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有偿

　　“你不是就在等这个吗？”
　　强仁像喝醉了酒，蹒跚的向前跨了一步，利特立刻退开，他一直低着头不肯看强仁，嘴里坚持的说，
　　“我等的不是这个，强仁，我只是在等一个结束，以前是我自己没有勇气，这段日子我想明白了。”
　　强仁突然打断他，
　　“你给我闭嘴！你都在胡说些什么……，什么结束，我们之间永远都不会结束的！”
　　他握着那本离婚证递到利特面前，放软了声音说，
　　“你忘了吗？你以前是怎么求我离婚的，你抱着我，一直一直求，一直求我的，说离不开我，你忘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试着把利特拉到怀里，
　　“你的声音每天都在折磨着我，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我都改了，以后我会对你好，加倍的补偿你，利特，我……”

　　利特像想起了什么，慢慢抬头看着强仁，强仁以为他松动了，又努力说着，
　　“相信我，真的，你相信我，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吗？强仁，这么多年骗来骗去的，我已经厌倦了。”

　　这句话像根针一样，刺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金在中心口像被人猛的捶了一拳，这么多年骗来骗去，说的不就是他和郑允浩吗？突然之间，他清楚了利特的立场和感受，曾经自以为是的恩爱，以为自己是被上天偶然的眷顾，甚至想好了，就算被背叛也要感激的，结果呢，结果不过是站在欺瞒之上的一场模拟游戏而已。

　　强仁微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利特没有躲，没有闹，只是怜悯的看着他，怜悯之后是无法撼动的坚决，一切都会好起来吗？已经厌倦了啊，怎么捆绑也不能再牵绊住这个人了吗？他准备了很多话的，要说服利特，恐吓他，引诱他，但是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个字也都不必说了。

　　金在中晃悠着站起来，他拽着强仁往外走，强仁也不反抗，像个木偶一样被拖拽着，所有人都没再说话，只有强仁手上那本离婚证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金在中就这样拉着强仁一直到了停车场才松开，
　　“走吧，不要再回来找他了。”
　　强仁摇头，金在中不知是在可怜他，还是在可怜自己，他惨笑了一下说，
　　“大老爷们，有什么看不开的，今晚醉一场，明天就都过去了。放开他，你们两个都能过得好，何苦这样。”
　　强仁很意外金在中能这样好声好气，他惊诧的看了金在中一眼，突然说，
　　“我没想骗他。”
　　“你那是任务，对方无论是谁你都要那样做的。”

　　强仁像是找到了出口，使劲的点了点头，金在中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
　　“回去吧，不要再来找他，都过去吧。”

　　金希澈从地上捡起离婚证，对利特说，
　　“他为了你婚都离了，你还要怎么样？我以前一直觉得他欺负你软弱，现在看看，你倒是比我们谁都心狠。”
　　利特问金希澈要了一支烟点上，伸手接过离婚证翻了翻，指着扉页上的钢印，
　　“你仔细看看。”
　　金希澈和金俊秀都凑过头来，看不出究竟，金俊秀试探的问，
　　“假的？”
　　利特苦笑了一下，
　　“他这个工作，这些东西都是信手拈来的。”
　　金希澈三两下把离婚证撕了个粉碎，
　　“操！这种事都做的出来，演的真他妈的像，还是你了解他，我们都差点被骗到。”
　　利特摇头，
　　“我也不了解他，不过昨天……我跟他老婆通过电话，他老婆说家里在盖房，让我转告他有空回去一趟，顺便把他儿子入学的事情办了。”

　　金俊秀和金希澈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利特倒是看的很开，
　　“这么久了，一直麻烦你们，现在事情都解决了，我没理由再赖在这里。”
　　金俊秀急着说什么，被金希澈制止，
　　“好的，我会通知财务明天给你结算工资。你……准备去哪儿？”
　　“出去散散心吧，以前提心吊胆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现在了无牵挂了，好好玩一场。”

　　送走了利特，金希澈杀气腾腾的瞪着金俊秀，被强仁一闹，金俊秀几乎把自己的事情都忘记了，现在看着金希澈才知道怕，一边后退一边讨饶。
　　“哥，我……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冲动哦，你刚刚的烟灰缸差点砸到我头上，哥……，哥……我也是怕在中哥越陷越深，早点知道真相……”

　　金希澈停住，
　　“在中呢？”

　　金在中在车上，酒精的作用配合着强劲的夜风让他万分舒爽，深夜广播里正是催泪的感情节目，主持人暖暖的声音说，
　　“人生总会有坎坷，甚至会有走投无路的时候，然而爱和信任就是在漆黑之中的那一点亮光，顺着它的方向，就能走到出口。”
　　还没等主持人说完，金在中就狂笑起来，
　　“出口？是此路不通的标识牌吧？爱正在施工，请绕行，哈哈哈。”
　　背景音乐流泻出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唱到
　　Where do I begin
　　to tell the story of how great a love can be

　　金在中突然想起了那一次是在郑允浩的车上，也是这首老掉牙的歌曲，郑允浩在如雷的雨声中亲吻了他，那亲吻像奶油一样滑腻，挡住了他的眼，也蒙住了他的心。
　　他想关掉音乐，手却颤抖的找不到快捷按钮，只好趴下身去找面板上的开关，等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已经穿越红灯来到了十字路口的中央，左右都有刺眼的车灯照射过来，随即是刺耳的刹车声。

　　郑允浩第二十三次重拨了号码，可是金在中的手机依旧无人接听，看一眼表，已经是夜里三点了，郑允浩急得团团转，翻了一遍通讯录才发现没有金希澈的电话，不得已只好打给沈昌珉，沈昌珉很快就接了电话，
　　“哥？”
　　“嗯……你有金希澈的号码？”
　　“金希澈？哦……，我没有，怎么了？”
　　郑允浩有些为难，但还是说了，
　　“在中晚上说去店里处理一些事情，走了这么久也没回来，我打电话也一直不接……”

　　沈昌珉打断他，从沙发里坐起身，
　　“那我现在去店里找找。”
　　郑允浩楞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要出门去找，他觉得金在中是成年人，不会有什么意外，至多是什么事情瞒着他，他甚至想到是不是以前捧场的大佬们来了，他要去应酬之类，沈昌珉这样的反应，倒让他也紧张起来，
　　“好，那我也过去。”

　　沈昌珉出门之前还是拨了一遍金在中的电话，意外的是，居然接通了，
　　“在中哥，你在哪儿？”
　　金在中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在……事故科。”
　　沈昌珉立即拔高了声调，
　　“什么事故科？在什么位置？”
　　金在中刚报完地址，对方只说了一句“等着我！”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是事故科……又不是急诊室，至于这么紧张吗？”
　　金在中转着大眼珠咕哝着，韩庚走过来递了一杯热水，温和的问，
　　“郑允浩？”

　　金在中眼里的光彩暗淡下去，看着手机上二十几个未接，淡淡的说，
　　“不是，是他弟。”
　　韩庚亲昵的拍拍他的头，
　　“把热水喝了，一会核对完笔录签字，然后等着我。”
　　金在中可怜兮兮的叼着纸杯，
　　“不要告诉希澈哥。”

　　韩庚眯着眼睛戳他，
　　“哎呀，你说晚了，我刚给你大姐汇报完，他和俊秀正在赶过来。”
　　金在中牵了他的衣角，
　　“韩sir，韩sir，那你一会儿要保护我。”
　　“现在撒娇来不及了，酒驾可能是要坐牢的哦。”
　　金在中看着韩庚的笑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想，果然是个厉害角色，难怪能把大姐这样的怪物降服住。然而沈昌珉却是先赶来的那个，因为是凌晨，所以进入警局前还和门卫闹了些不愉快，当他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滞留室时，连金在中都吓了一跳，他叼着纸杯站起来，含糊不清的说，
　　“这么快？”
　　沈昌珉只是拉开他的手，上下打量，金在中的酒劲还没过去，见沈昌珉拉着他的手，便扭动着跳起恰恰来，沈昌珉摸了摸他红彤彤的脸，
　　“哥都多大的人了，还做这些小孩子的事情。”
　　金在中瞬间蔫了下来，耍赖一样靠在沈昌珉的肩头，
　　“韩sir说要坐牢……”

　　沈昌珉拉着他坐下，把他的头在自己肩膀上固定好，安慰道，
　　“我来想办法，不会有事的。”
　　“对不起，昌珉，本来不想叫你来的，但是看到电话就忍不住接了，”

　　沈昌珉听了这话就低下头看他，金在中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也没了笑意，看上去很平静，完全不是醉后的样子，沈昌珉试探的说，
　　“什么对不起，哥在说什么呢！”
　　金在中抓住他的手，手很凉，不仅如此，沈昌珉的头发上还挂着雨水，
　　“下雨了吗？你连外套都没有穿就跑出来了，对不起，昌珉。”
　　沈昌珉按住他的头，轻声说，
　　“睡一下吧，天就要亮了，事情都会过去的，我会想办法。”
　　金在中闭上眼，轻轻的摇头，
　　“有些事是过不去的，我们心里都很清楚。”

　　滞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沉默中能听见日光灯光发出嗡嗡的声响，
　　“昌珉，那些东西是你给俊秀的吧。”

《六年时光散淡》
六年时光散淡——豆花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