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玉

作者:大玉儿ha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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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政殿


      帐子里突然平静下来,明欣站在帐子门口仍旧不敢动,徵月已经挣开她的手跑向榻边。
      明欣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害怕,只是不能相信,自己的哥哥,那个自己自小崇拜的名扬天下的少年将军,那个从小疼爱自己的兄长,竟这样没了气息。
      明欣踉跄向前,想要去拉兄长的手,还未触到,却先听见了徵月压抑着声音的抽泣,明欣忽然觉得双腿失去了力气,跪在地上,含泪问顾昀:“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昀紧握着手中的药瓶咬牙道:“方才一切都好好的......吃了解药就......”
      “是解药有问题吗?”徵月惊道。
      “解药师傅检查很多遍了,没问题的。”顾昀道。
      坐在一边仍旧喘着气的梁神医道:“解药...是没事的...”
      明欣突然想起同徵月经过梁神医帐子时那个被撞见的那个略显局促的士兵,颤了下身子道:“能不能请老先生再验验这解药?”
      顾昀忙将药瓶给了梁神医,解药已被吃掉了,梁神医细细朝药瓶的瓶口嗅了嗅,又看了琯子卿呕出的鲜血,变了脸色道:“...这药,被换了...”
      徵月听了梁神医的话,猛然坐起,拉着徵月的手问道:“可,可是那人?”
      明欣被徵月拉的踉跄着站住,只流着泪看着徵月的眼睛,姐妹心意相通,徵月急急的冲了出去。桑茂见状也跟了出去。
      明欣与顾昀两人齐力将琯子卿扶到榻上,顾昀将梁神医扶回自己的帐子休息,一位老人家受了这一番折腾身子着实有些受不住,顾昀恭敬服侍梁神医在舌下含住一粒天王保心丹,才又回了琯子卿的帐子。
      帐外传来一阵响动,顾昀和明欣都恍若未闻,顾昀见明欣明欣正绞帕子为琯子卿擦去身上的血污。
      明欣小心翼翼将琯子卿身上的铠甲脱下来,露出里面的衣裳,明欣认出那是母亲亲手缝制的。战场上刀剑无言,琯夫人为夫君和儿子去佛寺求的护身符两人都觉得累赘不愿意戴,琯夫人便在衣领上绣些云纹卍子祈求平安,明欣的衣领上也有这些花样。
      明欣细细的为琯子卿擦去手上的血污,明欣细细看去,琯子卿的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拉弓挥剑留下的。琯子卿的手还有余温,明欣想着兄长的手永远都是温热的,小时候拉着自己的手出去看花灯,第一次看兄长骑马,自己也张着手臂想要骑,兄长驾马向自己过来,侧着身子便将自己也拉到马上来......
      明欣觉得心口的酸疼被无限放大,回身看向一脸沉痛的顾昀流着眼泪,嘴巴开开合合,却一句声音也没法出来。
      顾昀知道明欣是不想哭出声音,看明欣的口型,顾昀猜她说的是:“我绝不放过他们......”
      片刻后桑茂进来回复道:“那人已经服毒自尽了。我检查过了,他胸口有南唐特有的纹身,想来是个潜伏于我军许久的细作。”
      彼时明欣已将兄长身上沾染的血污清理干净,沉默了一瞬,道:“徵月呢?叫她回来吧,”说完,端着那盆血水走了出去。
      手上还残留着兄长的血迹,明欣使劲搓手,那血迹却只是变得极浅,仍留在手心。
      盯着血迹发愣的空隙,有琯子卿的亲卫来前来报告说,北梁已经派人将南唐的文穆公主送来了。
      听到南唐两个字,明欣心中的愤恨立时大过悲痛,带着一腔怒火走至营门。越织罗被绑在一乘小轿中,用一块大帕子蒙着脑袋隐约能看见塞在嘴里的一团布,明欣怒极,掀开帘子进去便向越织罗面上甩了几巴掌,送越织罗前来的几名北梁士兵均在听的目瞪口呆。
      越织罗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两颊似火烧般疼痛,这几日的变数以及今日的逃亡已领她绝望,如今受了这几巴掌,越织罗再也受不住了,缠着身体看了出来,可也不敢哭出声音,只暗暗抽泣。
      明欣回身对领头的北梁士兵道:“我有话要你带回去给你们怀王。”
      领头那人是公孙玦信重之人,听要带话给自己主子便点了点头。
      明欣沉沉道:“我琯氏一族从不投降求和,此次我逼你和谈虽然没丢了琯氏颜面,但也算是我的屈辱。我兄长受伤中毒全是因你而起,他不幸毒发虽不是你指使的,我也一并算在你头上,两国虽在停战时期,但我若是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杀了你为我兄长报仇。”

      元祐二十一年,在即将进入冬天时,明欣姐妹俩终于回到了建康,而琯子卿,他永远的睡在了北境,同那些战死在北境的琯氏祖先们一起,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地方。
      整个琯府都沉浸在失去世子的悲痛中,琯夫人见了明欣姐妹只是搂着两人不住的掉眼泪,琯侯爷看着也老了许多,再不复北境战场时的意气风发。
      陛下同几位看重的皇子亲自到琯府来安慰了一番,并下了追封的旨意,算是全了琯子卿身后的荣光。陛下看了琯子卿生前传回建康的述职奏折,对明欣与北梁签订停战条约的举动非常满意,便也有诸多赏赐。可明欣做那一切的都只为换回自己兄长的命,兄长没了,任何封赏都是一样。
      停战条约虽已签成,但北境还是要主帅带军镇守的,倚重的长子没了,琯侯夫妇便只剩下幼子,琯侯爷思量了几日便决定带幼子琯安生去北境历练一番。
      在建康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时,琯侯带着尚有些懵懂的琯安生离开了建康。送别时琯夫人强忍着泪水朝父子俩挥手告别,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另一个儿子也离开了她的身边,心中的悲苦可想而知。
      就这样,明欣度过了记事起最冷清的一个除夕,往年的除夕父兄虽然总会有一个人留在建康,可今年,没有笑眯眯发红包的父亲,没有放烟火的兄长,也没有大口吃茴香馅饺子的弟弟,明欣母女三个在叹息中吃了年夜饭便散了。
      自得琯夫人得知琯子卿噩耗后大病了一场,如今仍未好全,早早服药睡下了,明欣与徵月结伴守岁,两个人都默默的,就在明欣昏昏欲睡之时,突然听见徵月轻声说了句:“下雪了。”
      明欣一下子让我精神起来,拉着徵月裹了斗篷一起去廊下看雪。
      两人坐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时不时往炭盆里添些炭,倒是不再犯困了。
      “对了,你当时让公孙玚的纸条上究竟写着什么?”徵月问道。
      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道:“华国。”
      “华国?那只是北梁北面的小国,还是前几年才建立起来的,公孙玦真的会觉得这个消息值得他同我们签订停战条约吗?徵月思索道。”
      “虽然只是个小国,但能在北梁与更北部的游牧部落中间建立起国家,这位国主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明欣道。
      这位华国国主是被北梁皇帝以谋逆论处抄家斩首的左相李霈之子李牧云。这个李牧云死里逃生,带着父亲残存的旧部杀出北梁,还自立为王,一步步扩大疆域。
      “也对,北梁数十年来一直与大颂交恶,北梁一门心思的攻打大颂倒是给了他们休息发展的机会。想来北梁也一直苦恼于久攻大颂边境不得这个难题,相比之下,倒是华国这个根基未稳的小国好拿捏。”徵月赞同道。
      明欣打了个哈欠接着道:“公孙玦是急于建立军功的,这看他的手段就知道,以当时的情势,硬碰硬是不能全身而退的。”

      由于还在丧期,琯夫人只往宫里递了请安的名帖,并没有进宫拜年,也谢绝了旁人来琯府拜年,只见了琯良恭与吴王夫妇。
      上一次见琯良恭还是琯子卿的丧礼时,明欣并没能好好和自己的长姐说上几句话,今日见面,明欣与徵月都很是欢喜,拉着良恭在屋里聊家常,徵月在一旁听着,不时也插几句话。
      琯良恭本有心事,犹豫再三,对明欣道:“我昨日进宫给姑母请安时,正巧碰见陛下与张贵妃在殿中商议事情。我在殿外等候,隐约......隐约听见张贵妃说二弟没了,琯府需守孝,你与宸王的婚事便要延后了......所以...”
      明欣见良恭说的这般艰难,知道长姐是怕自己难过,便打断道:“张贵妃可是提议陛下先为宋衡娶一位侧妃?”
      琯良恭看着看着明欣的脸色,点了点头。
      其实明欣不是没有想过,宋衡已经不小了,自己要为兄长守孝,婚事肯定要延后的。
      “长姐可听见陛下说中意哪家的姑娘了吗?”明欣咬了下嘴唇问。
      琯良恭似是惊讶于明欣的平静,握着明欣的手道:“我听张贵妃提了荣昌伯家的二姑娘。”
      明欣默默盘算着关系,徵月已经冷笑出声:“那不就是张贵妃族姐的女儿吗?真是会打算盘。”
      琯良恭忙安慰道:“陛下并没有定下此事,姑母也说,即便是要为宸王纳侧妃,姑母也会好好为你打算的,必不让你受委屈。”
      明欣向良恭道了谢,握着茶碗出神,她知道陛下其实是不愿自己嫁给宋衡的,可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已已经亲自赐婚了,便也不会反悔。
      明欣建康时宋衡被陛下派去禹州监督盐务,是以回到建康后我与两人也没能见上一面。听了这件事,明欣想见到宋衡的念头愈发迫切了,想要听他说话,想要和他确认心意。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便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失去兄长的痛不再时时萦绕在明欣心头,但一想到仍是恨的。琯安生时常传回的家书缓解了琯夫人对夫君与儿子的思念。
      明欣依旧与徵月作伴,在家安静待着,闲时刺绣练武,倒也不寂寞。

      自那日琯良恭说了纳侧妃之事后差不多半月后,宫中便派人请了荣昌伯家的二姑娘、左相赵诚的侄女、中书令李大人的长女和懿嘉郡主的孙女入宫说话。
      建康便传闻,陛下要为皇子选正妃了,宸王已经被赐了婚,他之后的七皇子与八皇子了,可七皇子生母卑微,入宫数十年也只是一个美人,八皇子是张贵妃的小儿子,此次请去宫中的几位贵女身份尊贵,大概是要为八皇子选正妃。
      听了这些风言风语,知道内情的明欣笑了笑,心道大家果然都想错了。
      又过了半月,宫中便下了将懿嘉郡主的孙女指给宸王做侧妃的旨意。建康城的王公贵族一片哗然,一边感叹宸王果然受陛下宠爱,一边唏嘘与宸王有婚约的琯侯府的宁平郡主,还没进门便已被别人抢先嫁入王府。
      赐婚旨意下达的第二日,陛下又以在北境功不可没为由赏赐了琯明欣许多宝物,明欣接旨时想,对自己的封赏大概是皇后姑母要求的。
      建康城的舆论才又再度转了风向,说陛下仍然看重琯侯府。而还在监督盐务的宸王宋衡,由于这两桩婚事,成了建康城中最当红的皇子,盐务事毕回了建康,去王府拜访的人数不胜数,风头一时盖过了张贵妃所生的大皇子誉王。
      到了这春日里,懿嘉郡主的孙女做宸王侧妃已快半月了。

      明欣将这些事胡思乱想了一遍,又觉得无趣,吃了早饭又和衣躺下,却又被徵月拉了起来。
      “快别睡了,宫里传旨宣你进宫呢。”徵月将明欣拉起来,又让阿茵进来重新为明欣梳洗。
      明欣迷迷糊糊的看着阿茵帮自己换了身宫装,梳了发髻,回头问徵月:“是姑母传我进宫吗?”
      “来传旨的并不是姑母身边的魏公公......诶呀你快些吧,外头的公公催得紧。”徵月催道。
      不是姑母身边的人,那是谁传我进宫?明欣疑惑的想着,却也不敢怠慢,穿戴完毕便急急的走出去。
      明欣见来传旨的果然不是琯皇后身边的宫人,与之一路客客气气的行至府门,竟发现,来接人的马车后竟跟着一队禁军!
      “这,这是......”明欣看着那位传旨的宫人,一时也不知要作何言语。
      那宫人但笑不语,只是做了请上车的手势。
      明欣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毕竟这大颂能命令禁军的也没几个人。“敢问大人,究竟是哪位贵人命我进宫啊?”
      那宫人依旧不说话。
      明欣有些慌了,也只笑笑没有表露什么,回身看了一眼送自己出门的徵月,才上了马车。
      从琯侯府到皇宫大约一顿饭时间的路程,明欣坐在马车里盘算着究竟是谁召自己入宫。一定不会是姑母,皇城里能指挥得了禁军的只有一人,可此时应该还在早朝,那也不该是陛下啊。
      “郡主,到了。”
      明欣听了忙扶了扶鬓边的白玉钗下了马车,发现此处竟不是进入后宫的嘉祉门,正惊讶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道:“郡主殿下,请跟着老奴走。”
      说话那人是陛下身边的高总管。明欣不禁后退了一步,心中惊道:竟真是陛下要见我!
      已经进了宫,明欣不敢再多问什么了,只低头跟在高总管身后走。
      “郡主勿怪,那些去接您的宫人是陛下不许他们多言的,您待会儿进去了您也不必害怕,陛下问什么您答什么就好。”高总管道。
      “陛下此时还在早朝吧?敢问总管,陛下传我所谓何事啊?”明欣抓紧时间小心翼翼问道。
      高总管回身行礼笑道:“陛下只命老奴请郡主来,旁的老奴也不知道,您请进去吧。”
      明欣回了礼,整了整仪容,回身对跟着进宫的阿茵道:“既然要入宣政殿,你便不必跟我进去了,去姑母那里等着吧。”说完依旧跟在高总管身后进了宣政殿。
      这是明欣第一次进宣政殿,按理说一个女子即使再高贵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进入宣政殿的,明欣更加怕了,想着陛下能宣自己来这里,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明欣跪在地上行礼后,听见坐在上头的陛下淡淡道了句“平身”后,明欣站起时偷偷左右瞟了一眼,可惜视野有限,明欣并没看到宋衡在哪里。
      龙座的下手放着一架云母龙纹屏风,明欣想着姨母应该就坐在这后头。明欣又暗笑自己将姨母给忘了,这时间只有朝天女能入大颂国的朝堂。
      “宁平,朕宣你来你有事要向你确认,你照实说即可。”陛下的声音从龙座的方向传来,明欣不敢抬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明欣再次行礼道:“臣女一定据实以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邢主簿,将你所参内容再说一遍。”
      “是,陛下。”站的整齐的群臣中站出一人道“启禀陛下,臣参护国军少帅琯子卿暗中勾结南唐,勾结不成又恐事情败露,怒而进宫南唐,才至南唐举国反叛。”
      明欣大为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怒道:“一派胡言!”又回过身跪在地上向颂帝道:“陛下明鉴,我兄长十二岁起便随父亲驻守北境,多番击退北梁军守住北境疆土。如今他战死沙场还要被奸人诬陷,请陛下主持公道。”
      “臣再参护国军主帅之女宁平郡主琯明欣在随军北境时自持身份尊贵对北境军务多番插手,更在其兄受伤昏迷后把持军务,趁和谈之际与北梁怀王密谋企图把控北境。如此野心,请陛下夺其封号废为庶人。”
      明欣听了只觉得可笑:“大人要参我,我还要参大人呢。”说完立时俯身再拜道“陛下容禀,邢主簿在北境期间多番插手军务,还自持是陛下亲封的监军多次对我兄长语出不敬,还在我军处于逆势时劝说臣女投降于敌军,扰乱军队士气。如今他又在陛下面前污蔑我与兄长,分明存心不良,求陛下明察。”
      “启禀父皇,琯氏一族为父皇守护北境,鞠躬尽瘁,世子为国捐躯更是大义,怎可能像邢主簿所说的,请父皇明察。”
      那是宋衡的声音,明欣有片刻的失神,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听见这个声音了?他在成为自己夫君前先成了别人的夫君,不知道他开不开心。明欣很想回头看看他,又拼命忍住。
      “宸王殿下与宁平郡主有婚约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此事还请宸王懂得明哲保身,莫要让陛下认为此事涉及到了党争。”
      明欣听这无赖之徒又要攀扯宋衡,更是恼火,咬牙道:“邢主簿真是能攀扯,不知是在帮哪位王爷卖命,要连宸王殿下也要扯进来。”
      “好了。”坐在龙座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宁平,朕今日宣你来便是要查清楚此事,若是有人诬陷,朕定还你与子卿的清白,可若今日所参之事是真的,朕也不会饶了你。”
      明欣不卑不亢道:“臣女和兄长行得正做得直,相信陛下自会为我们主持公道。”又走到邢主簿近前,看着他的眼睛道:“邢主簿既然在朝堂上参我,那就请你拿出让我哑口无言的证据。”
      邢主簿从袖口掏出一张折好的纸道:“这是琯子卿的一位亲卫的亲笔信,其中写有琯子卿与南唐勾结,琯明欣多番插手军务等内容,请陛下过目。”
      早有小内监将那纸呈给陛下。
      明欣冷笑道:“我兄长的亲卫并没有几名,不知是哪位亲卫给了你这亲笔信,主簿可以把他叫来同我对峙。”
      “这位名叫薛焱的亲卫战死在北境了,只是不知他是被敌军杀害了,还是被郡主的人杀害了。”
      “薛焱是为保护我兄长而死的。此事可以作证的人多了去了!”明欣怒道,“我倒是想问问主簿,既然主簿一早就握有我与我兄长的证据为何刚回建康时不呈给陛下,非要等过了几个月才向陛下揭露此事呢?”
      “单凭一封手书微臣也不能断定这内容是否真实,便调查了一段时间,确认无误后才敢向陛下禀报。”
      “呵!”明欣不禁冷笑出声:“你一个主簿,都回了建康了,哪来的人手暗中调查。再说了,这位名叫薛焱的亲卫死在与南唐和北梁的联合军交战时,他如何在手书上写我把控军务的事啊?我看你分明是存心污蔑,才查到了这名战死的亲卫伪造了证据!”
      “郡主不必狡辩了,你自琯子卿回北境后便多番插手军务了,此事军中人尽皆知。且与北梁和谈的并不是副将桑茂,而是你。你又与北梁怀王曾屏退众人密谈了一番,这你又作何解释?”邢主簿咄咄逼人道。
      明欣额角的青筋跳了两跳,心道真是小看了这老头,和谈没带着他他还知道这么多,早知道有今天这一遭,就该让他死在北境!面上却仍平静道:“我与怀王密谈的内容父亲早已呈报给陛下了,你不必在此置喙。且本郡主回建康后陛下的多番赏赐也皆因此事,你还有什么好说!”
      “即便你没有北梁密谋什么,你多番插手军务这是事实!”
      “主簿若是真觉得我插手军务,那当初为何来劝我投降!难道是觉得我是个女子耳根子软,听了你的话就会照做?又为何在北境时没听见你说过我半句插手军务的话!”明欣反驳道。
      喘了两口气,明欣又道:“你别想凭一封真假难辨的手书就定我和我兄长的罪名,你不是调查多日吗,拿出人证来!”
      “若是琯子卿没有同南唐密谋,你没有同北梁谈条件,为何怀王要把南唐的文穆公主送到军营来,你又为何要杀了她?分明是怕她说出你们密谋之事才杀人灭口!”
      明欣冷哼一声道:“大人是在说故事吗?呵,也对。大人一听北梁军攻打北境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自然是没看见,那位文穆公主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伤我数名将士,又是南唐与北梁勾结的始作俑者,自然要抓她来审问清楚。至于为何是北梁人送她来,那是因为她逃去了北梁。她并不是我杀死的,是不愿招供罪行自己服毒而死。这一点我妹妹和东平伯都是我的证人。北境离军营最近小城的仵作也可为我作证。”明欣心中冷哼,想着知道实情的没几个,难道他们还能千里迢迢去北梁国都找怀王求证不成!
      说到证人,明欣忽然灵光一闪,跪在地上道:“陛下,我与邢主簿在此对峙也分辨不出什么,不如让臣女请些人证来证明臣女与兄长的清白。别让兄长到了地下都不能安!。”
      龙座上的人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道:“宁平想要请谁来当证人呢?”
      明欣道:“臣女想请东平伯顾昀、妹妹常平郡主琯徵月、护国军副将桑茂还有边境军狼牙营左先锋班志远为臣女作证。”
      “这么多人?”颂帝略微有些惊讶。
      “是,臣女定要还自己和兄长清白。请的人证多又分散,省着让人说我串供!”明欣笃定道。回身又对邢主簿道:“主簿若是有什么人证也请他们来。我倒要看看主簿如何圆自己的谎。”
      “此事牵连甚广,到时还请陛下亲自审理,才不会失了公平。”坐在屏风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清芬开口道。
      “嗯。”颂帝点头道,“既然如此,邢卿也请说出要请的证人吧。这几日宁平与邢卿就不必出宫了,等人证到齐,朕再亲自主理此案。好了,今日耽误的时间也够多了,送宁平郡主去皇后宫里吧。”
      明欣行了礼,转身匆匆向宋衡的方向望了一眼,便跟着高总管退了出去。

      在大殿上说了许久的话,明欣早已口干舌燥,进了景阳宫灌了半壶茶水下去才止了渴,擦了擦嘴,将今日宣政殿发生的事对琯皇后讲了个大概。
      “呵,真是卑鄙小人!怎可如此污蔑你与子卿!”琯皇后听了明欣的话也愤怒至极。
      明欣同琯皇后一起吃了午膳,话还没说几句,颂帝便派了人来宣旨,不许明欣与人来往,也不能出门。琯皇后便命人收拾了偏殿给明欣居住,负责看管的是姨母身边的女官,为了以示公平,颂帝派了身边的掌事黎阳姑姑来。
      宫中的吃食自是不必细说的,皆是好东西,只是不太自由,明欣每日只能呆在偏殿,看书发呆消磨时间。
      五日后,桑茂与班先锋都到了建康,稍作休息,颂帝便定在第二日上朝时主审此案。
      为了第二日的对峙,明欣晚膳吃了满满两碗饭,又早早的睡下了,准备明欣精神饱满的与邢主簿吵架。只是这一睡下去,第二日负责服侍明欣的宫人进屋想要叫醒明欣,却发现她已晕死在床上。

      等明欣醒来,已是三日后。一睁眼便看见了床帐外双眼熬得通红的顾昀,他见明欣醒了,叹了口气,命身边的女官将手帕放在明欣手腕上,一边为明欣诊脉一边道:“琯明欣,下次你再中毒,我就不救你了。”
      明欣一头雾水,又大为震惊,觉得这皇宫一定是克自己:“我又中毒了?”
      “喝了这碗药再说话。”顾昀递了碗药道,“我去给你叫阿衡去,你昏迷这几日这家伙下了朝就来,都快把景阳宫的门槛踏破了。”

      在宫中休养了几日,从徵月的口中,明欣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邢主簿的事解决的不是一般的顺利,班先锋的证词非常令颂帝信服,因为他与琯氏除求援一事外从无来往。颂帝也因他全力帮助北境战事而奖赏了他,更斥责了不肯多派援军的边境军主帅赵毅。徵月与顾昀就更不用说了,徵月是最会四两拨千斤的,再加上爱耍无赖的顾昀,几句话便让邢力文哑口无言。桑茂带回了那名叫薛焱的亲卫生前写给兄长的手书,更有薛焱的弟弟作证,证实邢主簿的手书是假的。而邢力文呢,一个证人也没有,此事也就以邢力文污蔑功臣被革职查办结束了。
      明欣在景阳宫晕倒,且体内再次诊出了之前所中的那种无名的慢性毒,在此节骨眼上出现这样的事,谁都会把这件事情想到邢主簿身上,所以他又额外得了个谋杀郡主的罪名。不过他一个主簿,本事再大也没可能在景阳宫的饭食里下毒还不被人察觉,所以找出他背后的人才是重中之重。
      各宫妃子来给姑母请安,也送了好些补品给明欣。躺在侧殿喝着甜汤,明欣笑着同徵月道:“中个毒收了这么多好东西也不亏。”
      “姑母和姨母都忙着查你中毒的事呢,顾昀也因为你中的毒苦苦研究许久还没有点进展,我也被母亲拘来这里照看你,你到是没事人一样。”徵月坐在榻边挥手示意司琴帮明欣添些甜汤。
      “我的毒不是解了吗,阿昀还忙活什么呢?”明欣问道。
      徵月看着手中的书,头也不抬道:“虽解了你的毒,可几位太医加上他一起检查也没有查出你究竟是如何中的毒,阿昀更怕这毒只是暂时解了,怕你留下病根,才一直研究。”
      “你说这下毒的人也是厉害,你说那几日我身边都是姑母和姨母的宫人女官,陛下姑父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也贴身跟着我。这我都中了他们的暗算,真是福大命大才活了下来。”明欣搅弄着甜汤里的鱼鳔感叹道。
      徵月略微思索道:“证明这下毒的人就在这宫中,且是个位高权重手段颇高的人,不然如何在这宫中地位最尊崇的三人眼皮子底下向你下毒。”
      撇了撇嘴,明欣又道:“你说我哪里值得那人如此费尽心思了?”
      “你的地位你的婚约,哪里不值得了?”徵月道,“你嫁给了宸王,就代表着宸王有了护国将军的支持。姑母姨母的地位还用我同你细说吗?舅舅在朝中也是颇有赞誉的。这一连串的利益串在一起,哪位皇子都不希望白白的便宜宋衡的。再加上懿嘉郡主就只这一个孙女,宠爱非常,且你看看懿嘉郡主夫婿还有儿子女儿和几个孙子,都连接着厉害的姻亲,怎肯再让他得到你这个助益。他们得不到,也许就想着杀了你让宋衡也得不到呢。”
      难得徵月愿意说这么多,明欣凑到她跟前道:“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你是在夸你自己啊?”
      徵月轻哼道:“就因为世人都知道我比你强,所以那个邢力文才选择诬陷你同兄长,而不是我。”
      “为何啊?”明欣将甜汤一饮而尽问道。
      “这一则在战场上立功同北梁和谈的确实是你,但建康城里谁不知你是个耳朵软好说话的?你又是个不爱出风头的,旁人自然不知道你到底几斤几两。敢诬陷兄长是因为兄长已经不在了,而你要越织罗这件事又实在可疑。敢诬陷你嘛,便是因为觉得你是个好摆布的,进了宣政殿就吓得手脚发软呢。”
      明欣点了点头,抬手让阿茵拿走了汤碗,又漱了口道:“也对,建康城的人都知道你不好相与又最有主意,都不敢招惹你。只怕将来也没有人敢求娶你吧。”
      “你果然是个不知羞的,有功夫打趣我,你到是想想那懿嘉郡主的孙女吧,她如王府比你早,身份也不比你差,若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到时候有你头疼的。”徵月给了明欣一记白眼道。
      明欣张了张嘴,知道徵月说的都是实情,还没来得及感叹,琯皇后身边的宫人进来行礼道:“宸王殿下和十皇子来给娘娘请安,也问两位郡主妆安,娘娘说两位郡主若是愿意,就一同去正殿坐坐。”
      宋衡来了自然是千好万好的,明欣忙起身道:“这位姐姐稍等,我们更了衣便去。”
      那宫人又福了福身便出去了。
      “他就在正殿跑不了,你不必急成这个样子。”徵月嫌弃地看着明欣恨不得立刻飞去正殿的样子,又道:“这他最近来的实在是勤了些......”
      “你别念叨了快些更衣吧,快陪我出去啊。”明欣催道。
      更了衣,两人一同往正殿去,穿过回廊时,徵月皱着眉头问明欣道:“可是,你不觉得邢力文他败的太快了太蹊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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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鱼鳔就是鱼胶啦,我最近看了一个教做鸡汤的视频,里面的鱼胶看起来真是好吃啊!!!评论好像说价格很贵,我就写进了故事里。
    闺蜜催了我两天,我终于把这章写出来了,我真的是有拖延症啊,今天玩了一上午的皇帝养成计划才继续写的,我也算是童心不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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