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

　　20
　　袁飞雁听了姐姐的话，不由得为自己前一段时间的自满感到羞愧，对于刚刚输在静姝手下，也不在意，反而是拉着静姝讨论武学。静姝见袁飞雁姐妹爽朗大方，也很喜欢，不一会几人便聊到一起去了。静芊虽说于武学不感情趣，可是她也不会去扫几人的兴致，只是耐心地端着茶，在边上听着。直到赵妍要带静姝静芊离开前，袁飞雁姐妹还舍不得让静姝走，几人约好了下次再聚的时间，方离别。
　　随后的几日里，萧太后又陆陆续续地赏了好些东西到公主府来，而静姝进来一趟宫，萧太后见她无事，依旧活蹦乱跳的，也很高兴。只是静姝也因为那一战，在洛阳城出了名，虽然赵妍已经吩咐了不许众人乱说，但是在街上，还是有几家女孩看见了，只是她们并没有像袁飞雁那样冲上前来帮忙，而是调头绕远路，深怕惹上麻烦。虽说她们没有见到全过程，可是也目睹了冰山一角，于是关于静姝的传说也越来越离谱。最后竟传成了，永纯郡主是一个面貌丑陋，极为凶残，十分凶猛的女子，并且这个女子还会杀人。即使是见过静姝的姑娘，知道静姝并不丑，反而是长得钟灵隽秀，可是她们哪遇到过提着刀砍人的姑娘啊，也是在心里恐惧静姝的。于是静姝被完全的排挤在洛阳城的社交圈外了。当然这些，静姝即使知道了，也是不在意的，静姝的这些日子，时不时地就收到袁府的请帖，与袁飞雁姐妹在校场打得很是快活，自林秀琼走后，静姝就少了切磋对象，如今碰到了袁飞雁姐妹，静姝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袁飞雁她们没有林秀琼厉害。
　　只是，几日前，刺杀案的调查过程，并不算顺利，裴牧之，审的那个杀手嘴硬得狠，非说这是什么作为一个杀手的职业素养，反正就是不管你怎么打，就是不肯说。裴牧之后来不耐烦了，就吩咐下人把他做成人棍，杀手一听这还了得，便全部召了。而结果也让裴牧之很意外，雇佣明月楼杀手的人正是出自裴家，而且他们真正想杀的，也只有霍静嫣一人而已。裴牧之听后，心里很是复杂，裴家人，祖母是不可能的，嫡系也就只有自己和大哥，冲着静嫣来，那必定是对自己的婚事不满了。裴牧之很快便吩咐元玉，把裴家最近一段时日，出入府的下人都调查一遍。裴牧之并没有立即告诉裴老夫人，裴牧之知道母亲听到这个结果必然是伤心至极的，四年前的事情，就已经让母亲疲惫不堪了，如今的这个事实，裴牧之还没想好该如何跟裴老夫人说。
　　也就在这时，静姝收到了崔令璟的来信，静姝知道这是结果出来了，她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地打开了那封信，崔令璟的回复，让霍静姝惊讶，因为静姝不论怎么想，自己和姐姐也不过见过那人一次，可是对方却想要自己的命，可是世上，有那么一些人，做事情本就是不需要原由的。静姝知道了结果，先是跑去告诉了母亲赵妍，赵妍也很惊讶，她赶忙问静姝，可有证据，静姝想到崔令璟在信上说，自己派手下已经把干这事的下人给逮到了，并且命人送到了公主府来，静姝便一一跟赵妍交代了崔令璟在信上所说。赵妍一直是知道小女儿和崔令璟有联系的，她没想到，静姝已经到了如此依赖崔令璟的地步，赵妍的内心有些复杂，可是想到崔令璟办事缜密妥当，又为女儿感到安心。赵妍立即让人把崔令璟送过来的那个下人给带来上来。那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貌似已经被崔令璟的手下审问过了，此时犹如惊弓之鸟，不要他人多问，便一一交代了。
　　他是文安公主身边李嬷嬷的儿子吴大，平日里好赌，所以花销颇大，把老婆孩子都给赌没了。而就在他又缺钱的时候，裴雨婷身边的丫鬟大玉玲找上他了，跟她说只要替大小姐办一件事，便会给他一笔使不完的银子，让他远走高飞，改名换姓，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随后，他便按照玉玲吩咐的，去了怡红院报上了玉玲告诉他的暗号，进了怡红院的地下赌场，再按照吩咐，到了一间包厢，把玉玲给他事先准备好的银票和信递上，自然那信他是没看过的，玉玲对他说，要是忍不住拆了信，他便会有生命之忧，他自然是不敢冒这个险的，他只是想赚一笔银子，然后重新生活。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看了信以后，说了一句这单我们接了，便走了。吴大回去向玉玲复了信，玉玲爽快地给了他很大的一笔银子，随后的几天里，文安公主随意地找了个由头，把他给赶出了裴府。而吴大拿着钱和新的户籍跑出了洛阳城，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才刚跑了三日，就被人给逮住了。
　　赵妍听后，气得脸色发青，好一个文安和裴雨婷，赵妍忽然想到十年前，自己大着肚子，遇到明月楼杀手的情形，没想到，她和母后居然对一个白眼狼好了那么多年。赵妍命人带着吴大，同静姝一起，赵妍本想直接进宫的，只是她想到了静嫣，还是先跑到了裴府。
　　裴牧之和裴老夫人对赵妍的到来有些意外，赵妍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命人把吴大带过来，把刚刚对自己说的话，又重新复述了一遍。裴老夫人听完后，顿觉天旋地转，差点晕了过去。裴牧之脸色也很难看，他没想到元玉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赵妍就已经逮到了这个人。裴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多谢公主特意跑一趟裴府，将事情告于我们，我们必将公正处置。”裴老夫人清楚，赵妍带着人来裴府，而不是直奔皇宫，是看在了静嫣的面子上，裴老夫人和文安公主这对婆媳关系算不上太好，裴老夫人与文安刚嫁进来时，便看清了这位公主的本性，只是她不想儿子左右为难，所以也只是冷淡对待对方而已，她没想到文安居然有胆子做这种事情。赵妍听到裴老夫人的承诺后，把吴大留在了裴府，带着人走了。
　　赵妍走后，裴老夫人就问了裴牧之打算如何处理这事，裴牧之只回了一句秉公处理，裴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自四年前起，她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两个儿子会走到彼此的对立面了，只是四年前已经委屈了裴牧之一次了，她再也说不出什么为大房求情的话，许久，回了裴牧之一句那就这样办吧。
　　裴牧之也是很简单粗暴，他也没向裴彦他们通气，也没去找他们质疑，而是直接让元玉悄悄地把玉玲抓来，玉玲没受过刑，很快便什么都说了，裴牧之得到了玉玲的供词后，立即带上吴大玉玲和杀手的供词，进了皇宫，先是向赵构谢罪，再是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向赵构说了一遍，又把证据呈上。赵构听后，大怒，立即宣裴彦文安公主和裴雨婷进宫，又命人把萧太后请了来，把真相予萧太后讲了一遍，萧太后心中恨极，恨不得将文安和裴雨婷碎尸万段。
　　裴彦和文安听到皇帝的宣召时还是一头雾水，等到了崇德殿，裴雨婷和文安公主看到了吴大和玉玲，皆脸色一变，特别是裴雨婷，汗水直往下流，整个人都在打颤，裴雨婷有一种预感，自己要完了。裴彦看到妻女脸色变了，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赵构也没多废话，让人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再次复述了一遍。裴彦听完后，也是很震惊，这件事他是真的未参与，就冲着赵妍静嫣身后的镇北王府，他也是绝对不会做出此事的。他赶忙向赵构请罪，同时又极力洗清自己的嫌疑。裴彦没有参与，是裴牧之和赵构事先都猜到的。文安看到丈夫一点夫妻情分也不顾，很是失望，可是她也知道，这事不能承认，否则自己的小命不保，忙跪下，表示自己冤枉，把事情全推到了裴雨婷一人身上，说自己没有教好女儿，让她做出了这等混账事。这事，除了文安把吴大赶出府那一行为，玉玲和吴大的证词里还真的没有什么实际证据证明她参与了这件事，至于十年前，文安本就做事比裴雨婷缜密多了，再说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证据已经很难再找到了。裴雨婷睁大了眼睛看着文安公主，她没想到，关键时刻，母亲居然选择放弃了自己，是了，母亲只疼自己的二哥哥，对于自己她一向是可有可无的，裴雨婷不由得眼角滑下了两道泪水，她知道此事自己再狡辩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跪下来，一人承担了所有的罪，就当是自己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了吧。
　　萧太后没想到文安这么狠，亲身女儿都舍得，是了，她要是不狠，又如何能骗过自己和安乐这么多年呢，萧太后问裴雨婷为何这么做。
　　结果裴雨婷深深地看了裴牧之一眼，那一眼极为复杂，裴雨婷想着自己到底还是让二叔失望了，裴雨婷想到了小时候，自己从出生有了记忆开始，父母之间相敬如宾，对自己也很冷淡。自己很孤独，然后她遇到了裴牧之，二叔长得漂亮，是整个裴家最漂亮的人了，二叔也很聪明，读书功课样样拔尖，裴雨婷很崇拜这样的裴牧之，虽然二叔很优秀，但是裴雨婷却感觉二叔也很孤独。在自己又一次被母亲训斥以后，自己在花园里一个人掉眼泪，二叔出现了。裴雨婷才知道，原来优秀的二叔对小孩子这么温柔耐心，渐渐地裴牧之成了裴雨婷在裴家最喜欢的人。可是有一天，二叔从外面捡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回来，母亲说这是自己的表妹。裴雨婷不喜欢这个表妹，因为她总是缠着自己的二叔，因此裴雨婷对那个女孩充满了敌意。可是，那个女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总是跟在二叔后面，甚至还和二叔住在一起。裴雨婷看着裴牧之对那个女孩的温柔与耐心，才知道二叔不仅仅会对自己一人这个样子的，幸好，那个女孩后来被送走了。裴雨婷渐渐地长大了，可是对于二叔的喜欢却越来越多，她的内心开始挣扎起来，她知道这种喜欢是不正常的，直到有一天，她在书房外听到了祖母与父亲的争吵，隐隐约约的听到父母对祖母吼了一声，“母亲到底谁才是你亲生儿子，您难道要为了裴牧，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葬送整个裴家的性命吗？”她记得当时自己听到这句以后，喜悦远大于惊讶，她并没有把裴牧之的身份戳穿，她怕裴牧知道以后，就再也不回裴家了。裴牧之一直到二十四岁还没有定亲，祖母也没有提这件事，裴雨婷想着，要是永远这样就好了，可是这一切，自从十年前的那个女孩出现以后，这个梦就幻灭了。裴雨婷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听到裴牧之被赐婚以后的心情，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信仰都崩塌了，裴雨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厌恶与憎恨，随着婚期的逼近，她自己意识到，自己恨不得对方去死，她是不会把二叔交给霍静嫣那样虚伪的女子的。而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裴雨婷想着，自己是要死的人了，她不能再连累其他人了，裴牧之这样骄傲的人，是接受不了自己是野种的身份的，并且要是让二叔知道了自己对他的心思的话，二叔会更讨厌自己的吧，她缓缓地开了口，“因为我讨厌霍静嫣，讨厌到恨不得她去死。”说完，就突然向殿中的柱子上撞去，众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断了气。
　　众人都没想到，裴雨婷会自杀，裴雨婷死了，并且死前担下了所有的罪责。萧太后并不愿意将此事放下，她看来赵构一眼，看似只是平常而普通的一眼。但赵构明白她的意思，随即赵构便宣布，将裴雨婷从裴家族谱上除名，不许替她办丧事，裴彦和文安公主教女无法，裴彦降官一品，文安公主则是夺取她的封号，贬为庶人。裴雨婷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如何又能得知明月楼的联系方式呢，明眼人都能看出，文安公主不可能没有参与。所以赵构这个惩罚，明面上是重了些，实际上，文安能够保住命，就已经不错了。文安听到自己被贬为了庶人，还来不及从女儿已死的悲伤中缓过来，便昏了过去。
　　赵构也是意外，文安公主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有干这种事情的魄力，但同时赵构也痛恨文安，文安的眼界狭窄，她所能想到的只有女人间的嫉妒，她想杀赵妍和她的女儿，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她不会想到赵妍背后站的是整个北疆，也想不到北疆要是和朝廷对立，那么西夏对于大燕的威胁，国之不安定，那么身处洛阳的她，又会命运如何。赵构又想到自己后宫的那些美人，又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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