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

　　18
　　袁飞雁很快便认出了霍静姝，她没想到有人胆子会这么大，居然敢当街行刺郡主，袁飞雁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逼道而行，而是吩咐下人赶快去报官，自己不顾众人反对，加入了战场。袁府的侍卫们，看到小姐都冲过去了，自然也提起武器，冲上前去了。
　　杀手们看势头不对，知道今日是成不了事了，便想脱身，静姝裴牧之他们自然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只是想到轿中的静嫣一行人还不知情况如何，便也不再恋战，抓了其中一人，其余三人跑掉了。被抓住的杀手立刻服毒了，静嫣看到了，想也不想，手法娴熟地使出了芙蓉针，于是杀手就自杀未遂。元玉很快带人赶了过来，把杀手带走了。
　　霍静姝走到了袁飞雁面前道，“感谢袁小姐今日出手相救，改日静姝必会亲自登门道谢。”
　　袁飞雁赶忙说不敢担，自己也没帮上什么忙，这是实话，袁飞雁带人刚冲过来，杀手就想跑了。并且袁飞雁看了静姝的身法，敬佩不已，顿时起了切磋的心思，想到对方比自己还小了四岁，不由得惭愧起来，袁飞雁看到了轿中已昏过去的静嫣几人，忙让静姝快带众人回府去了。
　　赵妍在家中，看到的就是次女霍静姝满脸血污地回来，而长女静嫣则被裴牧之抱在怀里，亦是满脸血污，便上的侄女静芊同样狼狈，吓得脸色惨白，听裴牧之说静嫣并未受伤，只是受了惊吓，晕了过去，才脸色有所好转，先是让人带静姝静芊回房，再赶忙派人接过静嫣，带回了卧房，跟在下人奔回静嫣卧房，亲自给静嫣擦血换衣，弄干净了，才回到正堂，与裴牧之说话。
　　裴牧之向赵妍讲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又向赵妍请求把杀手交给自己带回去审问，赵妍想到裴牧之之前是在大理寺任职的，便同意了。最后裴牧之郑重地向赵妍保证，必会给她一个交代，改日过来看静嫣，方离去。
　　霍静姝回房后，欣然看到静姝满脸血污，吓了一大跳，知静姝无事，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可惜自己不在场，今日洛神选，静姝嫌她不够稳重，于是带了青衣，欣然觉得要是自己在场，虽自己的功夫只是三脚猫，但也是能帮上一些忙的，总不至于像青衣那样晕倒。欣然立即吩咐下人烧热水过来给静姝清洗，拿着毛巾帮静姝擦了脸，又准备了杯热茶给静姝压惊。静姝因心里想着姐姐，动作倒也迅速，梳洗了一番后，换了身衣服，便跑到静嫣院子了。
　　静姝到时，静嫣已经忽悠转醒了，赵妍正坐在床头，握着静嫣的手，低声安慰。静姝看到姐姐应无大碍，才露出了笑容，静姝想到姐姐平日里连蚂蚁都不愿踩死一只的性子，居然会为了自己杀人，静姝在心里暗下决定，要对姐姐加倍地好。静嫣此时也看到了静姝，忙把静姝喊道床前，把静姝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认静姝未手一点伤后，才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面露倦色，慢慢地闭了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赵妍和静姝看了一会，确认静嫣是睡过去了，才离开，赵妍离开前又特地吩咐了淡风一遍，好好照看着静嫣。
　　赵妍把静姝拉回房，又向她确认了一遍她并无受伤，走上前去，抱住静姝，忽然落下了眼泪，“姝儿，我真是不敢想象，要是今日你们姐妹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
　　静姝先是一愣，要知道从小到大，赵妍除了静嫣病中会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平时还是十分强势的，随后伸手，同样地抱住了赵妍，出声宽慰。
　　赵妍毕竟是赵妍，在流露出短暂的脆弱以后，想到次女之前也是从未杀过这么多人的，又赶忙问起静姝有无受到惊吓之类的。静姝清楚赵妍这是恢复过来了，忙向赵妍表示自己无事。赵妍再三确认之后，让静姝回房歇息，而她自己则带人入宫去了。
　　霍静姝离开赵妍住处以后，并未直接回房，而是去看了一下静芊，见静芊已经缓过来了，又安慰了对方几句，静芊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这个堂妹杀伤力这么大，想到自己一个做姐姐的居然要妹妹保护，有些羞愧。
　　霍静姝回房后，才开始思索今日之事，有人要对自己和姐姐不利，并且这个人明显用心十分恶毒，看那些杀手的招数，便知道对方要的是自己和姐姐的性命，而自己和姐姐入京以来，狠狠得罪的人也没有，闹不愉快的也就那几个，二皇子唐若云和朱雅容，看自己和姐姐不爽的人，那可就有一大堆了，可是静姝并不觉得这些事情，能够让对方狠下心来要自己和姐姐死，二皇子倒是有这个可能，可是他和安妃最近本就处于风口浪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静姝不相信，赵季会蠢到在这种时候动手。静姝越想越头大，最后忽然看到了自己床头的那只玉兔，立即让欣然准备笔墨，写了一封信，绑到了信鸽腿上，既然自己想不通，那么就让崔令璟来调查吧。这只信鸽还是崔令璟送给静姝的，说是什么他们二人之间的专属通讯工具。
　　静姝寄完了信，并未睡下，而是让欣然抱着被子，来到了霍静嫣的房间。静姝想到静嫣毕竟第一次见这些场面，必定还是害怕的吧，所以她要陪着姐姐。
　　而在宫中，萧太后听完赵妍的话以后，忽然有一些无力感，想到自己的外孙女们，才来京中几日，遭到的暗算，就一波接着一波，顿时充满了心疼。萧太后闭了闭眼，思索了一下，睁眼对赵妍说，“此事，我会让皇帝彻查的，等嫣儿婚事一办，你就快点带静姝回去吧，不要再在这淌这摊浑水了。”萧太后想到自己与女儿已有十年未见，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却是非不断，自己没本事护住她们，那就让她们回到可以护住她们人的那去吧。
　　赵妍作为萧太后的女
　　儿，又如何听不出她说这话时的艰难呢？赵妍走到萧太后边上坐下，像还是在闺中那样，挽住了母亲的胳膊，把头轻靠在了萧太后肩上，轻声说了句，“女儿不孝，母后把我养大，如今却无法侍奉于母后左右。”
　　萧太后也像以前那样，搂住了赵妍，“只要你们平安无事，就是对母后最大的孝顺，只是妍儿，你要知道，母后如今也已经五十多了，也没多久好活了，只要母后还在一日，便可保你们在北疆安然无事，如今你也是当祖母的人，该考虑起以后的事情了。”
　　赵妍没有反驳，萧太后说的意思她都懂，沉默了许久，回了一句，女儿明白了。
　　赵妍走后，萧太后先是穿衣打扮了一下，她轻化淡妆，略显几分憔悴，来到了赵构所在崇德殿。赵构此时正半躺在榻上，闭目听熹嫔弹琴。看到萧太后过来，略有些意外，“母后，发生了何事，这个时辰了还未歇息？”
　　萧太后并未回答他，而是转头对熹嫔说了声，“你先出去。”
　　熹嫔并未动，她好不容易才被赵构召见一次，哪肯轻易放过这次机会呢，故咬唇，一脸委屈地看向赵构。
　　萧太后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看熹嫔这副模样，本已经十分不痛快的心情更加恶劣了，“哀家让你滚，你没听见吗？”
　　熹嫔被吓了一大跳，她平日里接触萧太后的机会也不多，萧燕儿怕麻烦，又不是自己亲生儿子，所以很少在皇后妃嫔面前立规矩，大多的时间里，都是一人待在长乐宫，深居简出的。
　　赵构这时自然是看出来萧太后情绪不对了，对熹嫔说了句你先下去吧，又把其他侍候的奴才全部赶了出去。
　　萧燕儿看人全走了，彻底发作了，怒气冲冲地走动赵构面前，问道“赵构，你要瑾辰入京为质，我懂得你心中的顾略，未反对，如今你却想要她们的性命，你是不是见不得我母女过得好？”
　　“燕儿，你这话何意？”赵构说着，把手探向萧燕儿的脸，他忽然想起，萧燕儿年轻时也是这般火爆，只是后来，渐渐地就收敛起了自己的脾气，萧燕儿上次向自己发了这么大的怒火，似乎还是十年前。
　　萧燕儿冷哼了一声，头一偏，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我问你，嫣儿和姝儿今日在街上遇刺一事，是不是你干的？”
　　“嫣儿和姝儿遇刺了？她们可有受伤”赵构神情急切地问道，似乎是真的在关心静嫣静姝姐妹。
　　萧燕儿低头盯着赵构，似乎在观察眼前这个男人的每一个表情，来确认对方是否在说谎，“她们若是受伤，你是不是就高兴了？”萧燕儿的语气略带讽刺。
　　“燕儿，朕对天发誓，此事于我朕关，你冷静下来想一想，朕没有动机派刺客去杀嫣儿她们，是的，朕是忌惮嫣儿的父兄，只是如今她的父兄还远在北疆，朕又怎会在这个时候激怒他们呢？况且安乐也是朕看着长大的，你知道的，朕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养大的，又怎会忍心伤害她呢？虎毒不食子啊”赵构这话半真半假，他的确把赵妍当成了亲闺女，只是，赵构上位时的手段，足以见得，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是，赵构现在也的确没有要和北疆撕破脸皮的想法，他心里也清楚，霍北宇父子一倒台，朝中无人能代替他们抵抗西夏，况且现在藩王中，对朝堂威胁最大的是广平王。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有人在使阴谋诡计，目的就是，让北疆和朝堂对立，再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赵构说的话，萧燕儿早已想过了，她内心里，也觉得目前为止赵构没有立场杀静嫣她们，他要是想动手，明明霍瑾辰才是更好的选择，“那为何，十年前安乐进京遇到的是明月楼杀手，如今嫣儿她们遇刺，同样是明月楼杀手干的。这两次行刺，明显像是同一人所为，我在宫中，也没什么仇家，安乐她们远在北疆，又有何人恨她们入骨，想要她们去死呢？况且，明月楼的杀手，可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这就是萧燕儿怀疑赵构的主要原因，比起赵构，其他人更加没立场。
　　赵构叹了一口气，“说到底，燕儿，你还是不相信朕。你有没有想过，也有可能，那个人他并不需要立场，只是想要镇北王对朝廷对立的局面。”
　　萧燕儿愣了一下，眼角滑下来几滴泪水，“还不是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吗？”
　　赵构知道萧太后这是相信她了，伸手把萧燕儿拉到自己身旁，拿着帕子，温柔地给萧燕儿擦起了眼泪，“谁说你们好欺负的，有朕给你们撑腰，我看他们谁敢，这次的事情朕一定会彻查，不会让嫣儿她们白白受苦的。”赵构也有些生气，这种事情脱离他掌控的感觉，他一点都不喜欢。
　　“十年前你也是这么应付我，也没看到你最后给了我什么交代。”萧燕儿不屑道。十年前赵妍遇刺，那件案子赵构也是命人彻查的，只是最后大理寺并未给出什么结果，反而成了悬案。
　　说到这事，赵构也比较没面子，他略有些尴尬地说，“这次不会了，十年前朕刚登上皇位，无人可用，如今已经不同了。”
　　“皇上你得给我一个允诺。”萧燕儿眼睛盯着赵构，一眨也不眨。
　　赵构看着萧太后，她虽然已经五十多了，但是还是那么的漂亮，甚至比自己十五岁初见她的那年，对自己更加有吸引力，赵构把萧燕儿抱进怀中，认真允诺道：“朕向你保证，要是这次再查无结果，我就把瑾辰放回去。”
　　萧燕儿心里清楚这是赵构最大的让步了，也不再拿乔，抬起头，笑着对赵构说，“皇上你可得一言九鼎啊。”
　　赵构伸手点了点萧燕儿的额头，戏谑道：“你不是最爱在朕面前掉眼泪了吗？现在怎么就不哭了呢？”赵构想到，萧燕儿还是萧家大小姐的时候，顽劣至极，秋猎时，居然孤身拿了把弓跑树林里去了，结果自然是猎物没打到，却找不到回来的路了，萧燕儿走累了，便靠在树上独自哭泣。而自己当时还只是个出生卑微不受宠的皇子，也无人在意，自己之前一时兴起地坐在那棵树上眺望远方，本是不予理会的，可是萧燕儿实在是太能哭了，实在是听得自己不耐烦了，遂下了树。
　　萧燕儿看树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吓了一大跳，居然还打起了嗝。
　　赵构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有些狼狈，哭得泪雨梨花的小姑娘。然而美人再狼狈也终是美的，赵构看到这幅样子的萧燕儿，还是心软了，走上前去，第一次露出了温柔的样子，安慰起了对方。之后的萧燕儿，好似一遇到什么事情，就喜欢跑到赵构面前掉几颗金豆子，赵构却总是很无耐，还是竭力满足对方的要求。这样的来往，很快就让这两位少男少女心生情愫了。
　　然而，现实却是残忍的，萧家的家主和刚登基的太祖很快达成了共识，他们需要一个平衡点，而这个平衡点便是十五岁的萧燕儿。萧燕儿有了心上人自然是不肯的，可是萧父和萧母的态度都很坚决，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还不值得他们送上自己的嫡女。等到圣旨下来后，萧燕儿知道事情再无回转余地了，她和赵构都还算了解对方，两人都不是那种会为了几个月的感情，抛弃自己过往的人。只是，在萧燕儿母仪天下的前一日，萧燕儿偷偷跑到了赵构府上，大哭一场，而赵构也没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揽着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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