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诀（东宫同人文）

　　08
　　在我受伤第十二日的时候，我等来了我想等的人。
　　十七岁官拜护国将军，四朝为臣，为李氏天下出生入死六十余载，如今赋闲在家避嚣习静的张国公张老将军。
　　听闻他曾在与草原十八部落的一战中以三万兵马大败对方的十七万骑兵，六十年来从无败绩。这样一位在刀山血海中趟出来的老人，我原以为再没有什么能够惊动他。
　　我向他行一大礼“承鄞见过张老国公。”
　　他向我摆摆手，雪鬓霜鬟的苍老容颜下并不见丝毫龙钟之态：“殿下的伤可好些了？”
　　我起身道：“劳国公大人费心了，只是些小伤不碍事。”
　　他对我点点头，脸上尽是欣慰之色：“听说是你领兵灭了突厥？”
　　我不知道他提起这件事的用意，老实答道：“是。”
　　“好啊。”他抚着胡子：“如此一来，西境群龙无首，那些小国就只能依附我们了。”
　　我附和：“多亏了父皇的英明决断。”
　　他却朝着我又点头道：“我没有看错，你果然是个好孩子。”
　　我正欲答话，却听他补充：“和你母亲一样。”
　　我听闻他曾是父皇做太子时的太傅，可我没料到他会提起皇后，自皇后被废后，宫里没人敢提起她，我谨慎挑选用词，脸上一阵痛惜：“父皇也曾夸皇后娘娘蕙质兰心，可不知怎么竟做出那等糊涂事来。”
　　“当年你母亲一心一意要进宫报仇，我曾劝过她的。”
　　他语气萧瑟，我却惊地一下抬起头来，他说的是我的生身母亲。
　　“我这一辈子唯有一次后悔。”他叹气：“安儿和你母亲也算两情相悦，都是因为我一力阻拦才逼得安儿上了战场被奸人所害，你母亲为了给安儿报仇这才入宫为妃。”
　　张国公口中的安儿是他最小的儿子张定安，我知道母亲的这段往事，但我不知道张国公竟然也与和此事有关。
　　他叹气：“是我的一意孤行，害了两个好孩子。”
　　我正不知该作何感想，又听得他问道“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不待我回答，他又接着道：“我这一生戎马天下，刀下亡魂无数。”
　　“当年和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如今只剩我一个了。刘家，高家，赵家，当年封功进爵兴起的名门望族，如今也只剩我这个糟老头一家了。我知道外头常议论说我能活到现在是天大的福气，他们不知道，我能长命百岁，是因为我从不计较，也从不回头看。”
　　“可我终究老了，提不了枪，撘不起弓，也上不了马。我的这些儿女们也没有几个能成大器的，我总想着能庇佑他们一天是一天。”他握着我的手：“孩子，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四朝了，张家这些年靠着张老将军的荫功入仕做官的亲眷不计其数。而朝中有太多像张家这样的势力，他们靠着大树为非作歹，祸乱朝纲，腐烂到根子里。这些事，张老将军虽未必知道，但一切的起源终究在他。
　　我要的是一个清明盛世，将毒瘤彻底铲除，总要有人先开刀。
　　末了，是张老将军的一声叹息：“孩子，我知道你志向远大，可你要记住，行不可至极处，言不可称绝对，做事千万留一线。”

　　张将军走后，我望着院外的槐树发了很久的呆。
　　裴照问我：“国公大人是来求情的？”
　　太子遇刺，牵连出张家一连串丑事。除了太子，没人能平息事态，除了张国公，没人有份量安抚的动太子，这也正是我算到了张老将军会来的原因，可我依旧没能算到全部。
　　我摇了摇头：“也是也不是。”
　　裴照问我“殿下这是何意？”
　　“从我进入东宫以来，灭突厥，清高家，杀赵家，大半个朝堂我都得罪过了。张大人是来提醒我，不要赶尽杀绝，他日我登基终究还需要这些老臣们的支持。”
　　“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京兆尹的案子审的如何了？”
　　“回殿下。陈良媛的父亲将田册交了上去，张家侵占民田的罪名基本已经落实了。”
　　我点头“你去告诉京兆尹，可以收手了。”
　　“可是殿下，这可是将那些旧氏族的势力连根拔起的大好机会。”
　　“这次不过是敲山震虎，赶尽杀绝反倒容易生出祸端。想要整治他们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