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旧事如拂雲

　　江湖中对于慕清漪与凤情二人的追杀令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可却没有一人能寻得慕清漪的踪迹。霹雳门满门被灭，阴山派、蜀山派、秘宗派、神独派、双子门。等到慕清漪闯入之时，已经是遍地的尸体，只有为首几人还留着口气，可武功也是没剩几成，慕清漪心中疑惑，若说霹雳门是个巧合，如今便不能再用巧合解释了吧！每个门派还未等她出手，死伤大半，若不是有意留给她出手报仇，可能连一人都不会留。想到这儿，慕清漪心中突然有些兴奋，会不会是卓师兄？卓师兄可能还没死？可若是卓师兄为何不露面与她相认？

　　凤情还在查看死伤人的致命伤，他本猜测是卓护懿，可这些伤口与卓护懿的武功路数南辕北辙，短短时间内卓护懿武功竟能精进到如此地步？又能以如此的障眼法杀人而不留任何痕迹？当今世上竟有如此武学奇才？他有些不信，可见了慕清漪修习他家内功心法却未全被反噬，反而武功内力大增，他便有些信了，这世上是真的有天资极高的人。

　　恩？凤情查看一人伤口，皱眉，这致命伤整齐的可怕，几人都是如此死法，不似寻常习武之人，倒像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这手法与当日奇袭药王谷的人像是一路。这便有些不懂了，这些人围剿药王谷，又来帮着药王谷报仇？凤情实在是搞不懂，看着一旁冷着脸刚杀完人的慕清漪开口：“我检查过，此地除你我二人之外，应该还有两拨人来过。院内这些武功平平的为一伙人所杀，至于屋内被废武功的则是另一拨人。我们应该如何？”

　　慕清漪并未说话，洒下药粉，召唤群蛇。无论是谁做了这样的事，等天一亮不止慕清漪在复仇便会传遍江湖，她虽未确定是不是卓师兄，可帮着药王谷报仇的人便是慕清漪的恩人，她万万不能将此事公之于众，反正江湖中人都认定所有人都为她所杀，何必牵扯他人。凤情虽不开口询问为何这一路要如此掩护他人，但是心底却明镜一般。就算是被大仇蒙蔽双眼的慕清漪，内心深处还是那个潇洒恣意的红衣女侠。

　　水云刹，二人站立在门前。

　　这大半个月来二人从未提及此事，可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面对。无论水云刹曾如何伤害凤情，他骨子里还是陆游，还是水云刹的一份子，毕竟从小便承人恩情，现在大敌在前，他不能坐视不管。慕清漪拿凤情作为知己，当然知晓凤情会是怎样抉择，这一战在所难免。

　　凤情看着慕清漪，玩世不恭的笑了笑，可慕清漪知道这个笑，可能是她和凤情之间最后的一个笑容。一笑过后，他守着他的水云刹，而她便要剑指水云刹，并且要一个不留杀之后快！

　　“清漪，与你相交这么久，还未曾真正领教你的武功，今日在水云刹的门前，你我也做一个了断吧。”凤情的配剑早就赠与慕清漪，此时手中拿着的剑是徐朗所赠慕清漪的，光是论兵器，凤情就已经输了。

　　慕清漪看着面前的凤情，她不想伤害凤情，一丝一毫都不想伤害，可是大仇在前，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慕清漪将手中的剑拔出，“这剑是你的，物归原主，我们好好较量一番。”

　　凤情摇了摇头：“这剑沾了你的血，你习了我家内功心法，我哪有把剑要回来的道理。若是你觉得占我便宜，我们不拼内力只过招式，让我五招便好！”说罢就步步逼近慕清漪，连个招呼也不打。慕清漪笑了起来，这才是凤情，他们二人之间无需说些冠冕堂皇客套话。论武功凤情并不是慕清漪的对手，和用剑凤情是行家。慕清漪习的是凤情的内功心法，凤情虽不及，但是破解之法还是留有一二，不用内功，一时之间二人难舍难分，竟分不出高下。

　　慕清漪一个转身，原本手中的剑突然脱手而出直击凤情面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水云刹里突然有些叫喊声。慕清漪及时收了招式，凤情也被这声音惊了一下，任由自己的剑被慕清漪打落，慌了神：“清漪，你说那人会不会提早到了水云刹，你说水云刹会不会……”

　　“待着作甚，还不进去！”被慕清漪这一娇呵，凤情才回过神，捡起地上掉落的剑，匆匆往水云刹里赶。一进门二人便闻到很浓重的血腥味儿，院内死伤不少，可见下手毒辣。凤情自从进了院子便脸色铁青，浑身忍不住的颤抖，一旁的慕清漪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受，轻轻的拍着凤情的肩膀，虽说她心中并未有一丝同情水云刹的人，可她心疼如此绝望的凤情，正如当时的她。

　　“清漪……”凤情回过头看着慕清漪，他从未觉得眼前这一刻会发生，哪怕他跪地求着慕清漪，哪怕死缠烂打他也会护着水云刹周全，可是有人快了他们二人一步。

　　“进去再说。”慕清漪开口，并不想安慰，这些人咎由自取，可内心却有一丝庆幸，不用与凤情真的兵戎相见，可也有些愤恨，不能亲自出手杀之后快，种种矛盾涌上心头突然烦乱不堪。
　　凤情的每一步都变得异常沉重，忽的听见后院还有打斗的声音，希望涌上心头，也许师傅，也许云墨，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施展轻功快速而去，慕清漪也紧跟不舍，若是还有活口，便是凤情如何阻拦也要杀了！

　　待二人赶到之时，水云刹掌门不愧是江湖老前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数还能与那带着铁面具看不清楚是何人的人交手，而云墨倒在地上不明生死。戴面具的男人身上也有不少伤口，可是没出一招好似不要命一般，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招式也毫不在乎。慕清漪看着那人的背影，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就算这人戴着面具，就算这人武功路数全都变了，她也认得出来。

　　这个后背曾无数次的背着她，每当她犯了错总是他替她挨罚，永远都会护着自己……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千万句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面具男看着慕清漪一时之间有些失神，水云刹门主武功极高，看得出面具男的破绽，便运气提掌，还未等面具男反应过来这一掌便到了眼前，结结实实的拍在面具男的胸口，面具男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污血。

　　“你是何人？一人夜闯我们水云刹，前些时日我们水云刹弟子死伤大半可是你所为？”水云刹门主气息不稳，刚才一掌已经是拼尽全力，若是还要不了眼前这人的命，那边是岌岌可危了。
　　凤情看着自己师傅的模样，冲出来站在面具男面前，沉声：“你究竟何人，为何血洗水云刹！今日霍上我的性命也不会再让你杀人！”

　　水云刹掌门看见凤情，原本强撑着，突然呕出一口鲜血，踉跄几步，跌倒在地，凤情上前搭脉，运了运气：“师傅，你还好吧！”

　　水云刹掌门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云墨：“救救你师弟……不能放过这个人！”

　　凤情复杂的看着昏迷不醒的云墨，心中百转千回，所说不再喜欢此人，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他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

　　面具男捂着胸口，冷冷的看着二人，突然笑了，声音沙哑：“我只不过是一个受过药王谷恩惠之人，若不是慕谷主救治过我，我早就死了，你们枉杀好人，我来寻仇有何不可？今日之事是我所为，而你说的其他事不知是哪位看不过你们伤天害理的兄弟为江湖清理败类所为，你们水云刹咎由自取！”

　　慕清漪皱眉，这声音不是卓师兄的……“你是谁，何时受过我爹爹的恩惠？”

　　面具男好像不敢与慕清漪对视，目光躲躲闪闪，也并不想就留，趁人不注意之时甩出银针直直射向慕清漪，而慕清漪也并未躲闪，闭上眼睛好像求死一般，面具男皱眉咬牙，凤情并不知这是为何，只能飞身至慕清漪身边将这根银针挡掉。就在此时，面具男飞身而起，手中的剑狠狠刺向水云刹门主，一剑贯心。

　　“师傅！师傅！”凤情好似被囚禁的野兽一般，嘶吼着，瞪着面具男，拔出配剑，这是慕清漪第一次见到如此模样的凤情。

　　面具男刚才一场恶战并未讨到什么好处，身上几处伤口在渗血，与凤情打斗过程中更是惨不忍睹。此时此刻的凤情早就没有了理智，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眼前这个人！面具男原本就厮杀了一整晚，水云刹其他人也不是好对付的，哪里还抵挡得住凤情。就在面具男连连退步之时，原本昏迷不醒的云墨睁开了眼睛，看着突然放大的慕清漪的脸，吓得嘶吼：“你……是你……你这个妖女！啊！”

　　妖女二字一出，云墨就觉得自己手臂疼痛难忍，便看见慕清漪笑的诡异极了，整个水云刹并无一人可以救他，他心中怕极了，看见一旁打斗的凤情，急忙出声求救：“师兄！师兄救我，这个妖女要杀我！”

　　原本占上风的凤情被云墨的叫喊分了心，他忘了慕清漪还在场，她可会对云墨下手？可是若是此刻去阻止慕清漪，眼前的人便会跑了，再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寻得了也未必能打得过他，若不是今日他受了伤万万不会受他压制。就在二者难以抉择之时，云墨见凤情兵不来救他，声音比刚才有高了些，声音断断续续的：“师兄，啊！师兄！我的手！我的手！”

　　凤情皱着眉，转身看着慕清漪开口：“清漪！你别伤他！”

　　慕清漪笑了：“凤情，你不会不知道，我不是要伤他，我是要他死！”

　　听到慕清漪如此说，凤情什么也顾不上，匆忙往云墨身边赶，面具男得了这空隙，飞身而出，不见踪影，最后一眼便看向慕清漪。

　　凤情护着云墨，看着慕清漪，乞求开口：“整个水云刹除了他无一幸免，清漪，你能不能饶过他？算我求你，行吗？”

　　慕清漪并未说话，沉思一会儿开口：“就算我不动手，他也活不过今晚，他中的毒还有半个时辰发作，肠穿肚烂，五脏六腑一同融化，一个时辰化成血水，生不如死。”

　　慕清漪话音刚落，云墨吓得浑身战栗，双手紧紧拽着凤情的衣袖：“师兄，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一定是她，她这个妖女给我下毒！师兄，你杀了她！杀了她！”

　　云墨情绪失控，一旁的凤情倒是出奇的冷静，开口：“清漪不是你下的毒对不对，若是你下的毒你便不会告诉我。”

　　慕清漪抬眼，仿佛在说，然后呢？

　　风情接着说：“清漪，你可能为他解毒？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风情知道自己这是在为难慕清漪，慕清漪没有动手杀了云墨已经是难得开恩，还要为自己仇人解毒，就算是他，也不能这么要求慕清漪，正因为是他，这么要求慕清漪，他们之间便不再是朋友。

　　“这解毒的法子我有，可是制药需要两个时辰，药材难寻，而他只有半个时辰便会发作，发作后一个时辰化为血水。我救不了，也根本不会救。”慕清漪缓缓开口：“今日不是你动手杀了他，便是他自己痛苦而死，我更倾向后一个。”说罢便双手环胸，一副看戏的模样。

　　风情皱着眉看着苦苦哀求自己的云墨，不知所措。半个时辰很快便到了，云墨突然倒在地上开始蜷缩着打滚，嘴里只喊着疼，豆大的汗水从脑门往下淌，原本并不单薄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凤情无能为力，看着手中配剑难以抉择。

　　“啊！啊……师兄！啊！给我个痛快吧！啊……啊！”云墨突然紧紧抓着凤情的裤子，额头青筋爆出，模样可怕极了。

　　“肠子烂了而已，最疼的是肝脏烂掉的时候，你忍着点，我给你算着时间呢，你还能疼上一个时辰。”慕清漪玩味似的开口，眸子里不带一丝情感，冷漠的看着在地上打着滚的云墨，并不在乎云墨的生死。

　　“啊……啊！师兄救我！啊！啊……”云墨突然红着眼睛嘶吼：“杀了我，杀了我吧！啊！疼死我了！啊……”

　　凤情闭上眼睛，心里发酸，他实在不忍心看着云墨如此受苦，可是让他拔剑杀人，他怎么下得去手？怎么！能！一闭上眼睛全都是两人年幼时的模样，“啊！啊！”凤情发疯似的用剑砍着院子里的树木，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啊！啊！”云墨咬着自己胳膊上的肉，硬生生撕下一块，看着都血腥。可是慕清漪看着津津有味儿，缓缓开口：“早知道不用小红，用这个毒有趣多了。”

　　凤情实在是见不到云墨如此受苦，拔出剑，闭上眼睛，可是迟迟不敢下手。突然一直嘶吼的云墨没了声音，自己还未下手啊？凤情疑惑的睁开眼睛，看着慕清漪云淡风轻的拍了拍手，“死了，我们走吧。”

　　二人无言，从水云刹出来后，一直都未说话。

　　“对不起……”

　　“多谢……”

　　二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这声对不起不是对不起杀了水云刹的人，而是与面具男共同演了一场戏，我就知道你会出手救我，哪怕你师父如此危险。对不起，利用你对我的知己之情……

　　这声多谢不是谢在我与那人打斗之时并未对云墨下手，而是知晓我不忍他在受煎熬而又无法动手的时候，替我了结他的性命。

　　并未过多解释，因为是知己，懂得你所有的软弱，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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