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

　　苏立成给林思雨打电话问她在哪里要给她送口红时，她正坐在小区椅子上不知道去哪，她不想给齐月添麻烦，又不想按照姜天丽的吩咐把张野找回来。新人是治疗情伤最好的办法没错，但新人没必要为旧伤买单，与其说她不愿意伤害张野，她是不愿意伤害自己。对于爱情，她宁肯不要，这样也才不会有伤。
　　听到苏立成问，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时，林思雨脱口而出“你来接我好不好，我没有地方可以去”。说完她就后悔了，但这不是微信，不可以撤回，只能耐心等着苏立成的回复，“好，你在那等我，我来接你”。
　　一切就这样顺理成章，林思雨又一次回到了自己家，这一次家里收拾的很干净，她的粉色拖鞋已经不见了，苏立成只能把自己的拖鞋让给林思雨，他自己则穿上了一次性的客人拖鞋，他知道，林思雨不喜欢一次性的东西。
　　“我妈来过一趟，家里是她收拾的。”苏立成解释道。
　　“那妈，不，阿姨，知道了我们的事？”林思雨小声问道。
　　“嗯，她本来想去找你的，我拦住了。这件事是我的错。思雨，对不起。”苏立成抬头，盯着林思雨的眼睛说道。
　　“我真的很爱这个家，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期待孩子的降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不否认我被她吸引了，她总是那么活力四射，就连在床上也是如此，你不肯做的她都愿意为我做，我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我控制不住。”苏立成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低着头的，双手合十放在眼下，不停地摩擦着。
　　“那你可以跟我说啊，直接告诉我你爱上了别人，我们离婚。”林思雨的声音透露着无力。
　　“跟你说？可能吗？可能你不相信，到这个时候男人都会变得自私，他希望能保留下双方，他不想伤害另一方，他总是自我安慰，就先这样吧，过段时间再说。我没想到你会知道，我……”苏立成终于将连日来自己的所思所想说了出来。
　　这是自私，人性的劣根性，林思雨可以理解“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林思雨用了这句自己最讨厌的话，安慰着自己，也安慰苏立成，爱到最后不吵不闹的结束也是一种完美。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你妈妈要求的那二十万，我能不能先给你十万，剩下的等到年终了再给你，你也知道，我就那个时候才有钱，这十万还是我让父母借了一些。”苏立成的声音透着无奈。
　　“嗯，我都可以。我妈也是为我好，你别怪她。”林思雨想到上次妈妈打他的事，道了歉。
　　“我知道，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
　　“你还能给我做一次糖醋排骨吗？算是告别。”林思雨提了一个要求。结婚之初两个人约定要学着做饭，因为结婚跟单身不一样，不能总是靠外卖和泡面过日子，那么孩子出生后日子更难过了。
　　两人都是从零开始学，但林思雨做的菜就是没苏立成的好吃，就连在她家吃过饭的齐月也要求，如果不是苏立成做饭她是不会来她家吃饭的。
　　“家里没排骨了，我去买。你走后，家里就没开过火了。”苏立成起身准备离开。林思雨一把从后面抱住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因为我不好吗？”
　　“不是，你很好。你又漂亮，又能干。我妈她们都很喜欢你。”苏立成老实回答。
　　“既然我这么好你为什么不爱我了？我这么好，你真的忍心以后我在别的男人面前展现吗？”泪从脸上滑落，事情发生了这么久，他们急着处理孩子，发泄愤怒，都没有好好问上一句为什么。其实离婚不痛，痛的是要将那些沁入骨髓的爱和习惯一点点沿着骨头剥离掉，这份剃骨之痛让林思雨再也没法坚强，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就坚持不下去了？明明说好了是要过一辈子的。为什么？让我相信爱情的是你，让我不相信爱情的也是你。
　　苏立成转过身伸出手想要帮林思雨擦擦眼泪，林思雨低头退后了，她不愿意让苏立成看到如此脆弱的自己，她还不能妥协，自尊心虽然没有用，但她还是得依靠着这自尊心活下去。
　　一个低头，一个伸手安慰，林思雨跟苏立成之间就差了这半只手的距离，没人往前，也没人退后，结束得让人措手不及，也理所当然。
　　最终林思雨也没有带走那支口红。
　　“啪”开灯声响起，灯亮，林思雨皱着眉头睁眼，手从薄毯中拿出将遮盖在眼前的头发抚开“回来了啊，几点了啊？”。
　　“快十二点了，飞机晚点了，你怎么不回房睡？”姜天丽脱掉高跟鞋，将包放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到桌上剩下的饭菜，问道，“今天谁来了？那什么野？”。
　　“不是，给你做的，结果你现在才回，浪费我一番心意。”林思雨嘟囔道，在家闲着没事，加上姜天丽很晚才能到家，她便打算给她做点吃的，结果等到现在，饭菜估计都冷了。
　　“嘿，那我请你吃烧烤怎么样？撸着串喝着啤酒，以前我们很喜欢做的事。刚好我也饿了。”姜天丽将林思雨从沙发上拉起来。
　　“谁怕谁呀，反正我又不要上班。”自从结婚，由于苏立成不喜欢吃烧烤，林思雨基本把这个一大爱好戒了，他现在一想到那带着辣椒和孜然，冒着热气的羊肉串，就开始流口水，推搡着姜天丽就出门。
　　姜天丽看了看自己一眼职业装，再看了看林思雨的睡衣，用手指了指“我们两需要换个衣服再去吧”。
　　“不去，换个屁，反正这个点出没在夜市的男人我们都看不上。”味蕾对烧烤的欲望让林思雨一刻都不能等，两人急匆匆出了门。
　　夜晚的城，相比白天，褪去了燥热留下了凉爽，抛弃了繁华剩下了孤寂，不管你要做什么都会有同行者，此时的烧烤摊上已经有人撸上了。林思雨和姜天丽寻了一个位置坐下，点了吃食，叫了一打啤酒，看着姜天丽的壮举，林思雨忍不住提醒“你确定？”。
　　“怎么？这是在怀疑姐的酒量。”姜天丽不置可否。
　　“不，不是，只是跟自己过不去何必呢。”此时林思雨才看到姜天丽脸上散不开的愁容。
　　“自己不跟自己过不去，总会有人跟你过不去。”说话间姜天丽已经一罐啤酒下了肚，扬起啤酒罐问“你呢？喝还是不喝？”。
　　“好，我陪你。”林思雨仰头也开始喝啤酒，刚喝一口就被呛得满脸通红，她从来不知道啤酒也这么难喝，怀孕后就一直没有碰过酒，这猛的一喝还真是受不了。
　　“思雨，你的婚姻幸福吗？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结婚吗？”两罐啤酒下肚，姜天丽问出了林思雨最不想聊的话题之一，喝酒的女人果然不能惹呀，但没办法，林思雨盯着星空看了好久才回答“还是幸福的吧，我还是会选择结婚，只是会更慎重一点吧，婚姻本没错，错的是人罢了”。
　　林思雨自顾自的回答道，眼看着姜天丽又灌下一罐啤酒，她不假思索的问道“怎么了，家里又催婚了？”
　　“他结婚了。”姜天丽又猛灌了一口啤酒，依旧压不住心口的疼痛，那个说非他不娶的男人终于娶了别人，那个本应该给她的中式婚礼也给了别的女人，她怎么能够不难过。
　　“思雨你知道吗？我这里疼。”姜天丽用力捶着胸口“我是在候机时翻看朋友圈得知的消息。我忍不住，直接在候机大厅哭了，把妆都哭花了，一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我也一直在哭，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明明当初是我不要结婚的”。
　　“结婚，为什么非要结婚啊，我一个人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逼着我结婚。当初我可以结婚的时候不让结，嫌三嫌四的。凭什么现在又让我结婚？”姜天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不想在哭了，她累了。她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命运，还是每个女人都这样，不强大时掌控不了自己的婚姻，不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等强大了，婚姻还是要受控制。
　　“一个女人，是不是不管多努力，只要婚姻不好，她就应该被否定？”姜天丽将啤酒大力地往桌上
　　“因为婚姻本身就是评判一个人的基石，没有这块基石就塌陷了一块，怎么能不被否定呢？婚姻相处需要更多的技巧和门道，事业的成功真的没法就说这个人是成功的，尤其是女人。你想想看，通常婚姻能幸福的女人，事业和生活势必是成功的，虽然不一定是富贵人前，但也是知足日常。相反事业成功的人婚姻不一定幸福，事业可以强势，婚姻只能刚柔并济。”林思雨乐呵呵的笑着，说着，这是她很久之前就悟出来的道理，只是现在才明白。
　　这段时间以来，林思雨活在不断否定跟肯定自己之间，她时而觉得生活很美好，浑身充满了力量，仿佛前面有很多帅哥在等着自己；时而又颓废的不行，觉得自己连一个男人都搞不定，又能搞定什么呢？再说了，年轻漂亮的好姑娘多得是，谁会要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呢？
　　这两种情绪折磨着林思雨，所以她至今没想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便每天浑浑噩噩待在家里，看看剧睡睡觉，不亦乐乎，就连齐月都懒得管她了，张野倒是有约过她几次，她不是觉得洗头化妆麻烦，就是觉得没必要跟小男孩出去玩而拒绝了。
　　所以某一次在街头看到张野的机车后面坐着一个女孩时，她便连他发来的笑话都懒得看了。不要怪伤害你的那个人，因为正是你自己给了他伤害你的机会。
　　“思雨，你现在说话怎么那么深奥了啊，我都听不懂了。”姜天丽撅起嘴，以示不满，“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要不要结婚？”
　　“婚姻真的能让人成长很多，我只能这样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恋爱结婚。真的没必要害怕婚姻会不幸福，这不凡事都是50%的成功率，但前提条件是做了才有50%，不做就没有。说老实话，即便不结婚又能过得有多好呢？结婚了又能过得有多差呢？一切不还是取决于你如何对待生活吗。”林思雨一口酒灌进去，呛出了眼泪，心中陡然生出了无力感，她举起酒杯，对着星空大声说道“苏立成，谢谢你”。
　　是的，唯有谢谢才能让此生不负。
　　“张豪，谢谢你。”姜天丽学着林思雨的样子，两人随即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这一夜，姜天丽睡得很不安心，梦中各色人物夹杂出场，让她都分不清虚幻和真实了。纠纠缠缠一直到后半夜才踏实睡着，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半了，她慌忙挣扎起床，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才想起今天休息，于是又缩回了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
　　叮当哐当的声音惊扰了姜天丽，她皱着眉来到了厨房，只见林思雨拿起锅盖将自己和炒锅进行了隔离，用手捏着锅铲试图翻炒锅里的菜，菜每翻动一下，林思雨就嚎叫一声，一晚上的阴霾因着滑稽的场景一扫而光，姜天丽不厚道的大笑起来。
　　“林大小姐，你这是做饭还是闹杀猪呢？”姜天丽抱着手臂，倚靠在厨房的门框上。
　　“不打算帮忙就被废话，起晚了，只能早饭中午饭一起吃了。”说话间，林思雨已经将切好的辣椒倒进了炒锅里，这是她最拿手的菜了，她想好了生活总要重新开始，那就从最拿手的开始。
　　经过林思雨惨叫的奋斗，一桌菜终于上桌了。
　　“姐，你去换个衣服吧，瞧你穿成这样我还不习惯呢。”林思雨瞧见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睡衣加身的姜天丽，忍不住嫌弃。
　　“门铃响了，我去开门。”姜天丽踱步离开，刚开门就被一瓶红酒挡住了视线，“瞧瞧，为了你的新生，我可是偷了我老公最好的红酒哦，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去吧，你新生的主角在厨房呢。”姜天丽将齐月请了进来，准备关门。
　　“哎，门慢点关，还有我呢？”林思睿伸手一档，侧身准备进门。
　　“你谁啊？谁请你了？”姜天丽对林思睿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准备关门。
　　“正宗的农家老母鸡鸡汤，怎么样？“林思睿摇了摇手里的保温杯，他今天是带着目的而来的，所以斗嘴这种事今天他不打算干。
　　“开饭了。”随着林思雨的一声吼，酒菜上了桌，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有家人跟朋友陪伴，林思雨心中充满了感激，她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完，无需多言，她相信大家都懂。
　　彼此心照不宣，喝着酒，吃着菜，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和谐。是齐月的电话，她看了一眼挂断了，“来，我们喝酒”。
　　话刚说完，电话又响了，齐月又挂了，电话再想，齐月再挂。
　　“接吧，估计有急事。”
　　“接完才好喝酒。”
　　“要不就关机吧，吵死了。”
　　听了三个人的劝，齐月接起了电话，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一直打电话干什么，一天都不能让我休息吗，我又不是给你家做保姆的。”齐月说完将电话挂了，然后关了机。
　　“跟你老公吵架了？”林思雨担忧的问道。
　　“怎么会呢？跟他能吵起来架就好了，他好像永远都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来，我们继续喝酒。”说完，齐月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完，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创业啊？”趁着这个空挡，林思睿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创业？创业好啊。我支持你。”齐月站起来激动地说道。
　　“对呀，你们要是创业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帮忙，现在政府支持大学生创业，对待我们有很多优惠政策的。”
　　“创业没这么简单，我暂时还没想好，再说吧。”林思雨不忍打消弟弟的积极性，敷衍地回答道。
　　“没劲，那你嚷嚷着什么新生，创业才是新生，对不对，天丽姐姐。”见自己的姐姐说不通，林思睿转而投向姜天丽，实习的日子太没劲了，整天被人吆五喝六，干一些端茶倒水的杂事，他是真想自己创业，但又苦于没有资金支持，所以上次听到姜天丽想创业，他就一直在心里盘算着。
　　“不知道”姜天丽不是敷衍，她是真不知道，她现在生活一团糟，哪有时间管这些。
　　“女人啊……”林思睿无奈地摇摇头。
　　“对，在我这，你来接她吧。”林思雨挂了电话，朝齐月努了努嘴，“好啦，闹闹就行了。”
　　“是呀，给了台阶就下吧。”姜天丽也附和道。
　　齐月是被周昊天接走的，林思雨看到了齐月眼底的疲惫，这个唯家庭是尊的女人若不是真真受了什么委屈断然不会想通过喝酒排忧的，但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家的事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人，一来你不清楚具体情况，二来刀不扎在自己身上，哪里知道是痛还是爽。
　　“好好对她，我敢发誓你再也找不到这样……愿意为你守护家的女人了”出于担心，林思雨还是忍不住叮嘱周昊天。她本来是想说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女人了，但女人的好男人不一定能够看到，也留不住男人，那么还不如不说。
　　“我们没事，你照顾好自己，我看你好像……瘦了。”听了周昊天的话，林思雨苦笑了一笑。
　　周昊天没多做停留，他扶起齐月将她往怀里拢了拢，齐月没有挣扎，顺势倒在周昊天怀里，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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