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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旁边的日料店消费稍高，就算是中午客流量最大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人。
喻文州就在一个角落的位置要了些吃的，避着人很快吃完，一边看着进门的地方，一边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等着也许会来、也许不会来的夏凉。
他与夏凉在7月9日相识，今天是28日，正好是第二十天。
这二十天是他有生以来最奇妙的二十天。
他和一个灵体相处、无话不谈、成为朋友、成为恋人。
他从来没觉得这世上谁和谁离不了，亲缘很淡，待人总留有一线的疏离，可遇到了夏凉就像着了魔，甚至刚刚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求婚。
喻文州头一次真的在考虑自己是不是渣男，是不是仅仅因为初恋的冲动，所以才有一股热乎劲，再过一个月会不会就没了？
从未有过的急躁和不安，如上刑场一般，让他隐隐恐惧。
一直不做无准备、没底气事情的喻文州，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期间有服务员询问他是否吃好，他只说“在等人”，然后就不停地买饮品，一杯一杯喝着，服务员也就再没来劝离。
可他等的人会来吗？
他甚至自己心里也不知道到底是期待她来，还是不来。
一切仿佛都在煎熬中虚度时光，从11点52分开始，直到2点44分。
还有八分钟就到三个小时的时候，喻文州看到了夏凉。
她在日料店的门口，还是苍白的脸和半透明的灵体，冲他招了招手。
喻文州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只有一种心落地的感觉。
他终于等到了他在等的人，等到了一个结果。
结了账，喻文州出了门，夏凉没说什么，就在前面走着。喻文州跟着她进了医院，绕进了后面的园子。
夏天的中午炽热，出来溜达的病人并没有几个，夏凉找了一个阳光最晒的长椅，引着喻文州坐下。
“戴耳机了么？”夏凉问。
喻文州从兜里拿出白色耳机。
“戴上吧，比举着手机好，不累胳膊。”
喻文州深深地看着她，不喜不悲地，在压抑隐忍着什么情绪。
他戴上了耳机，另一头插在手机上。两人并排坐着，都目视前方。
“晒着不会难受吗？”喻文州先开口。
“冷，想见见光。”
喻文州把左手搭在她撑着长椅的右手上：“我在这儿。”
夏凉顿了顿：“按照约定，来找你了。”
喻文州手指一紧。
“失败了？”
“嗯。”夏凉看着远方的树、假山石和水池，语气毫无波澜，在讲一个似乎不是她经历过的故事。
“外科住院部，5层，独立病房，我看到我妈，还有我自己了。这个时候，我妈应该上班的……不知道是不是请假了，还是辞职了。”
“还有我，头发被剪短了，脖子上缠着很厚的纱布，闭着眼睛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周围都是仪器，滴答滴答。”
“我喊我妈，她听不到。我喊我自己，也没有任何反应，仪器还是那样似乎已经成规律的划着波浪折线。”
“然后我特别着急，我都已经在这儿了，为什么还不醒过来？我躺在床上，头和头重叠，身子和身子重叠，手脚也都重叠，可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一直躺着，灵体和身体那么完美地贴合在一起，为什么就是回不去？我闭着眼睛求神拜佛，努力驱使着意念，快要到窒息崩溃……可还是不行。”
说到这儿，夏凉语调陡然抬高，仿佛魔障了一般。
“然后我就想，是不是我的头发是长的，跟短的合不上？是不是我穿着的还是裙子，不是病号服？”
说着，夏凉突然开始撕扯身上染血的连衣裙：“可你看，撕不破，脱不下来。”
她又开始拽自己的头发，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头发也是，拽不断。”
喻文州看着有些心疼，说：“头发很好看，衣服也是，别扯了。”
夏凉的目光终于转向喻文州，无奈又绝望：“文州，你说，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意料之中的安慰没有到来，喻文州沉默半晌，说了这样一句话。
“现在回不去或许也不是坏事。夏夏，我们都太着急了，是应该停下来缓缓，回到之前的步调的。”
每个字夏凉都听得清，可连起来却不懂，像是文艺故事里突然的鸡汤或者哲学。
“什么意思？”
“在等你的时候，我杂七杂八想了很多，刚刚听你说完，突然就觉得，不对。”
“什么不对？”
“太快了，太急了，不对。”
夏凉发怔。
“就好像唐僧取经，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白素贞一家团聚，也是一个镇压塔下修行了二十年、一个剃度出家为妻赎罪二十年。”
“可能我看的书不多，举的例子也不恰当，就是隐约觉得，我们如果经历一些事情是上天的安排，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也许都需要一个过程，需要去努力也好、克服也好、维护也好的一个过程，然后到了某一天，顺水行舟一样，就走到一个完美的结果。”
“你是说我现在经历的不够，所以回不去？”夏凉苦笑，“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残忍吗？我当街被莫名其妙割喉，还不够吗？”
“我知道你委屈，可我觉得，你该给自己一段时间，别逼自己。”
喻文州停了下来，等夏凉慢慢地平复心绪，才又开始说道。
“不要怨恨为什么回不去，就每天都按自己的想法生活，一天天累积，每一天都努力着，我总有种感觉，很快你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夏凉这时候连自己该做什么反应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自己了解他，恐怕都会觉得喻文州被他那个什么玄乎的朋友附身了也说不定。
“你是认真的？还是安慰我？要是安慰的话，这些话，太……扯了。”
“是认真的，夏夏。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慢慢地修复，会好的。”
喻文州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夏凉依旧无措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们都一样，给自己一段时间吧。”
夏凉闪了闪眼睛：“我们？”
“嗯。我也需要慢下来感受，想清楚一些事情。”
“什么？”
“咱们俩的关系。”
夏凉一瞬间瞳孔都在发散。
什么意思？
现在他们的关系，他觉得不好？不对？
“你别多想，这是我的问题。我太着急了，对你太着急了，一个念头出来，趁着气氛好就告白。又一个念头出来，才两天，又跟你求婚了。”
“所以你后悔了？要分手想清楚吗？”
“不，我不后悔，也不想分手，不管是告白还是求婚，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那么做，因为我从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夏凉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只是这样对你不负责任，如果我真的对感情只是一时兴起，但在开始没有察觉呢？如果到后来心里那股喜欢的劲儿淡了，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吗？因为我对自己感情态度的不确定而对你造成可能永久的伤害，这对你不公平。”
夏凉的眸子里无光也无波，空气间安静地发烫。
良久，夏凉问他：“你想怎么样？”
“我们都按照自己的心意，不要焦虑目的或者未来如何，只是过好现在每一天，慢慢来，慢慢维护，等待水到渠成，好吗？”
喻文州很大胆地把口罩拉了下来，很郑重地对夏凉说：“我相信我们会有好结果的。”
喻文州眼神很清亮，夏凉静默了好久，突然就笑了起来，还整理了刚刚弄乱的衣服和头发，而后双手撑着长椅，腿慢慢晃荡，却没说话。
“我果然很自私吧。”喻文州说。
夏凉摇了摇头：“没有，挺好的，跟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一样。还记得吧，在中山大学看星星的时候，你也说过同样的话。”
“记得，当时你说‘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我特别高兴。”
“现在还是男女朋友呢，你反而开始愁了。”
“让你失望了。”
“没有，你没变，特别好。真的，你本来就不是冲动的人，就应该是面面俱到，妥帖地像水一样很软、又很坚实。”
夏凉站起身，扩了扩胸，活动了一下手臂和腿，转过身，脸上竟没有之前的死气。
“我想在北京呆一段时间，最后努力一把，也好好想想你说的这些。”
喻文州又戴上了口罩，抬头问：“一个人可以吗？需不需要我陪你？反正还在夏休期。”
“不用，我就想一个人呆会。”
夏凉说得轻快，可看着喻文州微微蹙眉，心里还是发软：“要不这样，定个日子吧，我大概呆10天，你帮我查查回来的航班时间。”
喻文州知道夏凉的性格，既然决定了就是定了，于是也不再劝，拿出手机，又查了日历，最后定在了8月7日。
那天是七夕。
“8月7号，上午8：40和下午14：45都有，T2，具体航班可以到时候看机场提示。”
“行，那我8月7号回广州找你。”
喻文州点头，站起身来，站在她的侧面，帮夏凉挡住了些许阳光的直射。
“说好了，或者人回来，或者给我微博、微信消息，我等着。”
夏凉抿着嘴乐，这时候了，喻文州还在不留声色地安慰她，留消息什么的，真是的。
“让我抱一下吧，你别动。”
说着，夏凉伸手，虚虚地抱住喻文州，开始了嘱咐。
“自己出门也小心，粉丝什么的，注意安全。”
“好。”
“记得定闹铃，我不在小心睡过头，别赖床。”
“好。”
“还有，虽然我需要想想，但我还是喜欢你的。”
喻文州身体怔了一下，然后笑着“嗯”了一声。
夏凉松开了手，站定后踮着脚尖，隔着口罩，在喻文州唇上“啄”了一下。
“夏夏……”
夏凉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咱们不腻歪。”
然后女生扬着笑脸，向远处小跑了两步，中间停了一下回头：“我走了，你也快回吧。记着，8月7号，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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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人生就是这么起起落落，落落起起。
（不会分的，放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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