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的视线[文野/我英]

　　奈津子起床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家里的门窗全熟打开。清晨的风与光与月尽数涌入房间之内。
　　相当亮堂。

　　一个细细弱弱的黑色影子在墙角蜷缩。

　　奈津子小心地走近。她扶着墙壁，来到了光里面。她在光当中注视着那个漆黑的影子。
　　——一个男孩。

　　不过十一二岁。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身形的原因导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

　　“唔……”奈津子沉吟道。

　　清晨的美妙让她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无论是身上的哪一个细胞都轻轻唱着欢快的歌曲。

　　奈津子蹲下身，把那个男孩抱进了家里。

　　（好瘦啊。）
　　奈津子感慨道。大概是营养不良。她颠了颠，觉得份量也实在是太小了。
　　看样子像是从贫民窟离逃出来的孩子。

　　均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在开满了四季花的甬道下面。

　　野蔷薇开得特别绚烂，一簇一簇像是恒星爆炸一般夹在带刺的枝条里面;有着锯齿状的叶片带着叫人恐惧的弧度。

　　一个黑发的青年站在甬道的尽头，正在慢条斯理地脱右手上的那只手套。

　　均子睁大了眼睛。
　　这个像是小鸟一样的女孩扑了过去，“次哥！”

　　莲沼次避开了女孩的怀抱，让她扑了个空。

　　“你都多大了。”莲沼次看上去有些嫌弃，不过更多的是别扭。“你已经十六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不要总是动不动往别的男人那里扑啊。”黑发的青年有着白皙的皮肤，眼睛微微狭长，但是下吊的眼角又带来几分凶相。

　　均子噘着嘴：“这有什么关系啊，反正离十八岁还有两年呢。”
　　均子把脚下的拖鞋穿正了，然后粗粗地理了一下裙摆。
　　“走吧走吧！次哥，我们去见爸爸呀。”均子楚楚可怜的唇瓣里面吐出了猫咪一样可爱的话语。

　　莲沼次不为所动。
　　“我还有事，就不了。代我向父亲道声日安。” 黑发的青年身姿高洁，脸颊上原来柔软的弧度已经全部蜕变成了顽石的棱角。

　　均子歪着头，赭色的长发落在白色的睡裙上。
　　“诶，次哥。”她问道。
　　“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她睁大了自己那双像是名贵猫咪一般的眼睛。

　　蓝盈盈。
　　蓝盈盈的。

　　“等你十八岁了你就知道了。”莲沼次说。他转身，黑色的制服没有扬起一丝。黑发青年淡然地离开了开满花朵的甬道。

　　均子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青年挺拔的背影。

　　所以啊，外面究竟是怎样的世界呢？

　　走出家门的哥哥姐姐很少又像次哥一样回来的。
　　不是很少，是基本没有。

　　均子沉默着，沉默着。
　　随后她采下一朵蔷薇花，生气地碾了个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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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芥川龙之介梦见自己在一片泥淖里奔跑。他拉着妹妹的手，拼命想要把他和妹妹两人带离那个可怕的黑色世界。可是脚下的淤泥是怪物，吃人，让他深陷其中。

　　贫民窟的雨从没有瓦片的上方呼啦啦地荡下来，雨水汇成一股小溪——不，快要成就河流了——顺着那一条垃圾车的印子流淌。

　　一群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们闯入了贫民窟。
　　以前老是有这么些日子会有外边的人进来，进到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那些家伙毫无疑问都是黑手党。他们脚下所踩的这块土地——横滨是名副其实的黑手党之母地。成百上千个大大小小的黑手党林立其间，一场内战甚至会波及到数十个小型黑手党组织。
　　不过那样的组织，根本无法称之为黑手党。

　　芥川龙之介蹒跚而行。他怀里抱着一块小小的、快要发霉了的面包。身上的血迹有别人的，但大多数是自己的。时至今日他也不太明白要如何去操控自己身上的力量：他的衣服能够化作黑兽，而黑兽能够伤害甚至是杀死敌对的人。
　　可是芥川龙之介太虚弱了，他骨瘦如柴，宛如一个大头婴儿。他所采取的策略便是引对方接近，并趁他们放下警惕的时候将那些家伙一击击杀。准头不行，有的时候……杀人的恐惧感也会将他狠狠地扼住。

　　“小银……”他气若游丝。
　　芥川龙之介的妹妹小银已经饿昏过去了，再不吃点东西她就要从这个腐烂的人间、从他身上离开了。
　　芥川龙之介本来是想两个人一齐离开也不错，可是小银说：“想要看见哥哥变得幸福的样子。”

　　“想要看见哥哥变得幸福的样子。”
　　正是少女的这番话，才支撑着这头黑色的野狗在泥泞当中奔跑，并死命地追逐着那一抹晨曦之光。

　　一个黑发的青年——看上去像是领头人道：“我听说这里有不错的异能者，该不会就是你吧。”青年绿色的瞳孔冷得像是冰块，芥川龙之介如坠深渊。

　　“居然是没有人要倒连异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
　　轻蔑的语气。
　　即使是从那般平板的面孔上也看得出对方的轻蔑。

　　芥川龙之介撑着自己快要塌下去的半边，嘴角溢出了一串血沫。

　　……

　　“那么，你的妹妹我就先带走了。”黑发的青年说，“若是想将她赎回的话，那就来港口黑手党找我吧。”对方碧绿色的瞳孔是芥川龙之介有史以来见过的最为冰冷的颜色。
　　“莲沼。”
　　“来港口Mafia找莲沼吧。”

　　受到重创的野犬在泥水当中呜咽。

　　小银——
　　小银啊——
　　小银啊——！！！

　　被带走的少女，脏污的脸庞上带着不可忽视的闪耀笑容。
　　小银说：“我一定会等到哥哥来的。”

　　咆哮、哭嚎、尖叫。

　　人们麻木地看着这一幕。
　　这里是贫民窟，是被众神遗弃之所，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芥川龙之介正面倒在泥坑里面，看上去有被泥水淹死的风险。

　　一个头发半白的疯子蹲在他身边，嘴里的稻草秸嚼了满嘴。
　　“喂、喂、死掉了吗？死掉了的话、我就把你拿去卖钱了。”
　　“一个肾脏一瓶吗啡，一个脊髓一瓶酒。”

　　芥川龙之介费力地抬起脸，耳朵里仍然传来疯子的疯言疯语。
　　他大吃一惊。

　　——那个疯子有着异常澄澈的眼神。

　　“往前走啊，等你走过一百朵粉色蔷薇花，你就会找到莲沼了。” 富人的玩具——小风车在雨里呼啦呼啦地吹，芥川的半张脸仍埋在泥水里，而他的瞳孔则呈放大的状态。
　　疯子又说：“一个小孩，换一团空气哦。”
　　“嘻嘻嘻，只有傻子才要换空气！只有傻子才要换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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