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雪国之怒

　　黄昏来得无声无息。

　　冰川双莲静静地坐在去往常磐的希望号里，目光散漫地落在窗外很远的地方。

　　他的样子实际上是有些狼狈的，右手食指上包裹着OK绷，扭到的手腕还绑着绷带，左眼下方有着被扬起砂砾刮伤的红色痕迹。

　　车厢里有认出他的小姑娘，却被他浑身散发出的低沉气场吓得不敢靠近。

　　在返回班级的巴士里拿到自己的手机之后，冰川双莲立刻就接到了兄长的电话，那是他时隔多年第二次听到冰川一岚的声线里带着不易察觉却真实存在的慌乱。

　　冰川一岚不愧是冰川一岚，他在给珍爱的弟弟设计护目镜的时候不但考虑到弟弟需要的地方，还擅自在镜腿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添加了检测身体状况的装置。

　　——冰川一岚第一时间收到了弟弟失去五感并且心跳减慢的警报。

　　冰川双莲不愿意揣测兄长彼时的心情，但他又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得到美由纪遭遇生命危险的消息会是怎样的心情。

　　能让老成持重的冰川一岚慌乱至此，该是怎样沉重的担忧。

　　他望着窗外暖红色的夕阳，忍不住重重地叹息。

　　老实说，他不太擅长接受这种不对等的感情，虽然他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原本就不是能衡量深浅多寡的，但却还是忍不住在自己并不能给予相当程度回报的时候感到愧疚。

　　对冰川一岚是，对轰焦冻也是。

　　冰川双莲简直能猜到，如果他因为自己的自大死在敌联盟的手里，哥哥会怎么做。

　　冰川一岚会放弃一直以来被羡艳仰慕的身份，甚至抛下所有人的期待，不顾一切地对敌联盟复仇，至死方休。

　　有些事一次还能勉强承受，但两次三次是会把人逼疯的。

　　这是冰川双莲第一次萌生出自己需要好好活着的想法。

　　并不是说此前他的生活不好，他一直以来都是个热爱生活并且正直健康的人。

　　只是说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需要背负着其他人的爱意和期待，不能毫无道理地一味逞强，凡事要给自己留好退路才行。

　　——这种柔软的心情，会变成勇敢吗？

　　踏入夜岚稻佐家里的时候，他尚且没能从阴郁的情绪里脱身。

　　夜岚稻佐还没有回家，他是使用个性非法入侵的。

　　房间里到处都充满了夜岚稻佐的气息，沙发上皱巴巴的篮球服、沙发底下还没洗的脏袜子、餐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外卖盒子、书桌前东倒西歪的教科书、床上没叠好的被子。

　　他伸手翻了翻夜岚稻佐摊在桌子上的国文课本，看着上面也许是打瞌睡时写下的异世界奇妙笔记，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书页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由于中间夹着质地稍硬的东西而摊开了，那是一张被冲洗出来的相片。

　　相片上的少女睡颜恬静，床头灯的光晕打在睫毛上像是镀了一层金，漂亮的唇线是微微翘着的，像是在做什么美梦，怀中还抱着不属于自己的胳膊。

　　——噗嗤。

　　他中个性的那一晚，这呆子竟然趁着他睡着偷拍了照片吗。

　　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心里一软。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屏保的照片是夜岚稻佐睡得东倒西歪的模样，同样是那一天他先于对方起床时偷拍的照片。

　　这算什么，两个傻子吗。

　　冰川双莲的指尖轻轻落在相片中自己抱着的那条胳膊上，然后将书页合上放回原处，开始替夜岚稻佐收拾屋子。

　　等他们在一起了，再手把手慢慢教这家伙收拾吧。

　　于是，夜岚稻佐掏钥匙扭开自己家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冰川双莲正认真擦地板的样子。

　　“冰、冰川……？”

　　他有些混乱，因为放学之后他突然被冰川一岚叫去了学生会的会议室，而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下午的时候，我放在莲护目镜里的检测装置显示他有七分钟失去了意识，其中有十七秒心跳停止。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都揪成了一团，即使是后来冰川前辈平静地解释了前因后果，他却还是没办法从浑身颤抖的状态里脱身。

　　在和冰川前辈谈话之前，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冰川双莲究竟抱着怎样的感情。

　　因为冰川双莲很强所以想成为朋友、因为冰川双莲很热血所以要成为挚友、因为冰川双莲是挚友所以会为他的受伤担忧。

　　夜岚稻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喜欢着冰川双莲的。

　　可冰川双莲的眼睛太通透，他是那么聪明的人，明明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对他抱有的情愫却一直默默等待自己开窍。

　　冰川前辈将解除个性的方法对他和盘托出，也提及了这一周以来冰川双莲忍受的痛苦，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描述，但让冰川双莲也抵抗不了的痛苦他光凭想象就觉得可怕。

　　即使这样，冰川双莲也从来没有因为不耐烦而对他抱怨。

　　只有一如既往平静且温柔的眼神。

　　冰川双莲将抹布和橡胶手套丢进了旁边的水盆里，朝夜岚稻佐走过去，“我有些事想和你说，不过先吃饭吧，我煮了粥……！”

　　夜岚稻佐将身后的门关上，将朝他走来的冰川双莲紧紧拥进了怀里。

　　“怎么了，大佐？”

　　“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其实这一个拥抱就已经足够了，以冰川双莲的敏锐，他一瞬间就察觉到这个拥抱饱含着的是怎样的感情。

　　“我直到今天才意识到，从在士杰第一次见你，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不知为何，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冰川双莲白净的脸颊上还是泛起了红晕。

　　在被心上人诉说喜欢的时候，谁会不感到雀跃呢。

　　“让你等了这么久的我实在是太不热血了！所以至少、从今以后，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直到一百年我都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

　　冰川双莲从来不是喜欢将承诺说出口的人，他不喜欢在一时意气下给未知的未来作出决定，而夜岚稻佐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热血笨蛋，但也绝不是会违背承诺的的人。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喜好在遇到夜岚稻佐的时候统统都会毫无原则地溃不成军。

　　但这种感觉意外的不坏。

　　他轻轻踮起脚尖，让自己的身体能够更加贴近夜岚稻佐，然后终于伸出手臂光明正大地环住心上人的肩膀，像夜岚请求和他一起去雄英报道时一样、像夜岚请求留在家里照顾中个性的他时一样。

　　冰川双莲终于能够伏在爱人的耳边，用温热的气息饱含着缱绻柔情吐露那一句从很久之前就想好的回答。

　　——お願い。

　　揽着他腰的手臂瞬间收紧了些。

　　“你怎么在国文书里藏我的照片？”

　　夜岚稻佐用两只脚互相踩掉了鞋子，一刻也不想和冰川双莲分开地直接把他抱到了沙发上，脑袋埋在对方的颈窝里蹭来蹭去，“……我那时候就是觉得你好好看。”

　　冰川双莲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被抱，即使是公主抱实际上也没什么问题，只要这个人是夜岚稻佐。

　　想到这里，他即使抿着嘴也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却还是一本正经地维持着冷静的声线，“那现在呢？”

　　“你最好看。”

　　请问，为什么一个撒子开窍之后会无师自通学会恋爱？

　　难道夜岚稻佐在这方面有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潜质吗？

　　“还好冰川前辈今天找了我，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冰川一岚，世界第一弟控兼僚机，冰川双莲在心里默默地给哥哥点了一溜赞。

　　但冰川双莲还是严肃认真地掰正了夜岚稻佐的脑袋强迫他注视自己的眼睛，“你刚才叫岚哥什么？”

　　夜岚稻佐不明所以，“啊？是冰川前辈……？”

　　“那你叫我什么？”

　　“冰川……？”

　　冰川双莲挑高了眉毛意有所指，夜岚稻佐突然间福至心灵，一下子明白了问题所在，异常开心地抱紧了冰川双莲，语气昂扬，“莲？”

　　冰川双莲在这爱称中突兀地红了脸，他本来就长得白净，脸颊但凡有一点泛红就异常明显，像是薄红画笔在白瓷上轻轻染色，竟然泛出些许旖旎意味来。

　　“莲莲（れ↘ん→れ↗ん）？”

　　冰川双莲被这叫法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忍不住踢了夜岚一脚，“太恶心了！”

　　夜岚稻佐丝毫不在意，他依然把冰川双莲变成女性后格外娇小的身躯抱在怀中，略微压低的嗓音竟然也透出一种低沉的性感，“莲，回答呢？”

　　冰川双莲的视线瞟着旁边的地板，半晌才用他那带着奇妙娇嗔意味的关西腔软绵绵地回应。

　　——はい。

　　夜岚稻佐一把捞起冰川双莲就走，而怀中的人却格外小鸟依人地抱着他的脖子，语气引诱却又不容置喙，“晚饭、洗澡、之后才轮到我，明白了吗，大佐。”

　　夜岚稻佐发誓他永远爱冰川双莲这种爽快又意气风发的表情，就算他们正在说的是那种事，冰川双莲依然是坦荡的。

　　明朗热烈，毫不避讳。

　　夜岚稻佐顺着厨房的香气把冰川双莲抱进了餐厅里，准备和恋人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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