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神的白月光同归于尽后

作者:三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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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书之书,前尘难赴


      苍梧山祥云笼罩,山秀泉灵。

      是三界难得的风水宝地,而白熠的辰光殿就在山顶,半隐在霞雾之中。

      由一整块巨大的纯白玉石雕凿而成,从立柱到屋檐皆有雕花,盘龙卧凤,栩栩如生。四周翠竹环绕,仙光万丈,灵气充盈。院中则山山水水,亭台廊榭,清幽雅致。

      落星辰回来时,几名洒扫童子正在院里一边打扫,一边闲聊。他身子不适,本无暇关注这些,偏当走到廊上时,让小童的几句议论钻了耳——

      “距离‘佛(fu)若宫’失火到现在,虽说时间不长吧,但四舍五入也快一个月了,也不知修好了没。”

      “还修呢,你看这一个月里谨言清君日日宿在咱们辰光殿,可曾回去搬过一块砖?”

      落星辰脚步一顿,隔着座假山朝之望去,见是常在白熠寝殿打扫的两名小童,名字有些记不清了,只是一个高些,一个矮些,一个粗壮,一个却瘦弱。

      “好像还真是。”矮瘦仙童点了点头。

      高壮仙童嗤笑一声,说:“依我看,他摆明了要赖上咱家帝君的。从他搬进辰光殿那天起,压根儿就没打算再搬走,搞不好佛若宫的火就是他自己放的。你不想想,他可是火神。火神家里怎么可能会失火,玩火自焚吗?”

      “不……能吧。”

      矮瘦仙童不确定地说,一副想信又不敢信的模样:“他知道帝君已经有沈公子了啊,更何况他以前是多清贵的一个人啊,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那谁知道。”

      高壮仙童鄙夷地撇撇嘴:“兴许神仙自贱起来,比凡人更甚呢。”

      闻此,落星辰微微一怔。

      自贱?

      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旁人瞧在眼中,竟就是犯贱么?

      “呵——”

      两名小童似乎听到假山后面有人轻笑了一声,像是自嘲,悲极哀极,可再仔细听时却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不禁疑惑得停下了手里的活,两两对视。

      落星辰扶着廊柱,满目怅然。

      曾经的自己,又是怎样?风光霁月,金质玉骨,一柄折伞在手,活得潇洒肆意,神采飞扬……他都快要想不起,却也不想想了。

      两名童子看四下无人,又火热地聊了起来,话也越说越难听。

      因为有假山挡着,落星辰在的位置并不容易被发现。他正要走出去,这时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落星辰回头,见是上阳和司命。

      上阳帝君与司命星君是他与白熠的共同好友。

      看他们过来的方向,应该是刚从白熠寝殿的耳室出来。想到之前药仙府的门童说惟灵元君来了辰光殿,不难猜测,定是沈玉孱弱的身子又出了什么毛病。

      “上……”

      “嘘——”

      落星辰刚要开口,上阳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在旁看着就好,笑着走出了假山:“啧,还真是人在檐下矮三分哪,谨言不过是在这儿借住几日,竟也轮得上几个小童在背后嚼舌根儿?”

      司命跟上阳一唱一和:“说到底还不是狗仗人势,主子对人的态度决定了恶犬对人的态度。”

      “恶犬?”

      上阳玉骨折扇轻轻地摇,玉色的长衫透着一丝文人特有的书卷气,故作不解道:“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不过,恶奴倒是有两个,而且还是两个不长眼睛的。”

      说到这儿一顿,语气微微严厉:“你们在背后这般编排谨言清君,白熠他知道吗?”

      “我……我……”

      背地里说人本就是仙家大忌,被上阳帝君和司命星君逮个正着,吓得胖瘦仙童抖如筛糠。等看到跟在最后出来的还有一袭白衣的落星辰时,干脆直接跪在了地上:

      “帝、帝君,清君……”

      落星辰指尖捏着一簇橙色火苗,缓步走来:“方才有假山挡着,本仙君没看太清,是哪个说本仙君玩火自焚来着?”

      虽然笑眯眯的,可一双金眸锐利,分明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高壮仙童吓得往后退了退,想矢口否认:“不是……”

      “是他!”

      矮瘦仙童指着高壮仙童说:“仙君,都是他!”

      落星辰冷冷一扫。

      高壮仙童见势不妙,哭喊告饶:“上仙,小仙知错,小仙知错!”

      落星辰垂眼俯视着他,嘴角微翘:“玩火会不会自焚本仙君说不准,不过却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引火,是一定会烧身的。”

      说罢轻轻一弹,就把火苗弹到了高壮仙童身上,瞬间将他的衣服烧着。

      烤得高壮仙童吱哇乱叫:“上仙饶命,上仙饶命!不敢了,小仙再也不敢了!!!”

      可落星辰哪儿还理他。

      司命乐意在旁看热闹,骂了声“活该”,对落星辰笑:“本来还想帮你出口恶气呢,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你这有仇必报的性子一点儿没变,倒不用我们亲自动手了。”

      落星辰瞥他一眼:“你只记着仇了,我落星辰,有恩也必报。”

      上阳笑得促狭:“以身相许的那种报?”

      落星辰一怔,轻轻地垂了眸,笑:“你莫乱开玩笑。”

      上阳折扇在手中一敲,凑近几分压低了声音道:“话说回来,当年追求你的可真不少,佛若宫的门槛儿都被前去提亲的月老给踏平了好几次。即便是现在,三界中暗自倾心于你的人也不在少数。你却没一个瞧上眼的。若不是对你知根知底儿,我都要跟他们一样以为你修的是无情道了,哪曾想原来你是相中白熠这块木头了。”

      “呵。”

      落星辰笑得有些苦涩,说:“他要真是块木头,倒好了。”

      “……”

      上阳一噎,咂咂嘴,笑不出了。

      司命叹了口气:“是啊,他要真是块木头,也就没沈玉什么事儿了,偏偏他把那位沈姓公子看得如珠如宝。”

      “……”落星辰说不出话来,提起沈玉,他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生来尊贵,应有尽有,唯有一人,他求不得,亦不得求。

      上阳道:“得到手的都是草,得不到的才是宝。谨言啊,要我说你有时也该学学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沈玉。瞧他一身病躯,气息娇弱,让白熠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是碰也碰不得,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偏偏如此,才更令白熠牵肠挂肚,情深不移。而你总这么上赶着,不是办法。”

      “……”落星辰笑了笑,没有接话。

      任沉闷的胸口血气翻涌,体内寒意涌动,侵蚀肺腑。他紧攥着手指忍受痛意,冷得指尖发白。可若他像沈玉一样因为疼就喊出声来,他也就不是落星辰了。而且他也知道,即便他真的喊疼,白熠也不会多他一眼。

      因为他,不是沈玉。

      “既然沈公子的病症暂时稳住了,小仙这就告辞了……”

      “这次真是有劳药仙了。”

      长廊一头,寝殿与主院之间的隔墙后传来说话声,没一会儿,一身绿衣的药仙就从中间那扇拱门里走了出来。

      药仙惟灵以一枝绿藤挽发,体修貌俊,眉目温柔。他正跟身后的人说话道别,一转眼看到院中的落星辰。脸色算不上好,气息隔着那么老远就觉出不稳,想起他的伤势,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清君,这几日你……”

      “……”落星辰怕他说出什么,赶忙用眼神制止,可不等收回视线,目光就与白熠的撞在了一起。他一怔,脊背不自觉地绷得笔直。

      那人玄衣皂靴,眉目如玉。

      映着天边雾霭,似一幅浓淡相宜的墨宝,一笔一画都让落星辰镌刻在心。

      只是那双温柔深情的眼睛,却不曾在他身上停留。

      惟灵经落星辰示意,及时地住了嘴,只用眼神提醒他千万珍重,回身道:“帝君留步,药仙府还有许多病人候诊,小仙这就回了,记得让沈公子按时用药。”

      “多谢提醒,本帝会亲自喂他的。”

      白熠道,没有多看落星辰一眼,他一直谦卑地将惟灵送出大门,素来冷静的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焦灼。

      落星辰知道,那是惧怕过后的心有余悸——

      沈玉刚刚病重,差点儿死了。

      因为药仙满头大汗,也因为上阳与司命两人都在。惟灵能生死人,肉白骨,若非沈玉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黄泉,他也不会为难成这幅模样。而白熠更不需要把上阳与司命两位好友都叫过来帮忙渡真气为沈玉续命。

      “呵呵呵……”

      一想到昨晚整个辰光殿都因为沈玉病重忙得一团糟,唯有他,躲到鬼界喝了整夜的逍遥自在酒,落星辰一个没忍住,自个儿笑出了声儿。

      “……”

      白熠一顿,冷眼看来。

      司命心里“咯噔”一下,不由为落星辰捏了把汗。

      “帝君!帝君救我!救命啊帝君——”

      高壮仙童浑身是火,任他在地上滚来滚去离火未消退半分。看到白熠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连滚带爬地冲到白熠脚边,嘶声求救。

      那火光红中带着橙,橙中又透着一股子蓝,出自谁手,一眼便知。

      “你,笑什么?”

      白熠凉凉地问,眼神沉得几乎看不见底色。

      “我高兴。”

      落星辰说,目光错也不错地与他对视,嘴角抿着一丝倔强。

      “……”司命暗叫一声“祖宗”,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想也知道,此刻白熠的脸色是要多阴沉有多阴沉,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果然,白熠的脸色越发难看,简直可以用铁青形容了,他一把扣住落星辰的手腕,拽着他往屋里走:

      “跟我来!”

      力道大的恨不能将落星辰的腕骨绞碎。

      落星辰轻咬下唇,被拖着在后面踉踉跄跄,却也没有反抗,把院中的上阳跟司命都看得一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上阳摇摇头,笑得无奈:“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司命又是一声叹气:“唉——”

      “帝君!帝——”

      那高壮仙童仍喊个没完。

      上阳冷冷睥他一眼:“别嚎了,不过烧了你一件衣裳,至于吗?”

      冷嘲热讽完毕,携着司命扬长而去。高壮仙童一愣,这才意识到火虽然烧了半天,可身上一点儿都不痛,三两下撕掉最外层带火的衣衫,发现自己的里衣竟然完好——

      落星辰烧坏的,只是他最外层的那件道袍。

      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

      当即猛松一口气,腿一软,瘫坐在地。

      .

      另一边儿,白熠拉着落星辰回到他暂住的清风小榭,将他推进屋内,“砰!”得摔上了门。

      落星辰差点儿撞到桌子,回身见白熠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轻笑一声,好看的凤目眼尾微挑: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错了吗,若沈玉死了,世上最该高兴的是我,不是吗?哈,哈哈……呃!”

      白熠一把扼住他的咽喉,沉沉道:“你,再说一遍。”

      “我——呃,高兴,高——呃——”

      落星辰笑着艰难地说,任喉珠快被捏碎,仍是不肯示弱。

      “你!”

      沈玉是他的逆鳞,谁也触碰不得。今日落星辰这般顶撞,白熠怒急,手下便失了分寸,握住落星辰纤细的一段脖颈,直捏得他骨头发出细响。

      “呃——”

      落星辰的脸色憋成紫红,终于说不出话来了。他气若游丝,头无力地仰着,眼皮也越来越重。

      直到眼神一点点涣散,沉得快要睁不开了,嘴角却一直牵着,笑得无尽自嘲。

      他忽有一个念头——

      五脏俱损,痛比锥心。总归是要死的,若能就这样在白熠手上去了,未尝不是另一种解脱。只是,只是,殿下啊……阿珩与你桐花树下的来世之约,终是不能兑现了……

      “嗒——”

      一滴眼泪如星芒,自眼角滑过。

      落在白熠的手背,热度滚烫,灼得他指尖一颤,猛地缩回手去。

      随即,落星辰如一只断了线的木偶般,脱力地伏在地上,长发铺散,破碎一地。

      “呃,咳咳咳……”

      五道紫黑的掐痕像毒蛇的印子,烙在他白皙纤细的颈子上,分外刺目。肺像被刺破了一样疼,他咳嗽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呼吸,便大口大口吸着空气,胸腔里发出“呼哧呼哧”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刚刚落星辰……竟然哭了?

      白熠有些错愕。

      与沈玉不同,落星辰生来尊贵,金质玉骨,即使表面温顺,冷傲也是刻进骨子里的,在他的印象中,落星辰万不会哭哭啼啼。

      可他真的哭了。

      而更莫名的是,看对方落泪,他竟有一些不忍。

      “……”伸手要拉落星辰起来,可伸出一半又缩了回去。他的心里人是沈玉,也只能是沈玉。除了沈玉,其他人没什么重要,包括他自己。

      于是侧过身,也不正眼看他,沉缓地道:“瞧你如今的模样,心胸狭隘,尖酸刻薄,连一个打扫院落的小仙都不肯放过,哪儿还有半分谨言清君的体面矜贵?”

      落星辰像被雷轰了一样,肩膀一震:“心胸狭隘,尖酸刻薄……白熠你,原来竟是这般看我的?”

      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不必看脸色,听都能听出他的绝望。

      “不然呢?”

      白熠反问,加重了语气:“身为谪仙,却整日与鬼混在一起,嗜酒成性,每每喝得酩酊大醉,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机关算尽……”

      “哈——咳咳,哈哈哈……”

      落星辰用笑声打断了他的指责,他笑得花枝乱颤,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说:“机关算尽,我机关算尽?好啊白熠,你终于……还是把你最想说的说了出来。我知道,你不就是恨我那晚借醉爬上你的龙床,玷污了你的清白之身,你为沈玉苦守的清白之身么……”

      他低着头,声音轻轻的,垂在脸侧的碎发挡住了大半表情,看不清情绪。

      体面?矜贵?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太迟了。那晚过后,他在白熠眼中,心中,早已成了贱如草芥十恶不赦之人。可即便他在白熠面前已经毫无尊严可言了,他却仍想保留最后一份坚持,说:

      “既然如此,我走。”

      可就在擦身而过的刹那,白熠忽然捉住了他的手腕。

      “你,究竟爱我什么?”他缓缓地问。

      落星辰脚步一滞。

      爱他什么?是啊,早已物非人非了,你究竟还爱他什么?落星辰轻阖眼眸,满面凄凉。只是忘记一个曾经深爱的人,太难了,更何况,这人就数万万年如一日的站在眼前。

      “别走。”

      白熠拉紧他的手,他在挽留他。

      “……”落星辰怔住,意外,又好像不意外。

      “你想要什么,我给。”

      白熠说,自身后轻轻环住了落星辰的腰,温柔地把他圈在怀中,就像所有相爱的恋人一样,缱眷深情。

      “……”

      落星辰却整个人都在发抖,细密的吻落在颈间,冰凉,呼出的气息喷在耳侧,滚烫。他颤抖着,挣扎着,声音嘶哑地说:

      “放我走。”

      “不放。”

      白熠撒娇一样搂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肩窝,说:“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些么?我给,只要你留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即便这样说,眼神在落星辰看不到的地方却古水无波,冷得没有一丝情绪,说罢,“刺啦——”一下撕烂了他的衣裳。

      冰凉的空气划过皮肤,冷得落星辰猛然一抖,僵硬得不能自已。这人用最深情的语气,对他说着最绝情的话。

      他想逃。

      可白熠将他禁锢怀中,吻着他的耳垂说:“我会同他们讲,是我让你留下的,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和非议。”

      落星辰抬头。

      白熠却不敢正视他的目光。那双金眸,眷恋深处总藏着抹不开的哀伤,像在看他,却又不像看他。每每对视,都教他无缘由的心口揪紧。

      便抽出一手,覆住落星辰的眼睛,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

      天界永昼,本无日夜。

      避光的云幕一拉,便是昏天黑地不见五指的虚空。

      发丝纠缠,温柔堪遍,白熠赠他的这场缱眷春色,却似绵里藏针,诛心无形。偌大的石床,躺得开四五个人,落星辰却蜷成小小的一团,背对着白熠,缩在最里面的角落。

      石床性寒。

      对旁人或许没什么,但对他来说,冷意如刀,剜心噬骨。

      他瑟缩着,紧闭着眼睛,可到底无眠。

      白熠伸手,覆上他的背。

      落星辰一僵。

      白熠沿着他的脊骨一寸寸抚过,细腻,冰凉,却是消瘦了许多,瘦到肋骨根根分明。感受到他的战栗,便伸臂一捞,把拉到了怀中,圈在身前。

      被一阵暖意包裹,落星辰有些不知所措的紧绷。

      良久,他在黑暗中轻轻地问:“如果,我同沈玉一样要死了,你会不会……有一丝难过?”

      可他注定得不到回答。

      “白熠,你混蛋。”

      落星辰声音低哑地说,所有的委屈一并爆发,他把手抵在唇边以图堵住满腔的呜咽,直到牙齿在手指上硌出一排血印。

      而白熠没有反驳,只是更紧地搂住了他。

      “清君,您如今的身子,就如风蚀之洞,表面看似完好,内里却早已百孔千疮,恐怕元神溃损,寿数……将尽。”

      白熠,我真的与沈玉一样,就要死了啊。而你连骗一骗我,却也不肯么?

      .

      不知过了多久。

      数日以来,落星辰第一次在温暖中睡着了。

      白熠只待了一会儿,等到落星辰呼吸变平,就没有留恋地起身离开。可就在掀起被子一角时,带过微风,有张泛黄的旧纸从床头飘落。

      那是一张类似信笺的东西。

      落星辰平时把它压在枕头下面,刚才他们行事时移了枕头,东西这才露了出来。白熠将信笺拾起,经年累月,不知被人捧着读了多少次,上面的字迹已经斑驳,左下角还有几滴干涸发褐的血迹,不过大体的内容尚能辨清。

      一眼瞥过,上面写着——

      阿珩:

      见字如晤。
      幽禁南宫的第二百一十三天,朕一切安好。
      南宫乃冷宫,历代帝王为妃子打造的禁笼,而朕,或将成为古往今来唯一一位自己住进冷宫的帝王吧。
      但,冷宫也有冷宫的好,与世隔绝,贵在清静。
      朕,虽为天子,却未有一日得出空来好好看看这天。今身在南宫,三丈高墙,才发现日升日落,云卷云舒,皆是风景。
      也是在南宫,朕终才知道,原来野菜可以祛火,草木灰可以治伤,鼠蚁蚊虫俱有灵性,而只要在炉膛里添上一把火,冬天无论多冷也就不怕了。你一向畏寒,肯定也会喜欢。
      阿珩,朕在南宫,真的一切安好。
      还记得之前朕在信中对你提过的,西墙外的那棵梧桐树吗?今早起来,它开花了。满树的淡紫粉白,香韵绵长,你若见了,定会欢喜得爬上树去。
      只是,朕没法儿再兑现与你一起种桐树,看它开花结果的诺言了。
      听来喜说,朕被幽禁的这段日子,外面战火不断,巫戎王一直在找你。

      ……

      “叩叩,叩叩——”

      信到一半,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白熠沉于信中,竟一时未能回神。虽这信中多次强调“一切都好”的故作轻松,可在白熠看来,分明满篇都是山河破碎家国不复的生离死别,又如何能好?再看信中——

      朕不后悔拱手江山,亦不后悔困禁南宫,朕只担心你的安危。
      阿珩,你快逃,逃得远远的,永离开大梁,不要回头。
      不过,想来是朕多虑了。聪明如你,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阿珩,你放心,我在南宫,一切都好。只是——
      甚想你。
      再看日升日落,云卷云舒,风霜雨露,星月雷霆,不及你。而终吾一生,别无他愿。愿只愿我的阿珩,长乐无忧,泰和康健。
      若有来生,定与你庭前种树,共赏梧桐。

      “若有来生,定与你庭前种树,共赏梧桐……”

      白熠失神地捏着信笺,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敲门声越来越重,童子的喊声也越来越响,一阵微风透过窗缝吹来,那页泛黄的信纸无声地从他指尖飘落。

      “帝君,沈玉公子醒了,要找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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