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马甲依旧稳固

　　“报告老大！”冯卓林抱着一个半专业的数码相机，小声汇报：“经过我这四天的调查，三十八中学队伍里没有发现目标人物！”

　　“没有最好。”杜栩冷笑，“不然大哥就让那傻逼见识见识，什么叫他这辈子都追不上的分差。”

　　说这话的时候，他面前字迹七扭八歪的理综卷子给他努力表现出的“唯我独尊”的霸气打了好几个折扣，从王霸直线下降到王八。

　　本届中锦赛首次利用比赛空隙时间对参赛学生进行文化课辅导，从各省重点抽调了十几名优秀教师，在队员们下榻的宾馆设置了三个辅导点。教育局的出发点是好意，但实际执行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感激这个伟大的创新。

　　每天自己队伍的比赛踢完了，还要去侦察敌情，空余时间还得训练，最后能挤出来补习的时间也就晚上睡觉前那几个小时。

　　妈的，这生活真充实！

　　开幕式的第二天，中锦赛第一场比赛就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四中校足球队主场迎战三十八中学，2：1险胜。有惊无险的结果让四中选手迅速进入状态，在接下来的几轮比赛里均以压倒性的优势获胜，最终积分排名第一，堪堪压了三十八一头。

　　好不容易三轮的小组赛结束了，积分排名前八的队伍和九至十六名的队伍分成两组，等待晚上抽签安排赛程，这时候教育局那个鸟嘴负责人又跳出来发了条通知——在十一月五日的比赛间歇期的一天里，S市教育局还将组织参赛队员开展联欢活动，并为队员们准备了具有东北特色的精彩节目。

　　哪门子具有东北特色的精彩节目？

　　扭秧歌还是二人转？

　　杜栩想掀桌。

　　比起看什么节目，他更想回家补个觉休息一天，或者去球场练射门。

　　但他这个美丽的梦想被他们可亲可敬的小强主任打破了。

　　吴晓强背着手，慢悠悠地说：“难得一天的间歇期，不想参加去联欢就来用知识洗礼你们被汗水浸泡的大脑，不好吗？”

　　“好，太好了。”杜栩咬牙切齿。

　　四中的十四名正式队员有八个高三学生，剩下的都是高二。学校特意给他们分了两个空教室，中午吃完饭后有专门老师进行辅导。

　　高三的几个选手都是文科生，高二这边就麻烦了，出了两个理科的“叛徒”，最后几个老师一商量，决定语数外三门一起上，其他科目各占半边教室，谁也不碍谁的事。

　　六个高二球员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抱头痛哭，为自己被无故剥夺的休息时间致以最沉痛的哀悼。

　　冯卓林遗憾地收起数码相机，“你们马上上课了，我先走了。”他是打着志愿者的旗号溜进来的，万一来的是认识他的老师，穿帮不过是秒秒钟的事。

　　“再见。”杜栩有气无力地和他道别。

　　门外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又远及近，教室里的五个人老老实实地坐好，等待下一场噩梦。

　　星期日下午整个学校空荡荡的，虞瑜跟在李微后面，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忽悠来给高二的队员们补课。

　　昨天晚上李微在企鹅上敲他，给他发了个鼓励的微笑表情。

　　【班主任-李微】：虞瑜同学，杜栩说你讲题讲的很好，多亏你他才能脱离倒数五十。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晚上放学以后多给他补补课吧。年轻人嘛，就该多和同学相处，别整天把自己闷在书里。

　　【班主任-李微】：吴主任还担心过你和杜栩同桌会不会影响成绩，现在看来这些影响都是正能量的，认识他以后你越来越开朗了，这是好事，听说你上周中午还和同学一起出去吃午饭，这就是一个进步。

　　虞瑜真心实意地想问李微，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自己“开朗”的。

　　【班主任-李微】：说起来明天是间歇期，下午我要去学校给他们补课，你也一起去吧？温故而知新，给别人讲一遍题可以加深你自己的印象，你看怎么样？

　　这是忽悠，绝对是忽悠。

　　如果虞瑜有时光穿梭机，那他一定要穿越回昨天晚上，把他打“好”的那根手指砍下来。

　　如果说吴晓强是一个被教育事业耽误的金牌狗仔，那李微绝对是个被教育事业耽误的传销头子！

　　虞瑜跟着李微走进教室，六个人都震惊了。

　　高奇斌此刻的想法是：李微终于做不到对虞瑜凄惨的期中成绩视而不见，打算给他开小灶了？

　　杜栩此刻的想法则是：没想到留校补课都能遇到我同桌，缘分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我爱学习！

　　学习即生命！

　　去他妈的联欢！

　　去他姥姥的休息！

　　吴主任请允许我给你一个飞吻！

　　出乎他们意料，李微并没有走上讲台，而是在第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他费力地把圆滚滚的身体挤进窄小的桌椅之间。

　　“这节课我只是旁听，试卷由虞瑜给你们讲解，他没有讲到的地方我会稍作补充。”他带头鼓掌，“来，掌声欢迎虞老师！”

　　其他四个人虽然是外班，但有幸围观过虞瑜和高奇斌那场中途夭折的“决斗”，此时见虞瑜进来，立马把视线投向另一个主角。

　　高奇斌在八卦的眼神中随意拍了两下巴掌，杜栩的掌声最响，响得虞瑜都担心他手疼不疼。有这两个起头的，另外几个同学也一脸茫然地跟着鼓掌。

　　虞瑜对他们的热烈欢迎没有任何反应，他绷着脸，低头翻了翻卷子，“前面太简单的我不讲了，从背面大题第一道三角函数开始讲。”说着他转身在黑板上画了个直角坐标系。

　　他一边写着解题步骤，五个人一边往卷子上抄，而高奇斌早就在答题区画了个鬼符一样的数字等着对答案。

　　铺展开的思路条理清晰，每一个步骤都有迹可循，环环相扣，看得李微抱着他的宝贝水杯频频点头。虞瑜的解题思路确实让人无话可说，连最微小的细节都没有漏下，看来期中考试确实是一个失误，并不是这孩子的真实水平。

　　放下粉笔，虞瑜眼神死地看着下面的七位同学，以及一个超龄“学生”：“还有问题吗？没有就看下一道。”

　　尽管他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但那写满了半个黑板的解题步骤太过详细，让五个学渣都油然而生一种“这要是再说不会我就是智障”的错觉。

　　可错觉毕竟是错觉，杜学渣举手提问：“同桌！虞老师！虞老师我有问题！”

　　其他六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勇敢的“智障”。

　　敢于暴露自己的短处，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你有什么问题？”虞瑜手上一个寸劲，捏断了那半截粉笔。

　　杜栩对粉笔的尸骸视而不见：“哪里都有问题，虞老师！”

　　“没问题！”高奇斌高声和他唱反调，“姓虞、咳、虞老师我没问题，讲下一道吧！”

　　李微咳了一声：“那个，杜栩啊，虞瑜已经讲得不能更详细了，如果你还有问题的话，我再给你讲一遍吧？”

　　杜栩立马蔫了：“不用了，老师，我听明白了，谢谢。”

　　我现在这么不受欢迎了吗？是我过时了吗？李微忧伤地喝了一口可乐。

　　现在只有热量可以抚平他心灵上的创伤。

　　虞瑜讲题的效率很快，期间李微还补充了一些简便算法，英语老师敲门的时候几人才发觉，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怎么样？跟你说了我同桌讲题特别好，你们还不信。”杜栩扭头对后桌的高奇斌扬了扬下巴，炫耀道：“知道吗？你们有幸能听到我同桌讲题，都是借了我的光。”

　　高奇斌白了他一眼。

　　说虞瑜是被李微诓来的，他还有可能信。

　　但生活如此艰苦，还是给人家留一点幻想的空间吧。

　　谁知虞瑜没有走，他拎着包自然地坐到杜栩旁边的空位上，翻出一套英语卷子写起来。

　　高奇斌震惊了。

　　杜栩也震惊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同桌？你不走吗？”

　　虞瑜心道，我也想走。

　　“刚才来的时候被英语老师看到了，她说让我做套卷子拿给她批……”他看了眼旁边的人，默默收起卷子就要换座位，“不好意思，习惯了。”

　　杜栩拉着他不让他走，“别啊！既来之则安之！同桌你坐吧，我保证不打扰你！”

　　英语老师看着好笑，点了点那边的两人：“坐哪不是坐啊？你们还是同桌呢。其他人快点看黑板，我对你们没有吸引力了吗？”

　　杜栩放开虞瑜，乖乖坐好，“有的，老师您要自信！您可是四中一枝花！”

　　一个小时后，四中对面的小面馆里，虞瑜看着眼前那盘素炒面，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

　　英语课是今天最后一节，下课的时候还不到六点，正好是晚饭时间，可惜周日食堂师傅也跟着放假，杜栩干脆把所有人一起拉到校外吃饭。

　　其他人自觉地坐到另外一桌，把C位让给三位大佬，一边吃饭一边偷偷往这边瞟，想看看三位论坛流量王见王之时会擦出怎样绚烂的火花。

　　虞瑜夹了一块炒鸡蛋。

　　算了，反正回去也是吃面包，来就来了吧。

　　这时，面馆又进来几个人，带头的那个往里看了一眼，嫌弃地皱眉：“我靠，人这么多？”

　　杜栩和虞瑜背对着门口，没看见他们，但高奇斌看清了他们胸口印的校徽。

　　S市第三十八中学。

　　领头那个他也认识，三十八的队长，前两天刚见过，一手脏套路连裁判都骗过去了。至于其他的杂碎，没印象了。

　　高奇斌眯了眯眼睛，少爷学校的，大老远跑到这“穷乡辟地”来干嘛？

　　三十八中的几人也注意到他，他们的队长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哟呵，四中的啊，真巧，这不是第一替补先生吗？还有对面这位……”

　　三十八的队长敲了敲桌子：“我哥们儿尹俊哲和我说过，四中校队有个叫杜栩的队员，就是你吧？哎呀，长得太不起眼了，我都没记住。还不如你旁边那位小帅哥吸引人呢！”

　　杜栩咽下嘴里的牛肉块，不紧不慢地抬头，一脸天真无邪。

　　“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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