。”
      陈钰想了一会儿:“以寒哥哥,我学习不好。”
      “小钰,”箫以寒搂紧了他,“我只盼你日后开开心心,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不会勉强。”
      箫以寒和陈钰是孤儿院里的孩子,院长时常凌虐儿童。可怜的小钰什么都不懂,整天就黏着他。他带着小钰逃出孤儿院后,经历过无数个居无定所饔飧不继的日子。后来黑暗中有人递给他一只手,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已经是暗无天日了,再黑点儿也没什么所谓。只是他发誓,以后的日子他一定待小钰比前一天更好。相依为命了这么些年,他们之间早已容不下别人了。
      陈钰心里抹了蜜,他仰着脸凑得更近:“以寒哥哥,我想吃糖。”
      箫以寒会心一笑,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还要还要。”他快意笑道。
      “以寒哥哥……”他蹭蹭箫以寒,“我也想打篮球。你教我……”
      “放寒假了教你。”箫以寒忍不住又亲了他一口。
      “嗯!嘿嘿……谨言哥打篮球超厉害的,可惜苗阿姨他们不让。咦!”他猛然抬头,“我想看你们一起打一场。”
      “……”
      “好不好嘛?”
      “好。”
      10.
      自家儿子这几天都闷闷的,杜仲文意识到孩子可能是到了叛逆期。对于打篮球这件事,他想也不能就这么一股气压着,万一要是压出了反骨,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小言,咱爷俩谈谈。”他带杜谨言来到了书房。
      “爸爸。”杜谨言老老实实站着。
      杜仲文招呼他坐下,语重心长地讲起了自己的奋斗史。
      “小言,爸爸小时候就爱看漫画,想当漫画家。可当时的条件很艰苦,根本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学习资料和好的设备,再加上你爷爷想让我教书,我只得一边瞒着他一边挤时间画。”他笑了笑,表示希望儿子别学他,“你喜欢写作喜欢篮球喜欢建筑等等等等,爸爸不会阻挠你,但是你现在还小,或许并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样吧,爸爸跟你约定,你每天在日记里问自己一遍‘今天我还想打篮球么?’中考后如果你的答案还是肯定的,那么爸爸一定力排众议,让你高中进篮球社。”
      “谢谢爸爸!”杜谨言立马展颜。
      “小言又长高了。”杜仲文摸摸儿子的头,笑道。
      周日箫以寒送陈钰过来,顺便一起吃饭。
      箫以寒很感激杜家,尤其是杜爷爷和杜奶奶,他们对小钰特别好,连带着把自己也当成亲人。箫以寒想着无以为报,只有多抽时间来看看他们,又生怕自己的身份会给他们引来麻烦。
      杜爷爷喜欢喝酒,饭桌上时时有酒,只是杜叔叔不喝酒,他们这些人也不喝。杜爷爷常开玩笑地说家里就他一个人喝酒,寻思着什么时候把酒给戒了。却也只是玩笑,每回还是自斟自酌,却不许别人给他倒。
      箫以寒想反正他前些日子完成了一桩大生意,明后两天都休息,纵然醉了也没关系,不如陪老人解闷。
      “爷爷,我陪你喝酒。”他说着豪言壮语。
      “你不是不能喝么?醉了可不好。你有这份儿心爷爷就高兴了,哈哈哈哈……”爷爷爽朗地笑着。
      “我明天休息,醉了也无妨。”他笑道,给爷爷倒上一杯。
      “哈哈……那敢情好!”一口闷。
      “……”一杯倒。
      今晚箫以寒得跟小钰挤着睡了。
      杜谨言笑着看了眼陈钰,没想到把人家看了个大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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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就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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