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糕儿

　　李映攥紧手心，低着头，她死死咬住嘴唇。有时候她倒是希望自己在福利院长大，最起码过得清净，而不像是现在，如同是被钉在架子上，动弹不得。

　　内心深处压抑的痛苦在撕扯李映的理智，她最终还是沉下眼，低声道：“我还要上课，如果你是来找班主任的，自己去吧。”

　　任偲偲性感的嘴角勾起，她撩拨着自己一头卷发：“李映，怎么说我也是为了你的事情来的，起这么早你以为我愿意吗？你看谁家闺女见到自己妈都不叫一声的？”

　　李映抿唇，一言不发。

　　清晨的露水还没消散，来往的路上都是去教学楼上课的，清一色的校服里，就属任偲偲的衣服最亮眼，所以自然吸引了不少的视线，李映此刻是如芒在背，她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里。

　　然而脚却怎么样都迈不动。

　　“早饭吃这么少，不饿么？”清冷的声音，带着刚刚睡醒过后的沙哑，从李映的身后传了过来，紧跟着一只手臂搭在了李映的书包上。

　　姜琛睡眼惺忪，递给她一盒热牛奶：“刚从食堂微波炉里热好的，喏。”

　　吃早饭的时候，李映一直想着任偲偲的事，确实没吃几口。

　　她呆呆地看着姜琛，没接。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够在她很无措的时候出现。

　　姜琛也怔住，他抬眸，越过矮木灌丛才看见一身鲜艳的任偲偲，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这是咱们学校新来的老师么？”

　　李映摇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任偲偲娇笑着走近：“没想到，你也没有看着的那么老实嘛。”

　　这话是冲着李映说的。

　　任偲偲刻薄的气势太过明显，姜琛心里略略一想，便猜出了大概，于是他面无表情，领着李映道：“走吧，早自习的铃都打了两遍了。”

　　李映低着头。

　　“走了，走了。”姜琛拎着她的书包，像是老鹰拎小鸡一样，把她往前推了推，“对了，李映同学，一会到班级作业借我抄抄呗？”

　　李映：“你自己为什么不写？”

　　“这件事情吧，主要是因为，昨天晚上我没带作业。”

　　李映：“……”

　　这人。

　　任偲偲托着下巴，目光落在姜琛高挺的背影上，“嗤。”

　　上了楼梯，姜琛才敢问出声：“刚才的人，是你妈么？”

　　空气安静了一秒，李映点头。

　　“恩。”

　　姜琛道：“她来学校，你好像不太开心？”

　　李映没说话。

　　姜琛笑了笑，自圆其说道：“忘了，你是好学生，肯定接受不了请家长这事情，不过我告诉你吧，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等到第三回。”

　　他声音戛然而止。

　　李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姜琛：“其实，小学的时候我成绩也很好的。”

　　“不信。”说是这么说，李映却被姜琛的话题吸引，心里也不再想着任偲偲的事，轻快不少，于是她露了个笑容。

　　姜琛见她笑，松了口气：“真的，不信你去问荀江和夏千，他们两个能给我作证，反正是比我现在好。”

　　李映凉飕飕地扫了他一眼。

　　到了班级，姜琛还没跟李映说够，就听林凡萱使劲地甩着自己的书本，一脸怒意：“李映，你能不能别越界。”

　　李映刚到：“我哪里越界了？”

　　“你凳子。”林凡萱翻了个白眼，“我今早过来一看，你凳子都挤到我这块来了，能不能管好你自己的东西。”

　　今天一大早上林凡萱就有起床气，李映懒得跟她计较，她顺手摆正自己的东西，一言不发地坐回了座位上。

　　姜琛懒懒地倚靠在李映的桌前，眼光凌厉地如同刀子一样，唰唰唰，看了林凡萱几眼，他道:“一会我去找班主任，让她给调个座位。”

　　林凡萱看到姜琛这张脸，脾气就撒不出来，她不自然地道:“也不用，李映把她自己东西管好就行。”

　　“没说你。”姜琛朝着李映笑笑，征求她意见，“我想跟你同桌，行吗？”

　　李映沉思片刻。

　　她道:“你成绩行吗……”

　　班级分座位是按照成绩来的。林凡萱最开始在没和李映闹掰之前，是班级里的前十名，然后她主动找了班主任说想要和李映一个座位，班主任觉得有上进心，想学习互动是好事啊。

　　就这么两人成了同桌。

　　姜琛:“……”

　　成绩，他当然不行了。

　　“早自习都干嘛呢！”

　　班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口，锐利的眼神一扫，看到姜琛以后，皱了皱眉:“还不赶紧回座位。”

　　姜琛偏着头:“班任，正好有个事情想跟你说，不，不对，跟你商量。”

　　李映突然抬头看他。

　　林凡萱也一脸紧张地盯着，她是真的不想换座位，她暗恋姜琛不是一天两天，现在跟李映同桌，还能跟姜琛说两句话，只怕分开以后就真的连话都说不上。她嫉妒李映，明明长相、身材也就那么回事，凭什么班里这么多人喜欢。

　　“什么事？”

　　姜琛痞笑:“我想调个座。”

　　班主任见怪不怪:“后面那一排，你看你想坐哪，自己去挑。”

　　“我想跟李映同学坐同桌。”

　　话一出，全场寂静。

　　现在姜琛之心，可谓是路人皆知。

　　班主任错愕:“坐第一排？”

　　姜琛点头，手插进裤兜里:“恩。”

　　“你先把考试的考场整明白再说吧，更何况你这么高的个头，坐第一排其他同学怎么办？”

　　姜琛:“……”

　　他扭头朝着李映后排:“你们有意见吗？”

　　“咳，没有。”

　　“老师，我也没有。”

　　班主任:“你们都是最后一排可不是没有意见，姜琛你赶紧回座位吧。李映，你出来一下。”

　　姜琛漂亮的眼眸淡淡地看了李映一眼，对方倒是没回个眼神，就这么径直地走了出去。

　　他摸摸鼻头。

　　——

　　办公室外。

　　班主任手里攥着巴掌大的诺基亚手机，她道:“我刚才见过你妈妈了。”

　　“恩。”李映点头。

　　“以前我不太了解你的家庭，你妈妈自己也说对你的关心不够。”班主任斟酌着开口，又道:“她说下个月就是你奶奶的七十大寿，想给你请假几天，回去准备准备。”

　　李映沉默。

　　班主任道:“如果要请假，学校的正常手续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我现在想来问问你的意思，你想请假吗？”

　　李映低着头，目光的交点一直落在墙角斑驳了这个的碎屑上，片刻后，她咬着唇:“我不想请假。”

　　停顿了下，她又道:“马上快要期中，我不想耽误学习的进程。”

　　只有考出上学，离开本市，她才有逃离这片泥潭的机会。

　　班主任表情有点奇怪:“那行，你先回去上课吧。”

　　李映回了教室，正赶上英文单词听写，她从书桌里抽了张纸。

　　前面的部分没听到，她留出了空白的地方，在后面接着写。

　　耳边是英语课代表清淡的声音，李映却听着听着走了神。

　　父母刚离婚没有一个星期，她妈任偲偲迅速带着她改嫁到五十岁的男人家里，而她口中奶奶的七十大寿，对李映来说，也不过是个不想干的人而已。

　　继父一家从小就不待见她，名字上的哥哥崔佟博看她的眼神里都是轻蔑，一直将她当成可以欺负的玩具。

　　至于奶奶。

　　李映敛了敛眼眸。

　　名字上的这位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她自任偲偲嫁过来以后，对李映是百般挑剔，不是嫌弃她吃的多，就是嫌弃她碍眼，哪怕她已经尽力降低存在感，恨不得在学校不回家。

　　李映上初中和高中因为成绩优异，一直都能拿到学校的奖学金。在高一入学之前更是拿了奖学金两万块，她念书上学这么久以来，不论是继父还是亲生父亲都没有为她花过钱。九年义务制教育，每学期只有住宿和书本费，所以她也从来不管任偲偲要钱。

　　“想什么呢？”

　　一道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姜琛靠在她的桌子旁边，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在偷偷想我吗？竟然想的这么入神，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李映:“……没有。”

　　姜琛:“拒绝的好利落。”

　　李映没回应，反而是奇怪地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有。”姜琛道，他薄薄的嘴唇抿起，嘴角轻轻上扬，看起来又俊俏又张扬，“我来问你。”

　　李映:“啊？”

　　“不是，问题。”

　　李映道:“什么问题？”

　　“鉴于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所以自然是一些不懂的题。”姜琛坐到李映的后桌，“你，去我的位置。”

　　祝张周苦着脸:“琛哥，我。”

　　“去吧，别耽误我学习。”

　　祝张周:“……可是我怕马哥，他老是欺负我。”

　　“麻烦。”姜琛揉了揉头发，“就一会，问完题我就过去。”

　　李映看着他:“哪道题？”

　　“这道题，让我求下列函数的定义域。”姜琛抬眸，黑眸里映着她的身影。

　　李映了然:“那就求吧。”

　　姜琛:“……我不会。”

　　李映看了他一眼。

　　她小声念题:“已知函数f（x+1)的定义域是[－2，3]……”

　　她声音很轻，像是羽毛在姜琛心底撩拨，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他能清楚地闻到她发丝间柠檬的香气。

　　她睫毛长而卷翘，像是把小刷子忽悠忽悠地上下扇动。

　　姜琛看的认真。

　　李映忽然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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