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追华

　　“哟，璎珞姑娘，停停停。”吴总管向后摆摆手，示意跟着的小太监门停下步子，转而又迎上去，看着对面走来的人，笑着说：“这不是璎珞姑娘吗？干什么去呀？”

　　璎珞用余光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东西，一瞬便又将视线收回，也笑着回他：“皇后娘娘吩咐我去永和宫送点东西。”她微微一侧，询问道：“吴总管，这是？”

　　他向后看了一眼那送去坤宁宫的祭肉，随即“哦”一声，“坤宁宫朝夕二祭，每三个月还有一次大祭，明儿便是大祭日，皇上要赏赐御前侍卫，和朝臣们吃肉分福呀。”

　　“吃肉分福？”她有些疑惑。

　　“老规矩呀，明儿你就瞧见了。”

　　璎珞浅浅一笑，“吴总管说笑了，我一直都在长春宫，很少有机会出来走动，连这样的大事我都不知道。”

　　“从前皇后娘娘身子不好，皇上特地允许皇后娘娘不用进肉，如今娘娘精神多了，又怎能不参加大祭日吃胙肉呢。”

　　璎珞好奇地向那胙肉张望。

　　“别说皇后娘娘了，其他各宫妃嫔也会有分发的。”他笑笑，便作揖，“哎，我不跟你说了，得赶紧走了，替我向皇后主子问个好。”

　　话落，她点点头，退却到一旁，看着小太监们从眼前走过，眼睛微微下沉，像是在思索。

　　长春宫

　　细细的线从丝绸间穿过，得于一双素手，来去自如地在那丝绸上“作画”。

　　璎珞刚回到长春宫，看见尔晴在树下刺绣，停下步子看了她一眼，笑着走过去，“尔晴姐姐。”

　　“璎珞，这么快就回来了？皇后娘娘正在里边等你回话呢。”她闻声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绣品。

　　“尔晴姐姐，我问你件事啊。”

　　“怎么了？”她莞尔一笑，低着头便又去绣那花了。

　　“我听说皇后娘娘预备参加坤宁宫的祭神，这事是真的吗？”

　　话语让眼前的人沉默，又放下手中的活，有些无奈地叹道：“我正担心这事呢，那胙肉说起来好听，可是是白水所煮，没滋没味的。有时候，多半是生肉。皇后娘娘素来不喜欢吃这些，有一次还吃坏了肚子。”

　　“那皇后娘娘不喜欢吃，不能不吃吗？”她脱口而出，有些不满。

　　“那可不行。这可是福分，谁要是给拒绝了，那就是对祖先，对神灵的不敬。有一次，一个大臣吃吐了，还被杖责了八十。”

　　璎珞只好点点头，又提上一气，微微有些惊讶，“这么严重啊？”她心里一转，又说道：“尔晴姐姐，我从来没有看过坤宁宫祭祀的场景呢。你能不能带我也去啊？”

　　“那个场面可不好看。你确定要去？”

　　“去呀。”她立即表示赞同。

　　尔晴淡淡一笑，点点头。

　　晚间，夜入黑。

　　侍卫在宫里照职巡逻，傅恒抬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你们先退下吧。”

　　一旁的小侍卫也都识相地去了别处。

　　“少爷。”眼前那人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有事？”他带着些许疑惑看她，话语未落，璎珞便伸手递出一个小纸包。

　　“这是？”

　　她不做声，吧唧吧唧咂了下嘴。

　　傅恒将纸袋靠近一抖，识出了那东西的声音。“椒盐？”

　　璎珞点点头，“我听说啊，胙肉没滋没味的。”她笑意盈盈地着看他，“你偷偷抹一点，应该会好些吧。”

　　“没有人敢在祭肉上动手脚的。”他心中抹上一丝甜，但表情还是照旧地严肃，蹙着眉头。

　　“你趁人不注意，悄悄抹一点就好了。皇后娘娘找我还有事呢，我先走了。”她未给傅恒再抗拒的余地，转身便跑开。

　　夜色下，灯光有些暗。傅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和手里那包椒盐，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

　　咸福宫。

　　小丫头端着一盘盘吃食进屋，放在桌上。金黄润泽的桂花糕，清淡翠绿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看着柔岚遣下人给她做的佳肴，沐漓眼里直放光。

　　“哈哈哈，果然在姐姐这里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她立即伸手去拿一块糕点，却被尚有余温的糕点烫着，讪讪地放了手，不禁咽了下口水，心显然是已经不知在何处了。

　　吃货的世界乃是旁人不可揣测的。
　　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柔岚被她逗笑，打趣她，“真是这般好食？若被他人瞧见了，可要误会额娘阿玛虐待你，不给你好好用膳。”

　　她无奈地吐吐舌头，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笑了笑，“姐姐就别打趣我了，还不是因为宫里的点心实在散香诱人，沐漓年纪尚小，禁不住诱惑啊。”

　　她也就不说了。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沐漓，“我倒是还不知，你今日来找姐姐何事？”

　　“唉。”她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叹息，”这不是又到宫里大祭日的时候了吗，那胙肉实在是难以下咽，姐姐你又不爱吃，还得防着吃坏了身子。”她接过柔岚递来的桂花糕，“这不，我从师傅那里讨来一点药，可以调调口里的味，吃着东西就不会觉着没味了，让珍珠拿去煮煮，姐姐明日便会好受些。”她从包袱里拿出药来，唤了珍珠去煮药。

　　“况且，若是无事，沐漓就不能来找姐姐解解乏闷了吗？”她凑上去，对着柔岚眨眨眼睛，有些俏皮。随即又将桂花糕送入口里，微微睁大眼，赞不绝口，“好吃好吃！”

　　“若是喜欢，便让珍珠再吩咐下去做些，你带着回府慢慢品尝。”柔岚看着沐漓，伸出手去拨开她的碎发，动作里极尽温柔，不改她上官柔岚骨子里的性情。

　　“皇后娘娘也要食那胙肉吗？”沐漓想起什么，抬起头问柔岚。因为吃着桂花糕，两侧的腮帮子鼓起，活像一直小仓鼠。

　　“嗯。”

　　“听闻皇后娘娘身子有些抱恙，也要吃那难吃的东西？皇上难道不会开个特例？”

　　柔岚缩回手，端起桌旁的茶杯轻轻抿一口，“先前皇上是开了特例，近来皇后娘娘身体也好了些，大概也要跟着吃了。”

　　“哦哦。”她点点头，拍拍粘着些糕粉的手。

　　长春宫

　　“璎珞姑娘。”沐漓向长春宫扫去一眼，转而对着璎珞笑道。

　　她闻声上前。

　　“上官小主找娘娘何事？”

　　沐漓朝后看了小丫头一眼，小丫头便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药包递给了璎珞。“这是？”

　　“是我从扁鹊坊里带来的一些药。听闻娘娘不爱食那祭肉，还吃坏过肚子，这药可调节一下人的口味，吃着东西便不会觉得无味，想着宫里的太医院怕也不会倒腾这种玩意，便送来给娘娘一些。”

　　璎珞听后笑了笑，眼神还是游过手中的药包。

　　“你大可放心好了，我不会做那种事，何况娘娘还帮过我。”她看出璎珞的谨慎。

　　“既然璎珞姑娘替我送到娘娘那里，我也就不叨扰皇后娘娘了，告辞，代我向娘娘问个好。”她扯出一个浅浅的笑，作揖欲离。

　　“哎，小主请留步。”

　　她有些疑惑，刚迈出一步便又缩回了，“璎珞姑娘可是还有事？”

　　璎珞看了一眼身后的小丫头。

　　“哦，你先回咸福宫吧，告诉姐姐我一会便到。”她接到了璎珞的意思，转身对小丫头说。

　　小丫头的背影渐渐远去，璎珞才放下心来，走上前去问道：“可否问小主一些事？”

　　“但说无妨。”

　　“我听人说啊，小主是不是前几日替大理院查案，好像是查到了和亲王。”

　　“哦～，是有这么回事。”她微微蹙了眉。这宫里说闲话的人怎如此多，大理院这事已过去有些日子了，还在传？

　　“后来我还屡屡看到和亲王，便问人，说和亲王那日被抓不久便放了。”她作出担忧的模样，眼角掺杂着疑惑，故意顿了一会儿，观察眼前人的神情，“难道和亲王做错了事还能逍遥自在吗？”

　　沐漓微微叹息，“我当初也同你想得这般简单，可事实确实给了我当头一棒，在宫里，不只是这么简单。”

　　璎珞佯装心头一惊，连忙问道：“那小主可了解些关于宫里过世的人的消息？”

　　沐漓思索一会，回道：“宫里吗？这些事应该是归我阿玛管的，毕竟我也只是偶尔能帮衬一下，具体的事我不是很清楚。”她觉着有些遗憾，再添了一句，“抱歉。”

　　“无事，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小主不必放在心上。”

　　“璎珞姑娘想要知道何事？我倒可以去问问爹爹。”

　　她微微犹豫一会，便道：“听说几年前绣坊有个宫女，叫阿满。后来不知怎么地就被逐出宫去，听人说其实是已过世了，小主可能替我问问缘故？”

　　“阿满……”沐漓眼神一转，在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默默念叨着，“那好，我替你问问。”

　　“谢谢。”她看着沐漓带着笑意的眼睛，一股愧疚感却油然而生，她对不起她吗？她将她当做朋友，而她确确实实是在利用她。

　　——

　　大祭日，殿内殿外鸦雀无声，只留着祭师在灵堂前舞弄。

　　完毕，宫女们依次将祭肉端上。

　　弘晓正襟危坐着，斜了一眼端肉上来的宫女，眉头却一皱，“怎么是她？”他默念着。

　　魏璎珞也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不做声，那眼神里带着意味，悠长不明。当然，弘晓并未察觉出不对劲，继而切着眼前的祭肉。

　　正当此时，吴总管急急忙忙从外进殿，样子看上去很慌张，到了皇上面前不知说了何话，龙颜大变，铁青，看着让人生畏，璎珞在皇后一旁垂下眼，面无表情。

　　只一会，小太监们便纷纷进殿，端起祭肉只用舌尖微微尝了一下。朝臣和侍卫们皆疑惑。

　　殿外，只听海兰察有些不满地说道：“祭肉也是奴才们可以尝的么？”

　　“海兰察。”傅恒唤了他一声，示意他莫要说错话，转而又盯着殿内，眼神微微暗淡下来。

　　但愿不是那样……他想。

　　殿内传来消息，怡亲王偷偷往祭肉上抹了盐，皇上大怒，说他忘了祖宗的教诲，将他打入宗人府，众人闻风丧胆。

　　“可还有人？”弘历忍住怒气问。

　　“回皇上，已经无人再敢这样做。”

　　“倒是有几个识礼节的。”

　　对话传入璎珞的耳畔，她微微一惊，蹙了眉。

　　“少爷。”她被傅恒拦下，在心里深呼吸，作出无辜的样子看他。

　　傅恒无言，只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搜寻什么端倪。

　　便是沉默。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她看出他的怒气，也不想再装下去。

　　他忍着自己心里莫大的失望，认真地说：“我没有伤害过你姐姐。”

　　换来的，是璎珞不信任的眼神。

　　话落，他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她。“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他抬起她的手，将匕首对向自己，以此表示自己的诚心。

　　她只微微一惊，便拿起了匕首，“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敢，天底下还有你不敢的事么？但是没有就是没有，我没有伤害你姐姐，我没有伤害阿满，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用这把匕首，刺进我的胸膛。”他望着璎珞，眼里都是诚挚。

　　沉默。她愣了一会，看着傅恒，心中一狠，竟真生生将匕首刺进去。

　　“璎珞，我再说一遍，傅恒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

　　他说着，声音却有些哽咽，透出低落。大概这次，他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失望了吧。

　　她跑开了。“哐当～”匕首掉落下来，砸出了声，刀尖滴着血红。

　　她知。这一刀，断开的，不止是她一直以来的怀疑，还有他的信任。

　　大概，就是这样吧，她是魏璎珞，她永远都会坚持自己要做的事，不向来都是这样么，她总是一意孤行，他抓不住她。

　　傅恒捂起伤口，闭上了眼……

　　——

　　“臭脸!”他正想回到侍卫队，忽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转身，依旧看到那张永挂着笑容的脸。

　　她的笑容总是带着感染力的，如此，他的心情也明朗了几分。

　　沐漓走上前去，笑着说：“大祭日已结束了？”

　　“嗯。”

　　“傅恒大人赏个光，这宫里路生，能否带我转转？”她眨眨眼，带着殷切。

　　他未回应，走上前去，行动便已是答案。

　　“哎哎哎，走那么快干嘛。”她微微不满，加快步子追上去，侧着身子一蹦一跳的，“祭肉好吃吗？”

　　他斜着看了她一眼，“生肉，你说呢？”

　　“啊，是是是，差点忘了。”她伸出手指抵着下巴，不好意思地笑了，接着便又兴奋地向傅恒描绘上官大人回府后吐槽祭肉难咽的场面，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像只活泼的小猫。

　　“噗～”他板着的脸终于有了笑意，忍不住打趣她，“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就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什么呀。”她轻哼一声，朝他吐吐舌头。“不过啊，你终于笑了。”

　　这话让傅恒疑惑，转头看向她。

　　她解释道：“唉，本来呢，还想让你带带路，我刚过来，就看见你那张万年严肃的脸，好心情瞬间就消失了，不得想个法子让你喜笑颜开。”

　　“不过啊，少爷。”她忽地转过来看他，装作惋惜地叹道：“其实人呐，还是得多笑笑，你的眉头常常是皱着的，到了晚年，还不得怄出病来。你看你看，又皱了。”沐漓伸出手去，弹在他的眉间。

　　她开心得像小孩子一般，跑上前去，笑声同小时候一般，坏坏地，像是得逞后的得意。

　　“你说，我若是相信一个人，她却不愿信我，我该怎么办。”他忽地想起，问她。

　　“嗯？”沐漓杵着下巴，装作思索的样子，转而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丢给他，“诺，活血化瘀散。”

　　傅恒接过瓶子，疑惑地看她，顺着她的眼神，便知道她是发现了自己的伤。

　　“不过，我若说它是无毒的，你信么？”

　　“我信。”

　　“所以呀，少爷，一厢情愿就得愿赌服输啊。”她抬眼望去，看见远处珍珠正等着自己，“看来不能和你说了，姐姐寻我了。”她作出挥手告别的样子。

　　行至一半，沐漓又忽地转过身来，“记得要笑口常开啊。”话完，灿烂的笑容又现在她脸上。

　　“谢谢。”傅恒捏紧了手里的瓶子，望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竟真的微微笑出一个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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