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子

作者:白羽摘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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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尧臣(八)


      苏奈一只脚刚踏出草丛,便见面前那男人眼瞪得如铜铃般,仇恨地盯着她看。她眼珠子一转,一个转身,矮伏于地,“哗啦——”树丛响动。

      跑!红毛狐狸拔腿便蹿!

      孙达一口气堵在胸口,拔脚便追,差点忘了面前是条小河,几步踩进水里,灌了一靴子水,还差点滑一跤。身后的官兵哄笑:“怎么着,孙达?见了人家大姑娘小媳妇,魂都丢了?”

      孙达唾了他们一口,骂骂咧咧地上了岸,坐在石块上,脱靴倒水。
      娘的,这骚寡妇,还说什么脚扭了,要人抱,看这腿脚明明敏捷得很。

      满口谎话,是个女贼!仗着自己有点姿色,专摸人钱袋。他一口没吃到,还丢了这月的饷银没,连吃干粮都没有盐巴相就,越想越憋屈,一拍石头:“不行,我得到对岸找她算账去!”

      “你找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孙达这才觉察四周很是安静,回头一瞅,身边那些龟孙同僚全都抿着嘴垂手站在一旁,拿眼睛偷摸地笑。
      宋玉似笑非笑地站在他身后,拿斗笠状的军帽有一搭没一搭扇风,“你刚说,往哪去?”

      这个小白脸,自打出来,身上铠甲、军帽就没齐整地穿过,身上一股香味。孙达擦了擦脸上汗,瓮声瓮气道:“去……去对岸。”

      宋玉不见生气,直起腰道:“走,今日咱们过河,往对岸树丛那里去。”

      聚在岸上的几十官兵面面相觑,骚动了一会儿,有几人跟着宋玉向前走了。
      其余的人掬水洗了两把脸,也默默地跟上。去哪儿不是去?天气一日赛一日地热,太阳晒得人脸上发痛,待在原地也不是办法。

      孙达坐在石头块上,瞪着眼睛,见穿着银甲的人呼啦啦走过去,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一把拉扯住跟他关系好的几人:“他……他这么折腾我们!咱们也跟着去啊?”

      白胡子的兵说:“哎,找哪里,宋大人肯定是掐算过,跟着走就是了。”
      “掐算?”孙达道,“他何时掐算过啊?刚才,他不就是随随便便指了条路么?”

      一个年纪小些的兵道:“我也觉得。上次往东的时候,我看见宋大人是拿帽子扔了一下,红缨朝着东,他就带着我们往东走;后来他又从地上捡了根木棍,随便一扔,木棍指着钱塘,咱们就朝着钱塘走了……还是啥也没找着。感觉像磨洋工似的。”

      白胡子的兵道:“放你们的心,宋大人肯定不是瞎找。”

      “天这么热,宫里的悬棺停不了多久,就是放在冰窖里,几个月也得臭啦,那些娘娘和大臣还不得尖叫着跑出来?国师不给先帝入土为安,又找不到龙脉,既大不敬,又失了信,谁还服他,最后害的还不是他自己?他溜着我们玩,好玩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无言地站起来,踩着溪流中的大石块过河。
      孙达跟在队尾,低着头默默地,似乎有些心事。

      *

      “哗哗哗”树丛响动,红毛狐狸在林子里抄了个近道,化了人形钻出来,回头看看,那伙人早就被甩得不见人影了。
      她松了口气,胡乱拍掉身上的树叶,骂骂咧咧地走回村落。

      呸!还说去集市上转转呢,真是倒霉,偏偏遇到上次那伙男人,说不定那只国师公狐狸也跟来了。对了,她还咬掉公狐狸尾巴一撮毛……
      苏奈一个激灵,仿佛看见了自己被凶神恶煞的公狐狸拍扁的画面,赶紧环顾四周,寻摸到季先生的土屋,咣咣咣一阵猛拍,门未关紧,一下拍在了门框上。

      屋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苏奈揉着胳膊肘,一抬头,只见季先生换了一身更为破旧的、打了补丁的灰色长衫,肩上挂一鼓囊囊的包裹,脚边还立着两个木箱,手还搭在木箱上,正愕然看着她,欲言又止,脸色气得发紫。

      片刻的寂静,从里屋又“啪嗒啪嗒”地跑出一个企鹅样的身影,头戴瓜皮帽,手上高高举着一个面人:“这个忘记带——”

      他只顾跑着,没看前路,撞在季先生身上,帽子脱落了,露出小胖墩一张圆脸,他拿胖手摸了摸脑袋。

      苏奈打量着空荡荡木桌面,连桌上的砚台和笔架都收走了,十分惊讶。还没靠近,就被季尧臣抓着手腕猛甩到一旁,他脸上不只是愠怒,简直是怀疑人生:
      “不是叫你去买药么?”

      苏奈眨眨眼睛:“不就是药耗子么,奴家都准备好了!”

      “东西呢?”季尧臣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前发黑,胸口一股郁气恨不得从七窍喷出来。
      从此地到镇上,少说也要走上半日。谁料到她一炷香功夫不到,就跑了回来,竟叫她抓个正着……

      “给阿雀娘了。”苏奈这才想起自己是跟邻家的妇人一起出门的,忙心虚地回头看,“咦,人呢?她还要买些吃食,耽搁了些……”

      “撒谎!”季尧臣一把拽过苏奈的胳膊,咬牙切齿道,“无辜之人,那可是无辜之人啊……说,你把她怎么了?”

      这个臭男人,总这么激动……
      苏奈气得咬牙,面上却娇滴滴呼痛,顺势把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脂膏似的皮肤,眼波流转,“奴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先生怎么总待人家这么凶。”

      你?手无缚鸡之力?
      “要不要脸……”他正切齿想着,门又“咣当”一声撞开来,季尧臣瞳孔一缩,连面前发骚的小妇人也顾不上管了。

      半晌,只见阿雀娘热得满面通红,边擦汗边进了屋来,气喘吁吁地抱怨道,“季家媳妇,你腿脚也太快了!我一路小跑,就是有四条腿也赶不上你呀。”

      她看见地上大包小包,吃了一惊,旋即大喜:“季先生,你们一家要回去啦?”

      说着,转过屋来,只见季尧臣神色狼狈地站着,两袖不自在地垂在身侧。身旁立着的苏奈整着衣领,从她手上接过荨麻子,双手捧着放在季尧臣面前晃了晃,委屈道:“诺,这不是东西?先生可冤枉死人家了。”

      阿雀娘则喜滋滋东摸西看:“这是要回京都去了?都收拾好了,什么时候走呀?”

      季尧臣面如死灰,挪开苏奈的爪子,弯腰摊开箱,将东西一样一样都拿出来摆在桌上,尽量平静道:“不走,家里东西多,随便收拾收拾。”
      小胖墩有些迷惑,仰起头道:“嗯?你不是说……”
      “公子,去阿雀家玩吧。”话没说完,季尧臣便将他一推。小胖墩呆了一呆,还要说什么也给忘了,走出门去。

      阿雀娘见他将这孩子支开,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笑了笑,对季尧臣使了个眼色。可季尧臣脸色木然,只顾着往一样样外拿东西,她眼睛都眨痛了,还是没有反应。
      阿雀娘啧了一声,眼睛一转,道:“季家媳妇,里屋有个鞋样子,我上次借给你官人,他一直没还,你去找找,顺便给我拿来呗。”

      苏奈点点头,进了屋。
      阿雀娘一把拉住正要俯身开箱子的季尧臣,悄声道:“别演了。”她瞥一眼里屋,又吃吃地笑,“你让我悄悄盯的你媳妇,我都盯住了,我跟你说说呗。”

      季尧臣好半天才从一片混乱中抽出思绪,总算想起自己对邻家妇人撒的这个谎来。他撒这个谎,是为了防止苏奈路上报信,顺便争取些逃跑的时间,可现在已经没用了。
      所有计划全打乱了。

      季尧臣内心有些崩溃。
      他思绪混乱,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会头痛欲裂,此刻便忍着头疼,木然看向她。

      “你媳妇路上规矩得很,眼没有乱飘。就是腰扭得欢实了些,总有些不要脸的男人往她身上看,”阿雀娘道,“对了对了,她还懂得许多!摘了些荨麻子,那个就可以药死耗子,这样就不必……”
      季尧臣接过包好的荨麻子,看都没看便放在桌上,心神不属地继续收拾行李。

      阿雀娘见他兴致不高,忙道:“哎呀,我说话就爱这样,又跑偏了不是?我给你好好说,说重点。你媳妇在前面走得飞快,我死命地赶也赶不上,结果,到了河边,她见到一伙穿铠甲的官爷,吓得立刻就返回来了……”

      不料季尧臣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骤然起身,一把攥住她的胳膊:“那伙人有没有看见她?”

      他眼睛里现了血丝,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像是十分恐惧,阿雀娘让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那么远,又隔着一条河,我怎么看得清……”

      季尧臣放开阿雀娘。
      不仅如此,他大步走到门外,将正在和阿雀翻花绳玩的小胖墩拽了回来,将阿雀娘推出门外。
      苏奈从里屋出来,就见到季尧臣正将门锁好,转过来的脸色极为可怕。

      他本就高大,眉飞入鬓,凤眼上挑,又面色肃然,总带着一股凌厉的气质,更不必说他用那双眼睛瞪着人的时候:“苏姑娘,你可是说你来此处,是因为喜欢我?”

      苏奈只觉这男人和以往的男人很不一样。
      以往那些男人上钩时,语气都很温存,声音再浑厚,到了跟她说话的时候,都会轻上几分。她第一次见男人同她调情,倒像审讯一般掷地有声,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她抹了抹,有些发懵地点点脑袋:“奴家是真的喜欢先生。”

      季尧臣一拍桌子,喝道:“可你嘴里吐不出一句实话,叫我如何信任!你在河边遇到一群官爷,连面也不敢见,吓得就跑。你是身有案底,还是和旁人有旧情?”

      苏奈叫他拍得尾巴一颤,百口莫辩,眼珠子一转,手绢捂在脸上,马上抽抽搭搭道:“先生不知道,奴家来找先生的路上,遇到许多艰险,差点被一位官爷轻薄,又瞧见他,这才害怕得紧……”

      拿眼偷瞄,只见季尧臣神色不变,暗自咬牙,又挂下几串泪珠来:

      “奴家为了找您,一人走夜路,路过一处营地,有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官爷半夜解手,见奴家生得美貌,扑过来便抱住奴家。奴家怕得要死,但心里念着先生,一下子便有劲了,拿石块将他砸晕过去,这才脱身。他……他叫孙达。”

      季尧臣听到“生得美貌”,皱了下眉,听到“一下子便有劲了”,眉头皱得更紧,可是听得最后一句,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叫什么?孙达?”

      苏奈歪头想了想:“好像是叫孙达吧。”
      那么多男人的名字,难为她记得住……

      苏奈在怀里摸了摸,“先生若不信,看这个钱袋,这是我从他身上抢来的!”

      她将那灰色的布袋子递过来,季尧臣只是面色晦暗地坐着,宛如灵魂离开躯壳一般,没有去接——没有必要去接了,似乎想到什么:“盐巴,也是从他那拿的?”

      苏奈点点头,季尧臣笑了一笑。

      这是苏奈第一次见这男人笑。
      不过,笑得怪可怕的,好像一块木雕四分五裂了一般。原来他的那双眼珠子锃亮亮的,好像里面点了一盏灯,现在“噗嗤”一下灭了,那双眼睛一下子便灰暗了。苏奈默默地向后退,缩到了门里观察。

      季尧臣什么也没说,起身出门去了。他一向挺着的脊背,这次却有些驼,显得苍老了一些,微风挤瘪他的长衫,那打满补丁的衣裳空荡荡的。

      苏奈好奇他去了哪里,没过多久,有人叩门,苏奈开门一看,门外站着季先生,他面色平静,左手拎着一小块红绳捆好的猪肉,右手抓着一只刚杀好的芦花鸡的脖子。

      苏奈一看见鸡,眼睛都亮了,殷勤地接过来:“先生要做晚饭么?怎么买这么多。”

      季尧臣绕开她的手,径自拎着鸡和肉进了厨房;而这还没完,紧接着进来的阿雀娘,怀里抱着窖里存的白菜、新挖出的土豆、树上摘下的豆角进来,手上还捏了一把晒干的黄花菜,冲苏奈喜道:“你这官人,总算是想开,要回去了。在京都做大官的人,非得跑回咱们这穷乡僻壤来吃苦,看给孩子饿的,肚里没油水。”
      “这不,刚好你们一家三口团聚,走前好好吃一顿,就我们做相邻的当给你们践行了。”

      小胖墩从床榻上跳下来,眼巴巴地跟着阿雀娘进了厨房,不住地吞咽口水。

      季尧臣在厨房忙碌起来。他默然将鸡烫水,褪了毛,剁成小块。拿细铁丝在火堆上吊起一个小锅,放了些山野的香料,香味溢出时,放了鸡肉、树菇、盖上盖子慢慢炖着。
      又在灶膛添了柴,将猪肉细细切成丁,在大锅里爆出油来,将晒干的红辣椒向里一放,“哗——”地白烟呛起,一股辛辣的浓香迅速溢满整个屋子,苏奈一连打了五个喷嚏,惊慌不已,吓得跑到外面去了。

      小胖墩看着季尧臣将鸡块、蔬菜和辣椒炒在一起,越炒越香,口水差点淌了出来。脚都软了,蹲在了地上,拿鼻子嗅着,眼巴巴地看着锅里。

      柴火旁边,季尧臣热得脸色微红,汗流浃背,随便擦了擦,从锅里夹出一块鸡腿,放在小碗里递给小胖墩,柔声道:“拿一个吃吧。”

      小胖墩怔怔地端着碗,有些不敢相信。
      以往季尧臣在吃这方面,总对他颇多限制,但凡知道他偷吃东西,都要厉声训斥,今日这样,倒叫他有些踌躇。他用力吞咽口水,见季尧臣继续炒菜,不再管他,这才道:“多谢。”
      随后拿着鸡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弄得满脸都是红油。

      待他吃完了,季尧臣拿过他的碗,又他给夹了几块好肉,方才慢慢地将菜出锅。

      季尧臣掀开吊在火上的小锅的盖子,鸡汤正滚着,不住将黄色的油珠挤碎,飘出香味。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他沉着地看着那沸腾的汤汁,目光渐渐涣散开。

      宋玉已经追到对岸,这片统共只有这一处村落。也许就是下午,若是快一些,也许便在一个时辰后,阿执被国师带回去,做成祭品,他被千刀万剐。

      他身上虚汗一阵一阵地冒出,自打从皇宫中回到他的家乡,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他都处于极度焦虑中。刚开始时,哪怕夜里门响一下,他都会立刻惊醒,大汗淋漓。能活到今日,全靠一口气撑着,他想听到同伴的消息。

      今日终于有了消息。
      孙达已经成了宋玉麾下的追兵,正在奔他而来。

      孙达曾是一开始同他通信的那些人之一,上一次见面时,他还在做护城禁卫军,性格很豪爽,一次能喝上十几大碗酒,每当酒醉,便胡言乱语,要说要砍断国师的脖子,做成狐裘大衣。

      季尧臣又是一笑,青筋绷起。

      从前那纸上谈兵的同盟,还没成事就已经如散沙,死的死,叛的叛。
      是了,人有软肋,大都希望自己过得好一些。国师的权势巨大,又有妖力,也许是为钱财妥协,也许是单纯的畏惧。可怜他一人心怀妄想。也可怜他别无所求。

      从开始读书,直到现在,无论如何高声疾呼,除了牛,没人会听;无论如何挣扎,还是叫更大的力量玩弄于鼓掌,这力量是父母,君王,弄臣,上司,到头来,他还是漩涡中一片落叶,见沉疴而无力回天。

      这点不甘心,催逼出了一股恨意。这股恨意使他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
      玉石俱焚,便是他季尧臣最后给老天交出的答卷。

      他输了,奸佞也不能如愿。

      他拽起包裹荨麻子的草叶,颤抖着手,将粉末全部倾入锅里,猛然盖上锅盖,闭上眼睛。
      很快……很快就结束了。

      四菜一汤陆续端了出来。
      小小一张石头桌,承担不了这么多盘子,几个放在了地上。

      苏奈自打进了季尧臣的家里,日日粗茶淡饭,已吃得眼睛发绿。骤然见了这么多菜,看得眼花缭乱,期待地拿起筷子,手便被人按下去。

      “苏姑娘,家里醋没了。”季尧臣道,“麻烦你去镇上打些。”
      死相残忍,不想叫外人看到。

      苏奈的笑容瞬间隐没,“什么?奴家不能先吃完饭再……”

      “天晚了,店铺会关。”季尧臣拿盘子拨了些菜,“不必担心,我们给你留些饭菜。”

      哪有刚上了菜就赶人走的?那可不行!苏奈还想再扯皮,季尧臣将筷子用力拍在桌上,将她吓了一跳:“夜路危险,早去早回。”

      片刻后,苏奈拎着个瓶,气冲冲地走在了街上。
      一日两日的,男人没采到,净给人跑腿!若是让姊姊们知道,还不得笑死她?

      苏奈咬着牙,四面看了看,将瓶子往嘴里一叼,化作狐狸,穿进林子。

      嗖嗖嗖。
      狐狸叼着瓶子,在草丛中狂奔。
      抄个近道,也好快去快回……

      日光在林木间穿过,鹧鸪有一搭没一搭地啼叫。
      几只乌鸦凑在一起,“啪啪”地拍着翅膀,争抢着啃食什么东西,厮打中,发出难听的叫声,苏奈本来跑了过去,鼻子嗅了嗅,一股甜腻的血腥气,不受控制地,又慢慢返了回来,

      自打开始吃人类的食物之后,她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这么诱人的生食味了。

      什么好东西?红毛狐狸挥爪,挤进了乌鸦丛中,乌鸦们受惊,“哗啦啦”飞上天际,可却不肯离开,“嘎嘎”地叫着,在狐狸头顶盘旋。

      狐狸走近了,只见茂盛的杂草中,露出一只血淋淋、半见白骨的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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