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里眠

　　辛薇值夜班，家里没人在，谭辛眠下了班后直接去了钢琴老师家，接蕾蕾回家。

　　路过超市，她停车下去称了些排骨，准备给小朋友炖个汤，再给下点蝴蝶面，晚饭就可以解决了。

　　嗡嗡——

　　“蕾蕾，书包自己背。”谭辛眠从包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焦阿姨”，焦姨怎么会给她打电话？她心下奇怪，按了接听键。

　　“喂？焦姨？”

　　“灿灿你小姨电话怎么打不通呀，你现在在家吗？”电话那头，焦阿姨语气焦急。

　　“小姨今晚值班，我到楼下了，马上上去，怎么了？”

　　“茵茵去找小陆麻烦了！”

　　“哈？”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人，找什么麻烦？

　　停在一楼的电梯门打开，显示下行地下车库，谭辛眠单手勾住蕾蕾书包带，防止她冲进电梯，对着电话继续说：“您先别急，到底怎么回事呀？”

　　“这事都怨我，我想着茵茵刚回来，就准备让她和陆先生见一面，看两个孩子有没有缘分发展发展，好说歹说茵茵终于同意了，结果小陆那边不愿意，茵茵这孩子二话没说就冲出了门，我追也没追上。你不是不知道她，心气儿高，这么贸贸然上门，我担心小陆跟她起冲突。”

　　“灿灿，你帮焦姨看看去，没什么事最好，要是吵起来了，你帮忙劝劝。”

　　这都什么事？谭辛眠想起N年前那场一把扫帚引发的惨案，实在是不愿意掺和进去。

　　可现实里，到了家门口，她把蕾蕾推进门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多管闲事的“圣母心”。

　　*

　　黄茵茵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走路不出声的？”，得亏她没有心脏病。

　　谭辛眠冷冷投去一瞥：“不做亏心事你怕什么鬼敲门。”

　　“什么乱七八糟的，让开啦。”黄茵茵紧紧攥紧包，侧着身想从谭辛眠旁边绕出去。

　　小腹撞在对方的胳膊上，谭辛眠显然不想让自己过去，黄茵茵听到她不紧不慢道：“道歉！”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识，这个谭辛眠当班长当出瘾了吗？怎么过了这些年还是那么讨人嫌，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转身指了下博古架，理直气壮：“我赔钱了。”

　　“黄茵茵，适可而止啊。”谭辛眠的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找到刚才意外拍到的一张照片，举至与黄茵茵的脸部平行，示意她看。

　　谭辛眠个子比她高，俯拍的照片，比她真人看起来胖了二十斤，博古架那里灯光昏暗，脸也黑了八个度。黄茵茵握紧了拳头，她不允许这个世界上有这张丑照存在。

　　“删掉删掉！”黄茵茵跺了跺脚，恨恨道：“你怎么偷拍啊？”

　　“你都擅闯民宅了我还不能偷拍啊，道歉，快点儿，不然我发朋友圈了啊。”

　　她俩朋友圈部分重合，黄茵茵最好面子，这也是最能震慑她的办法之一。

　　“谭辛眠，你可真够护短的。”黄茵茵踮起脚，凑在她耳边，用肯定的语气小声说道：“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了！忒不厚道！”

　　“别废话！赶紧的！”

　　“对不起。”丢下这轻飘飘的三个字，黄茵茵甩开她的桎梏，如逃荒一般快步往电梯口走去。

　　嗑哒嗑哒的高跟鞋声渐渐变得几不可闻，谭辛眠努了努嘴：“她脾气是挺冲，下次再来别给她开门。”

　　陆在微垂着眼，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谢谢你。”

　　“没事儿！”看到地板上那滩水渍，还有碎成几块的花瓶，谭辛眠又是心疼又是惋惜，早知道当初收拾屋子的时候该把它收起来的。

　　她叹了一声，心想：“这个陆在为什么那么好欺负啊？”

　　又觉得让黄茵茵走真是白白便宜了她：“碎片也不收拾！”

　　谭辛眠想了想，终究觉得扔掉可惜，想着看能不能用AB胶给粘合起来，便问陆在：“这些碎片你还要吗？”

　　陆在轻摇头，问她：“你要？”

　　“嗯，我看能不能找人补一下。你要是不要我装走了？”

　　房东放的摆饰房东自然有处置的权利，趁谭辛眠回家拿盒子的功夫，他半蹲下来，将碎片拾掇整齐。

　　对面房门被打开，蕾蕾小小的身躯出现在门缝之间，她睁大眼睛：“叔叔好。”

　　蕾蕾今天扎了两个小揪在头顶，她的头发微微泛着栗色，大眼睛葡萄一般透亮，一眨一眨的，简直要把陆在的心萌化。

　　他从来不知道谭辛眠有个妹妹，他们的关系也没有近到让他知道这件事。

　　但是，他很开心，因为，她又一次替他出头。

　　“你上几年级了？”

　　“三年级。”蕾蕾低头，看到浅色地板上有一滴深色印记。

　　她后退了一步，指着地面：“有血！”

　　陆在随着她的指示也看到了地面上的血迹，叠摞在最上面的一块瓷片上有半抹鲜红，他把手藏在身后。

　　“乖，别看。”

　　苏奕蕾对于陆在那种把她当做小孩子来哄的语气微微不满。但她已经上三年级了，学过生理卫生课，知道流血了要找医生。

　　正巧这时谭辛眠拿了个空的牛奶盒出来，最近的医生就在家里。

　　她立马报告：“姐，叔叔流血了。”

　　“流血了？”看到那堆瓷片，谭辛眠了然，她问陆在：“伤哪儿了？我看看。”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陆在没法硬下心拒绝。

　　伤口不深，血也止了，无须打破伤风，消毒包扎一下就OK。

　　“你家有药箱吗？”

　　“没有。”在陆在看来，这是小伤，根本不用处理，等它自然愈合就好了。

　　蕾蕾个子小，踮着脚昂着头也想看伤口，被谭辛眠三言两语打发回家拿医药箱。

　　屋子的格局没有动过，玄关旁边就是厨房，谭辛眠询问可以进后，把他带到净水器龙头前。

　　她探手试了试水温，见陆在呆愣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谭辛眠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单独掰开食指伸到龙头下，温水将伤口表面的血液冲散，血丝在水池中漾起几圈涟漪，缓缓流走。

　　陆在觉得很痒，那种痒意钻心蚀骨，不是从伤口中而来，而是从与她的手心亲密接触的手腕上，透过血管，传递到心口。

　　有无数个瞬间，他想牵住那双，肖想了许久...许久的手。

　　“好了！”谭辛眠重新检查了下伤口，没有异物，她抬起头，倏地看到面前男孩子的耳根红了半边。

　　她偏了偏头，有些意外，忙松开他的手腕，道：“你把我当成医生就好。”

　　骤然空落落，陆在怅然若失，他点头表示知道：“嗯。”

　　看不出来这个男生那么害羞，谭辛眠微微咬唇，往外走：“我看看蕾蕾来了没？”

　　“我来了我来了。”苏奕蕾迈着小短腿抱着医药箱跑过来，发顶的小揪儿略显凌乱。

　　谭辛眠上前迎了两步，接过医药箱：“你慢一点呀。”

　　又转头问陆在：“里面有碘伏，消个毒，包扎下。你单手能搞定吗？”

　　陆在摇头的幅度很小，几不可见，谭辛眠听到他说：“可以的。”

　　他的唇色很淡，眼角微垂，不知怎的，谭辛眠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可怜兮兮。

　　入学仪式上，宣誓过的那句“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救死扶伤，不辞艰辛...”在脑中回响。

　　蕾蕾也说：“姐，你帮帮叔叔吧。”

　　行，救死扶伤，扶吧扶吧，谭辛眠一视同仁，陆在和她之前遇到过的病患没有任何差别。

　　谭辛眠低下头用棉签蘸了些碘伏，刚沾到伤口，蕾蕾担忧地望了一眼陆在，问道：“叔叔你疼吗？”

　　她叫自己姐姐，叫陆在呢，一口一个叔叔，岂不是差了辈了。

　　谭辛眠柔声纠正她：“要叫，哥...哥！”

　　她的声音和七年前几乎没变，一字一句说出“哥哥”两个字的时候，陆在抑制不住胸腔有如擂鼓般的心跳，他微微缩回手，“嘶——”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异样。

　　“真疼啊？”创面不大，怎么可能疼呢？谭辛眠疑惑地又确认了一遍药瓶标签。

　　陆在也不好解释：“不是疼，我自己来吧。”

　　“不差这一会儿。”谭辛眠从药箱中取出纱布包扎，谆谆叮嘱：“尽量别沾水，保持干燥。”

　　*

　　南方的天气并不干燥，这还没到梅雨天呢，湿润地仿佛抓把空气就能迸溅出水汽来。

　　湿热烦闷，陆在睁开眼，才发现书桌前的台灯忘记关了。

　　眼前如隔了一团雾，朦朦胧胧间，他看到一个女孩出现在了桌前，托着下巴，一页一页地翻着书。

　　齐耳短发，熟悉的蓝白相间的校服，黑发与衣领之间，雪白玉颈若隐若现。

　　他情不自禁地起身向她走去。

　　“你说，我是应该叫你岳麓望，还是叫你陆在？”

　　唇间一抹红，像是诱人采摘，他也遂心做了，以指覆上，轻缓揉捏。

　　“要叫哥哥。”

　　椅子很宽大，“谭辛眠”夸坐在他身上，贴着他微红耳际，颤声道：“要...”

　　他将后面几个字，连同梦寐以求的丁香小舌，一同含入口中，追逐，挑逗...

　　意乱情迷，沉溺难以自拔,直至纾解。

　　一夜好梦，好到陆在的闹钟罕见地打败了生物钟。

　　他掀开被子，眸色微沉，深深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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