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马甲掉了

　　这段时间几乎所有门派齐聚昆仑，附近的旅馆房间紧凑，这几日都没有多余的房间空出来。
　　所以今夜他还是得跟荣沛之挤在一间屋子里。
　　推开门前，景棠隐约听见房屋内有动静，他回首朝荣沛之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快速推开门。
　　然而屋里的不是别人，是正在床上小憩的荣益。
　　荣益胳膊上的伤已经痊愈了，躺在床上生龙活虎，边喝饮料边看杂志，手边还搁了不少花生瓜子。
　　他大约没想到这两人会回来那么早，这会儿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
　　荣益很快回神，快速从床上滚了下来，动作麻利的把床铺简单掸了掸，装模作样的朝门边一站：“少爷，贺先生，你们回来啦。”
　　荣沛之解开浅色风衣顺手挂到衣架上，问他：“山高水长的，你不好好在家等着，怎么还跟过来了。”
　　景棠也走进屋，他有点渴了，抬手倒水却发现水被荣益喝完了，只好拎起水壶出门去打。
　　荣益望着贺景棠的背影，又环视了房间，小心翼翼附身跟荣沛之说：“少爷，出岔子了。”
　　沛之回视过去，荣益不像在开玩笑。
　　他坐在椅子上，翘起腿做出看戏的姿态，看向荣益：“说说看，怎么回事。”

　　景棠拎着热水壶推开门。
　　荣益正提着扫把打理一地的瓜子皮花生壳。
　　他一瞧见景棠，想到这两个人都已经共处一室了，自己这个硕大的电灯泡在这里放着，日后怎么可能不被少爷打击报复。
　　他顿时把扫帚一放，先拎过景棠带来的热水壶，然后自告奋勇去买吃的。
　　荣沛之正在看报纸，眼睛未抬一下：“去吧。”
　　荣益目不斜视，走前还把门给关上了。
　　贺景棠望着他火急火燎的的背影问荣沛之：“他跑什么？”
　　荣沛之把报纸放到一边，轻笑了声：“大约是怕吃的卖完了。”

　　荣益拎着小酒在街市上溜达了一圈，吃了一碗云吞两袋包子以后，决定再溜达一圈消消食。
　　走着走着，他咬着小笼包的嘴巴像是被定住，整个人呆在原地。
　　然后他觉得也对。
　　周桐和他的父母都来了昆仑，周舒望一起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他佯装无事的从周舒望身边走过，蓦的听见舒望在唤他：“益小哥。”
　　荣益的步子停顿一瞬，又假装没听见一样抬脚继续走。
　　他记得舒望的脚步声，即使人流嘈杂。
　　她没有追，她只是浅浅叹了口气。

　　他不敢再逛街了，猫在巷子里靠墙蹲着。
　　或许是夜色够好，荣益把手边的两瓶酒灌得一点不剩。
　　他踉跄起身，扶着墙壁走回旅馆。
　　短短一段路，走的他吐了又吐，其实他没什么可难过的，只是心口一直酸胀着难受。
　　但具体是因为什么难受他又说不上来。
　　他拍打房间的门。
　　荣沛之把他拉进门就闻到了酒气。
　　荣益跟了他不少年头，还是头一回喝的这么醉，他把荣益抱到床上，正要去倒杯水，景棠已经倒了杯白开水递到他手边。
　　“谢谢。”
　　他把荣益扶起来，吹了吹热水，喂进荣益嘴里。
　　荣益被热水激醒，一把攥住了荣沛之的手腕，他当了这么久的忠仆，到底硬气了回：“不喝！”
　　沛之又想气又想笑，捏着他的下巴朝里灌，边灌边说：“喝了才解酒，少爷我难得伺候你一回，你就受着吧。”
　　荣益挣扎两下，没挣开，喝完以后趴在床边要死不能活的说醉话：“……我想飞。”
　　荣沛之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
　　景棠哭笑不得的问荣益：“你想飞到哪儿？”
　　荣益半睁着眼：“不一定，南边、北边，都行，我不挑。”
　　荣沛之就差拿块布把他嘴塞住，免得再听他胡扯。
　　他不惩治荣益，荣益自己倒找过来了。
　　这个醉鬼抓住沛之袖口，嘲笑他，“少爷，贺先生以后回去道士，你是不是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哈哈哈，太惨了。”
　　坐在床畔的荣沛之被他问的一愣，握着杯子，面色阴沉：“闭嘴。”
　　荣益自己把嘴巴捂住，蒙住被子把自己裹成蛹。
　　景棠面色尴尬的准备走开。
　　却被沛之拽住。
　　他一寸寸摸寻到景棠的手腕，反手扣住，指尖刚刚放开热水杯，高热犹存。
　　景棠替他解释：“我知道，荣益说的都是醉话，我不会在意。”
　　荣沛之闻言回过头对上了他目光，他是在笑的，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意味不明的重复了景棠的话：“……不在意？”
　　景棠想起这屋子还有第三个人，虽然已经醉的不醒人事。
　　他想把手腕抽走，但荣沛之握的更紧了点。
　　景棠有点不明所以的望过去。
　　但沛之骤然把他拉进了怀。
　　景棠大睁着眼，容色惊愕，“你……”
　　沛之半开玩笑，“别动，床会榻。”
　　“你放开。”
　　自从在对于对方的性别这件事上，大家有了彻底的认知后，荣沛之已经很久没再做这些惹人误会的动作。
　　荣沛之的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对景棠方才的话充耳不闻，只靠近了些，唇瓣贴在景棠的耳侧，说话声低浅：“阿曦，你还没回答我，如果我对你有歪心思，你怕不怕？”
　　景棠垂了眼睫。
　　那些突然入梦的场景，每一个人都有清晰的面孔。
　　可那些场景如果不是梦，又是什么？
　　前世的记忆回溯？
　　他不无自嘲的想，让荣沛之念念不忘的是贺兰曦，不是这一世的贺景棠。
　　无论是古巷骤雨中撑伞的卿月，还是大火里抵剑相救的身影，都不是为他而来。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难以形容方才心口突如其来的悸动是怎么回事。
　　他阖上眼，开口才觉嗓音带着莫名的干涩：“我不知道。”
　　沛之吻了吻他脖颈上曾经被他撕咬过的地方，语调难得正经，“阿曦，别怕。”
　　“他说的是真的，如果你回去做道士，我就在道观外面搭一座茅草屋。”荣沛之说着自己都笑了，“你做一天道士，我就等一天，你要是做一辈子道士，我就跟你做一辈子的邻居。”
　　景棠闻言微怔。
　　沛之把他抱得更紧，脖颈上的吻更密集了些。
　　他慌乱中回头，荣沛之乘机捧住他的脸，四目相对，分不清是谁最先吻了谁。
　　景棠的唇是冷的，微微发颤，似乎犹豫。
　　荣沛之抵着他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逾吻逾深。
　　在一片寂静中，景棠的呼吸越发紧促，他从这个几乎把他溺毙的怀抱中挣扎出来，艰难喘息，唇瓣已经肿了，眼尾则成了微红色。
　　荣沛之再次把他拽过去，单手把他住的手腕，借着月光细细描摹他的脸，吻上去。
　　眼睛，鼻尖，和下巴，一寸寸的轻吻。
　　轻柔的仿若羽毛拂过。
　　“阿曦。”他到底停下，轻触景棠的唇角，轻轻叹息，“我喜欢你，真的喜欢。”
　　景棠怔怔望过去，因为这两句喜欢，面上微微动容。
　　沛之揽着他的肩颈，把他压在怀里，不断的重复：“我喜欢你。”

　　距离初选结束还有一天，周桐在街上瞎晃悠，正好碰见景棠和荣沛之。
　　他俩正在自己介绍过的面摊处吃面。
　　周桐快步走过去，坐到了曦简兄身边，先抽出筷子在袖口上蹭了蹭，然后朝摊主招呼：“老板娘，来碗热汤面。”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虽然只一些日子没见，曦简兄和荣先生似乎更加默契了。
　　他俩一起开口：“好巧。”
　　周桐“哈哈”笑了两声，注意到曦简的唇瓣肿了，于是他很热心：“这里地处西北，天气燥热，很容易上火，有味药丸治疗上火有奇效，我备了一些，待会给你送过去。”
　　景棠闻言耳根微微红了，摆了摆手，“不碍事。”
　　周桐像是才注意到，不仅贺曦简，就连荣沛之的嘴角也是肿的，“荣先生，我待会也给你送一些。”
　　荣沛之拿着调羹的手一顿，倒是欣然接受：“好啊。”
　　周桐的面上来了。
　　他挑开面吸溜了两口，像是想起什么，抹抹嘴：“曦简兄，你听说过湘西谢氏吗？”
　　景棠欲言又止。
　　周桐还想说话，荣沛之带笑打断他的话：“周少爷，你问这个，莫不是看上人家的姑娘了。”
　　周桐的脸唰的红透了，简直比下了开水的小龙虾还娇艳。
　　他还在狡辩：“之后的试炼可能会碰到……我随便问问而已。”
　　荣沛之笑的前仰后合：“周少爷，你这几天在街上逮着熟人就问有没有听说过谢氏的事情可不是我说的，是我碰见你四师兄的时候听他们说的，他们还跟我打了赌，就赌你遇着阿曦的时候会不会连他也问一遍。”
　　周桐的四师兄还替周桐向他们表示抱歉。
　　至于抱歉的原因，则是十四终于觉悟三人行不是长久之计，已然回头是岸，移情别恋到了一位秀美姑娘身上。
　　荣沛之还很好奇：“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门派？”
　　四师兄和五师兄相视一笑，“等遇着十四，他自己会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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