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日 互为彼此

　　两个月来，姜世熙恢复的很好，除了略显瘦弱。今天，她要作为重要证人出席审判。
　　下车，无数目光、话筒和摄像机围上来。在保镖的保护下，姜世熙快步走进法庭。开庭，在证人席，她光明正大的站在宋启南面前，本该高兴的日子却心情沉重，今天是给韩旭贤和龙泽贤翻案的日子。一句一句回答法官和律师的问话，宋启南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身上，锐利的眼神丝毫没有被囚服掩藏，直到她退场。
　　审判结果出来了，树倒猢狲散，宋启南无可辩驳只能认罪。法官问他，“最后有想说的话吗？”
　　“有。”他抬起头，“姜世熙，我有话对她说。”
　　此时，姜世熙在等候室里等待审判结果。她没料到宋启南有如此要求，工作人员体谅她的心情，“不去也可以，我们只是例行公事给嫌疑人说话的机会。”
　　为何不去？她倒想知道宋启南想说什么。再次站在宋启南面前，姜世熙感到笼罩自己多年的乌云散开了，“你想说什么？”
　　他像是最后的一吐为快，“为两个死人搭上自己的命和前程，真是愚蠢。”
　　姜世熙笑了，“虽然有几次差点让你赢了，但是最后我既没失去性命也没失去前程。”
　　他沉默几秒再次开口，“所有人都怕我，包括我的儿子，唯独你要和我作对。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辩解的。但是我的儿子，也是熙妍和宰贤的父亲，你不能动他。”站在那个位置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要求姜世熙做什么，也只有宋启南有这个胆量了吧。
　　姜世熙看了眼陪审席上的宋承在，移回目光，“你说的事归警方管，和我没关系。”
　　如今宋启南反而感谢宋承在的懦弱，因为一副担不起事的样子，宋启南才没让他插手过各种事务，只在公司里谋了个闲差，由着他做那个他认为上不得台面的公司。心中最担忧的事有了着落，宋启南一身轻松，“你当真一点儿都不怕死？”
　　姜世熙笑了，“这时当引用一句话，‘他们要杀我，是因为他们害怕我。一个人能够这样，还能再有什么别的心愿呢？’别废话了，‘先生’，留着力气对付绞绳吧。”她走了出去。
　　当局急于盖棺定论，决定当庭宣判结果，这与正常流程不符，十分不寻常。姜世熙在等待，等待结果。
　　“世熙！”金明路气喘吁吁的跑进等候室。
　　姜世熙抬头看他，“结果出来了？”
　　“是死刑。”他看着她，笑容明亮，“判的死刑。”
　　宋启南身负多起命案，又有经济犯罪、潜逃倾向、恶性暴力案件，因此得以判处死刑。看到姜世熙笑了，金明路说，“等我安排一下，我们马上走。”
　　缓缓坐下，姜世熙感到十分轻松，摸摸右手臂，十年了，这两个纹身终于完成了它们的使命。法庭的门开了，两名庭审工作人员走出来，姜世熙站了起来，向前几步问他们，“请问，死刑执行需要多久？”
　　两人面露惊讶，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回答，“不会有执行。”
　　“什么意思？”她皱起眉，面露不解。
　　“我们国家是实际上废除死刑的国家之一，自从1997年最后一次执行死刑后，直到现在再也没有过。”
　　她感到难以置信，追问道，“之前没有判处过死刑吗？那些死刑犯呢？”
　　“在监狱里，一辈子监禁。”
　　解答完问题，他们离开了，剩姜世熙一人沉思。
　　付出难以估量的精力和代价，为了让他死，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瞬间，姜世熙感觉心中暴虐的野兽在疯狂咆哮，“为什么？”她甚至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金明路回来了，“世熙？”
　　她抬头愤怒的看着金明路，“宋启南不会死！他们判了他死刑，但是永远不会执行！”
　　金明路也有些惊讶，他们殚精竭虑，筹谋规划，却忘了查清楚国家法律现状。他迅速平复好心情，走到她面前安抚道，“没关系的，他会在里面关一辈子，永远出不来。”
　　不够！远远不够！她用手杖在地上重重砸了一下，金属与瓷器碰撞的巨大响声响彻整间房子。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暴戾，“不对，这不是答案。”
　　“世熙，世熙……”金明路不停的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她已经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中。她得到了保证，是死刑，为什么不能执行？韩旭贤、龙泽贤和韩珍妍的身影在她眼前不停来来去去，一会儿说‘我们去玩吧’，一会儿说‘你要好好的’。
　　“世熙！”她被金明路惊醒，“冷静，世熙，你冷静。我们已经赢了，走，回去再说。”从上午到下午，门外的记者饥不择食，姜世熙深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收敛起暴怒的气息，起身跟着金明路离开。
　　金明路护着她上车，对司机说，“去地下club。”庆功宴定在那里，他们出道前常常做rap演出的地方，都是自己人，完全没有泄密的可能。
　　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准备为大获全胜庆祝，可惜主角完全没有心情。穿过人群，松开系的过紧的衣领，姜世熙跳到台上，拿起话筒做开场致辞，“感谢各位来参加庆祝，今晚、在掀翻屋顶前……”她接过旁人递过来的一杯酒，举起来，“没有限制。”她一饮而尽，象征Party正式开始，音乐起，热闹起来了。而姜世熙，转身上了楼，丝毫不留恋这欢乐的气氛。
　　“她看上去不太高兴。”大成有些担心，可他不敢去问。
　　“判了死刑。”太阳晃晃手机，“也许报了仇，会更加怀念亲人们活着的时候。”
　　权志龙摇头，什么都没说，跟着姜世熙上楼。有一段时间他常来这里，他向那间‘偷情’的房间走去。大成叹息道，“胆子真大啊。”
　　迈进这间房间，只有自己，姜世熙再也忍不住心中翻腾到胀痛的怒火，用力将外套甩到墙上，任它颓废的滑落在墙角。她打开了视频，Eminem正在吃早饭，“出结果了？”
　　“是。”她无所适从的在房间里转圈，“死刑！”
　　他惊讶的问，“这样你也不满意？”
　　“没有执行，Em！他们判了他死刑，但是永远不会执行！进去自在几年再出来，又是人上人！”姜世熙正体验着有生以来最愤怒的时刻，对整个社会和国家，因为主体不是具体的人，感到愤怒的同时更感到无助迷茫，还有无处发泄的焦躁。
　　他稍稍明白了一点，“不要再想了，他输得一塌涂地。”
　　“不！你明白他必须死。”她转的更加急躁，咬牙切齿，“死刑就是个笑话，蹲几年牢，等没有人记得他就想办法出来，和度假有什么区别！”
　　“冷静，琳娜。”Eminem试图安抚她，“你现在像头炸刺的豪猪。”
　　“我不能冷静！”她对着镜头大喊，楼下的音乐将地板震得微微颤抖，就算大喊也没有人听到，“他本该死的！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我要想个办法……”
　　“我明白你的感受，相信我，我和你有一样的感受，我们可以想出一个办法……”他看看姜世熙身后，“嗯、看来你有客人了。”
　　她带着满身利刺转身，“谁！”吓得权志龙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突然间，Eminem发现，刚刚那个谁也不能靠近的小刺猬收起了尖刺，温顺的像只小兔子。他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可有些不用语言也能听出来，姜世熙心中的野兽哼哼唧唧的喷着带火星的鼻息收起爪子。
　　“你来干什么？”她说话仍然不客气。
　　他感到尴尬，“我看你好像不高兴……”
　　“Linna，Call me back，Ok？”Eminem想姜世熙现在大概不需要他。
　　姜世熙没有回头，仅摆摆手，“Ok.”视频切断了。
　　“你们在谈什么？”权志龙很在意他们俩的关系，因为他们联系频繁，更因为姜世熙不对他解释。
　　这次也一样，姜世熙说，“没什么。你刚才说来干什么？”
　　“哦，我以为你心情不好，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他低头皱皱鼻子，“宋启南进去了，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了吧。”
　　他提醒了姜世熙，宋启南被逮捕，其爪牙四散，暂时没有人有心思报复她。她想，还不如有人上来碰钉子，这样就有了发泄对象，面前这个人只能分散她的精力。她瞥了一眼权志龙，若有所思的走近了些，鼻尖仿佛飘过一丝香气，“你喷香水了？”
　　“一点古龙水。”他脑子里想着什么，情绪不是很高。
　　环视四周，姜世熙想起他们在这里偷偷度过的那段日子，“既然知道不用还来，想必不是为了帮忙。”想到Eminem，他不想反驳，有些生气。姜世熙渐渐走近他，“你来干嘛？故地重游？”
　　故地，他的脸陡然变得通红，“不知好歹！”
　　干嘛送上门让她嘲笑自己，权志龙气得掉头就走，姜世熙拽住衬衫后腰把他拉回来，“这么急着走，恼羞成怒？”
　　“你松手！”他很生气，一扯，反而让她把衬衫从裤子里拽了出来。
　　她低声轻笑，“呦，比我急。”
　　不累吗？一直追逐一个追不上的人，一股失望突然袭来，权志龙站在那里不动了，背对着姜世熙，“两个月没见了，你怎么总是这样。”
　　他的声音如此伤心，令姜世熙这样没良心的人也产生了一丝愧疚。她小小挪了一步，站在他的侧面，正正经经的问他，“哪样？”说着，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权志龙的头皮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她，手指紧张的蜷在一起。姜世熙的表情严肃极了，“我哪样？”
　　哪样？忽近忽远，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追也追不上，放却放不下，吊着人心不上不下。他什么都没说，小小的挪了一步靠近她，将额头抵在她的头顶上，抓住她的肩膀，红彤彤的热了脸，“我喜欢的那样。”
　　姜世熙轻声的笑，“没出息。”
　　骂他一句倒成了鼓励，权志龙伸手紧紧抱住她，头渐渐滑到她的肩膀上，情不自禁哼了几声，委屈的声音带着些撒娇的软弱，“我就是没出息。”
　　大伤初愈的姜世熙虚弱无力，一个小孩子就能轻易的将她打倒，可是权志龙只是乖乖的站在原地承受，发出舒服愉悦的声音或者软糯的抱怨。长久的站立令她疲惫，不由得靠在他的胸膛上，那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通过胸膛传达出来，更加低沉有力。熟悉的气息，姜世熙不想承认自己像个变态一样喜欢他的气息，事实却是真的怀念。
　　“嗯？世熙？”权志龙忐忑的抓住她的手，不满的嘟囔，“你去哪？”
　　‘咔哒’一声，她锁上了门，让身后小哼唧的眼睛亮了起来。慢悠悠的挪到他面前，姜世熙抬手撩起他的衬衫，讽刺道，“记性真差。”
　　他浑身都在向外冒着粉色泡泡，怎么可能忘了，这间屋子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里，炙热的气氛、昏暗的灯光、糟糕的环境，一秒钟就能让他兴奋起来。“或者你更喜欢脏兮兮的地方。”这里被打扫过了，非常整洁，这和权志龙的卫生标准没有关系，他依然能感受到肾上腺素的激素分泌，“我喜欢有你的地方。”
　　嗯？被反击了。姜世熙笑笑，戳着他的胸膛说，“我没有力气和你空耗，所以……脱了。”
　　真的很虚弱，手掌下的呼吸鲜明的将这个讯息传达给权志龙，他越发轻柔的触碰她，“疼吗？”姜世熙缓缓深吸气，仰躺着伸了个懒腰，舒适的样子，“只要你别惹我生气。”紧绷了数月的弦，终于找到了为它松绑的人，姜世熙把手放在权志龙的侧脸上轻抚鼓励，“其他的，随你吧。”
　　被汗渍浸染的瞬间，这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姜世熙轻咬着他的耳垂，心中的野兽突然就泄了气。宋启南死不了，就让他活着吧。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她没有死不是吗？所以一定有更重要的事要她做。她轻轻叫他的名字，“志龙哥。”
　　“嗯？”权志龙小心翼翼的不去压到她，双手撑在她的头两侧，“再来一次吗？”
　　满脑子黄色东西，姜世熙的眼睛弯了弯，抬手抱住他的脖子，“明天早上。”
　　他的眼睛更亮了，用力点头，“嗯。”然后笑眯眯的躺在她身边，被姜世熙轻轻拉住了手。
　　休息了一会儿，姜世熙说，“我要下去一趟，你呢？”
　　他坐起来，“你去哪，我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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