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琴丝

　　“姐姐，姐姐……”耳边是细细的呢喃。
　　是紫陌吗？什么时候这么乖了？叫我的时候不再拼命地摇我了？
　　“姐姐，姐姐，你还没醒吗？”紫陌好像要哭了，我赶紧抬起沉重的眼皮，刚想安慰她两句，却被眼前的美人吓懵了！
　　那眉，那眼，那张脸……都是那么熟悉……
　　她是商雪燕吗？可她的脸色比她身上的白衣还要苍白，她的眼睛麻木地不像话，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有条件反射性地眨眼，她只是睁着大眼睛望着前方。
　　“你是商雪燕吗？”我轻声问，却明显感受到了她的颤抖。
　　她绽放着如春风拂过梨花般的笑颜。
　　“姐姐，你才是燕儿，我是小莺啊！我们都是飞不高的鸟，才多久的时间啊，你就能把这个给忘了？”
　　不是我不怜香惜玉，我不得不打击她一下。
　　“我不是你姐！”
　　她却嗤笑出声：“你真是这样，爹说的，我还不信呢，原来……不过姐姐，我认得你的声音，记得你的味道，即使是厚厚的脂粉味也盖不住你最特殊的味道！”
　　完蛋了！谁让这是商雪燕的身体呢？
　　“姐姐？你怎么了？”许是我许久都不说话，她面带惊慌，双手胡乱地在帐内摸着。
　　看着心里有点酸，我自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已经够可怜了吧……
　　“小莺啊，你身子是不是很差？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她睁着空洞的眼睛笑着回答：“小莺一向如此，姐姐不用当心！”说完便轻咳了起来。
　　我拍着她的背让她顺气。她缓过气来仍是笑着说：“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疼爱小莺。”
　　门无声地开了，商云决，就那老头，领着两个丫鬟进来了，他指着小莺说：“把二小姐带下去，我有话要对大小姐说。”
　　“是。”两个丫鬟一个扶一边，小莺无奈只好随着丫鬟出去了。
　　待门再次关上，商云决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盯着我看，我被他盯得心虚，便转过头不理他。
　　终于，我忍无可忍：“喂，老头，有话你就说啊！别婆婆妈妈的行不行啊！”
　　商云决眉头一拧：“你明明就是我的女儿！是不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你怎会变成这样！”
　　“这样是怎样？”我挑衅地开口，“我扮萧楚媒婆成群，我扮萧潇，成群的男人愿意等我！当然，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真不是商雪燕！我姓萧名楚！”
　　商云决哈哈大笑两声：“你还在骗爹？你左肩的月季就是你的身份象征，你以为
　　这样爹就认不出来？”刚说完，他的脸即刻放柔了，“燕儿，你明知道，爹最疼你了！为何还要这样折磨爹？难道，你还在怪爹当初不经过你同意就让你进宫了吗？”
　　“我……”面对如此慈父，心里是说不尽的内疚，可我并不是故意的！
　　“燕儿，”商云决上前轻拥着我，“让爹再抱抱你，等后天鲜于义宇的母亲过完了寿，你就该进宫了……”
　　我本想推开他的，可一听到“鲜于义宇母亲过寿”这件事倒提醒了我，我脑筋一转，低声说道：“爹，你让我参加右丞相其母的寿宴可好？”
　　“为什么？”商云决一脸疑惑。
　　“女儿曾经答应右丞相一件事，必须在那天完成的！女儿不可以不讲信用！”我特地用了“女儿”这个称呼，哄哄老头也是好的！
　　“好，好！”果然，一声爹，一句女儿，老头听得心花怒放，“这才是我的好女儿！”
　　艳阳高照，天空一片明朗，气候也十分温和，那么晚上，定会群星闪烁，听曲最合适不过了！
　　并且，那时也最好伺机溜走！
　　换衣服时特地让丫鬟们出去，里头穿着简单的男装，外头套上青绒女装，幸好这儿的春天不怎么冷，男装权当保暖层了。
　　我故意拖延着时间，在发饰上能简就简，便于拆卸。
　　想我进宫？下辈子吧！
　　也许是我笑得太奸诈，身后给我插簪子的丫鬟手一抖，刺痛了我的头皮，刚想骂人，那丫鬟倒主动跪下了。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是万礼手笨……”
　　“行了行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看不惯她那胆小样，索性懒得计较。
　　“是是是……”万礼哆嗦着爬起，专注地给我弄发型。
　　是奏完曲就溜呢？还是出门就溜？
　　正犹豫不决，外头小厮道：“车娇已备好，老爷让小的来请小姐出门。”
　　“哦，来了！”不顾自己形象咋滴，我捞起裙裾不等人扶径直跑出了府。
　　“你看你，没个规矩！”商云决迎上前，脱了他自个儿的披风霸道地给我披上。
　　心里热呼呼的，有这样的爹，真好！
　　可是……我毕竟不是他的女儿！
　　闷闷地坐在轿子里，面对心里的愧疚，我只能默默地说声抱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老天爷知道……
　　一直也就模模糊糊的，连我怎么下轿，怎么进府，怎么入座都没印象了，我的脑中一团浆糊。
　　“小姐，小姐……”万礼轻摇着我，脑中像有清脆的响声，瞬间清晰多了。
　　“小姐你吃不下吗？老瞪着碗作甚？”万礼低声问我。
　　我尴尬地扯出笑脸：“我，刚，刚刚想别的事来着，这就吃！”我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吃起饭，不经意的一抬头，脑子里又糊涂了……
　　坐上头的那是皇帝裕莫尘。可他身后穿着银亮战衣的人是谁？曲银笙的双胞胎哥哥还是弟弟？
　　“小姐，你在看什么？老爷看向这边了！”万礼低声提醒道。
　　“万礼，皇上后边的那个是姓曲的吗？”我暂且不管别的，只是满肚子的疑问。
　　“若是姓曲的，那便是曲银笙曲将军了！”万礼似乎有些，激动？
　　“哪个曲银笙？”我赶紧追问。
　　“万礼也是昨儿个才知道的，听说，原来隐逸的曲照将军几日前带着将军印和他儿子曲银笙将军进宫面圣，曲银笙将军主动请缨保护皇上，皇上自然高兴了，这曲家世世代代都是随国的将军，近几年蛮子也没少侵犯，可曲照老将军五年前也不知为什么听从了他儿子曲银笙将军的建议，毅然带着曲银笙将军辞官回乡。不过前几日，曲银笙将军又主动入宫要求赐官，自然呢，曲银笙将军被封为护国大将军，等皇上纳妃后，曲将军便要离开这儿了。”
　　曲银笙怎么了？隐逸的生活不好吗？都城的人那么爱吃你烧的菜，你也说过，你喜爱安乐。可现在竟为了一个将军之位……不行！我要过去问问清楚！
　　刚起身，万礼迅速按我坐下，低语道：“皇上望向这边了。”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娘的，但也只得乖乖坐好，不然，要逃就不容易了！
　　胡乱地扒了几口饭，戏台上早依依呀呀地唱上了，害的我更没心思吃饭了。
　　“侍中大人来了！”万礼低语提醒道。
　　侍中大人？不解地抬头，鲜于仁宇小跑了过来，紧张地问了句：“你真的来了？”
　　“废话！不真来，难不成我不是人啊？”没好气地扛他。
　　“暮乐师没一起来？”
　　我的好心情顿时浇了大半，我扯扯笑容：“没关系，我一个人就行！”
　　“可，你现在贵为商家小姐……”
　　“放心啦！”
　　鲜于仁宇望了我好久，最终叹口气，撂下一句话：“有事记得来找我。”
　　我看着他的背影笑了，难怪翩然喜欢他，他这个人还蛮热心的！
　　当鲜于仁宇要进后门的时候，他犹豫了会儿仍是转过身担忧地看着我。我微笑地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他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只是尴尬地笑着掀了帘子进去。
　　我见他进去，亦起身向后台走去：“万礼，开工了。”
　　“哦，来了。”大概万礼没反应过来我要做什么，仓促地跟上我。
　　琴是现成的！我哪需要准备什么呀！早点躲开外面那帮人的视线也是好的，后边窗外的墙也不高，应该爬的过去……待会儿弹完琴恰好支开万礼这只眼线，那就大功告成了！欣喜地坐在桌边慢悠悠地品着茶。
　　“商小姐。”一个老妈妈似的人物掀了帘子进来，恭敬地说道，“老夫人想听曲子了，特意让小的来说一声。”
　　“哦，这就来！”我指挥着万礼平抱着古琴，随了老妈妈出来，我用最优雅的步子走上台坐下，万礼轻轻放下琴便下了台立在台下。
　　食指回肠，千回九转……
　　明明想奏《断桥残雪》，想着本该暮归云和奏，手一颤，调却一偏，成了《等你的季节》，无奈，我悄悄换了几个调子，干脆就唱《等你的季节》。
　　“等夏天等秋天
　　等下个季节
　　要等到月亮变全
　　你才会回到我身边
　　要不要再见面
　　没办法还是想念
　　突然想看你的脸
　　熟悉的感觉
　　不牵手也可以漫步风霜雨雪
　　不能相见也要朝思暮念
　　只想让你知道
　　我真的很好
　　爱一生恋一世
　　我也会等你到老
　　只想让你知道
　　放不下也忘不掉
　　你的笑你的好
　　是我温暖的依靠
　　只想让你知道
　　放不下也忘不掉
　　你的笑你的好
　　是我温暖的依靠。”
　　泛滥似江，涛转轮回湮灭……
　　空气中凝结着寂静的气息，天空中果然是群星闪烁，台上的昏暗遮住了我欲流泪的眼睛。
　　那日，他答应了我要一起祝寿的……现在，我却一个人独自在这伤感……
　　不知是谁，喊了声好，底下激起千万层的掌声，热烈而澎湃。
　　忘记了谢幕，不由自主地起身返回了后台，我，又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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