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

　　唐宇晴离开公寓的时候把钥匙还给了陈曙,这就意味着这场狩猎活动结束了。还是未能尽兴啊，他本打算再过段日子等确定陈曙用铁板都压不直了后再收手。没想到自己低估他了。但是现在也不错，至少他的交往对象没了女人。他一点也不觉得陈曙是个受害者。谁还不是呢？妈妈、唐爸爸、小柔，哪一个不是？
　　小时候的伤害早随着家人的关爱及时间的流逝而被唐宇晴淡忘了，结成了一道疤。然而一年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又唤醒了他隐藏在疤痕下的痛楚——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是陈氏夫妻夺走了家人的生命！两车相撞，凭什么那些人没事，而自己却一连失去了两个亲人？当然对当时的唐宇晴来说，这是见不得光的想法，他也只敢在心里痛恨那些人。像是冥冥中注定他和陈曙断不了瓜葛似的，有一次他回家后无意中看到妹妹与一个男生卿卿我我，惊讶之余发现那人竟是自己小时候的玩伴陈曙。他与妹妹自车祸后就一直不对付，唐雨柔自然是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马上从家里退了出来，一直在小区里等陈曙。
　　他有些兴奋与不安，不知道陈曙对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说什么话。
　　他看着陈曙恋恋不舍地与妹妹挥别，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脸上都挂着仍未褪去的笑，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身旁离去。陈曙看到自己了，但是他眼中流露出的是看陌生人的光。
　　怨念在内心的阴暗处恣意生长。不光是对陈氏夫妻，还有对陈曙，甚至是对唐雨柔。
　　或许是从那一刻开始，唐宇晴决定做点儿什么。
　　现在都结束了，唐宇晴决定再去趟斜坡那儿，把覆盖在上面的茅草一把火烧了，彻底毁掉那个所谓的滑梯。
　　陈曙近来的小日子过得，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可谓是潇洒快活，重回到了人生巅峰。只是有一件事儿让他一想起就把唐宇晴恨得牙根儿痛，妈的他对女人硬不起来了。他像认命了似的，去gay吧找小零419。搂着人上摸下摸，里里外外把小零挑逗得直喊情哥哥快进来，脱衣服后脑子里赫然浮现出唐宇晴的脸，总感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只手机正在对着他们拍照。这样一来，兴致也就索然了。果然，命不是那么好认的。天杀的唐宇晴！
　　陈曙喝一口闷酒，就骂一遍唐宇晴。喝得醉醺醺了，也不记得骂了几遍了。身旁的兄弟们准备扶他离开，他居然朝人家吐了一脸酒。得亏是关系挺好的兄弟，也不至于就生气放着他不管，但是看他这副饱受情伤折磨的样儿，大伙儿商量着把唐宇晴叫来。偏偏陈曙耳尖，听到“唐宇晴”了。这还得了，挥着拳头抬起脚就要揍人。
　　这样光喝酒吃不了肉的日子陈曙很快就过腻了，于是便同兄弟们计划着徒步穿越。小半个月下来，人黑了，倒也精神了许多，兄弟们的评价是“爷们了”，这又惹得陈曙一顿好踢，直问“老子之前哪儿不爷们啦”。
　　嬉笑热闹之时，手机响了。那边的卢晏说快一个月没见了，明天来看看唐宇晴有没有变丑。
　　“好小子，明儿让你见识见识哥的腹肌。”陈曙笑道。
　　他之前没找着机会跟卢晏掰，后来又忘记了，再后来又觉得两个月不见，说不说都一样，到点儿自然就掰了。现在又不太好开口，说不定人家没了那意思了呢。
　　唐雨柔最近老觉得自家哥哥有问题:时不时盯着手机看，又经常皱着眉头发呆。肯定有故事！这天唐雨柔舔着香甜的雪糕时又发现哥哥走神儿了，于是忍不住审问道:“哥啊哥，是哪位姐姐魅力这么大，让你整天魂不守舍的呀？”
　　唐宇晴一愣，立即反驳:“小孩儿瞎说什么呢？吃完东西赶紧复习，高四可不会那么好过的。”唐雨柔今年因住院错过了高考。
　　唐雨柔吐吐舌头:“非严格地说，我是准大学生了，可不是小孩儿了。而且，”她略带戏谑地说，“在某些方面我还算是哥哥的前辈呢。”
　　见哥哥又要发呆，唐雨柔语重心长地劝告:“哥啊，你要是记挂着人家，就主动出击吧！主动了才会有故事。”
　　唐宇晴还是第一次在上午来陈曙公寓找他。然而进了小区却又不免踯躅起来，这要是见了面该说什么呢？要不现在去买个菜，两手空空怪不踏实的。打个电话问问他要吃什么吧。
　　然而，这拨号键一点，发现一直都是“正在通话中”。唐宇晴想，陈曙可能把他拉黑了。他坐在小区公园的椅子上，抬头望天。他有点儿后悔把钥匙还给人家了。
　　“你不下去？”卢晏站在阳台上，对一旁看着楼下长椅中的人愣神的陈曙说道。陈曙和唐宇晴的事情，他这两日来通过陈曙的兄弟们和自己同陈曙的对话已摸得七七八八了。
　　“下什么去！”陈曙华丽转身，遮住满脸落寞。却又忍不住担心，千万别中暑了。呸！关老子屁事儿！
　　“他应该是喜欢你的，”卢晏喃喃，“这么大太阳，又不打电话，又不上来。”
　　“应该喜欢就是不够喜欢。”陈曙闷闷道，转而想起自己似乎一气之下把人手机号拉黑了。
　　下面那傻子就一直在那儿晒太阳，除了期间有去小卖部买过汽水。真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较劲儿还是跟他陈曙较劲儿。呸！关老子屁事儿！晒死他得了！
　　陈曙的诅咒像是应验了，那家伙脸朝上靠在椅子上不动了。
　　陈曙暗骂自己又犯贱，咬咬牙咚咚咚地就跑下楼。
　　卢晏觉得空调开得有点儿低，自己都有些发冷了。
　　那傻子果然脸色发白，眼睛闭着，睫毛一颤一颤地。
　　“喂，死了没？”他轻轻一摇，对方就扑到自己身上来，跟没长骨头似的。
　　他叹口气，背着没长骨头的人上楼。
　　叫卢晏把空调温度调高些，以免气温骤降唐宇晴身体受不住，自己再到药店买藿香正气水。卢晏说了句他去买就拿着钥匙出门了。
　　陈曙把唐宇晴放到沙发上，拿条湿毛巾拧干，给他擦汗，额头上、脸上、背上……他发现这人好像瘦了。本来颧骨上还有些肉，现在就只剩骨头了，硬邦邦的，真丑。
　　陈曙这么想着正准备给他脖子也擦擦，忽然发现唐宇晴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他手一抖，毛巾啪的一声掉到了唐宇晴脸上。
　　“你黑了好多。”这是一个月来唐宇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去他妈的！
　　“还是我刚刚在外面看太阳导致的眼花？”唐宇晴眉毛拧成了问号，好像他特别在意这个问题似的。陈曙都感觉自己要受宠若惊了。妈的！
　　“是你眼瞎。”陈曙白了他一眼。真有那么黑么？
　　唐宇晴正准备再说点儿什么就看到卢晏开门进来了。
　　陈曙看到沙发上的人眼睛要喷火，忙说:“人给你买药呢，别不识好人心。”
　　骂谁狗呢？长本事了啊陈曙？
　　“他怎么在这儿？”唐宇晴极力冷静。
　　“你都来了他怎么就不能来了？”陈曙嗤笑。
　　“陈曙，我来是有话要跟你说，但是我不希望这里有外人。”唐宇晴看着陈曙。
　　过去陈曙总是一看着这双眼睛就情不自禁地妥协。
　　卢晏在旁听得尴尬不已，正要推脱说出去一会儿，就听到陈曙说:“同样是客人，我可不能厚此薄彼。你要不想说，我还不愿听呢。”
　　唐宇晴盯着陈曙看了一会儿，整理好衣服:“你要是不想听就算了。打扰了，谢谢。”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向玄关。
　　“哎！”好吧，现在陈曙仍忍不住迁就那双眼睛，“长话短说，去阳台。”
　　唐宇晴老实交代了自己和陈曙及他们家的恩怨纠葛并且承认先前是有意接近陈曙，目的是掰弯他，断了他们家香火。
　　陈曙说断什么断，他还有一窝堂哥堂姐堂弟堂妹呢。
　　“那些日子我老是想着你，”唐宇晴小脸一红，“小柔说得没错的话，我应该是喜欢你了。”
　　“应该？”陈曙冷笑，“你怎么就确定是真心喜欢而不是看到我身边有人，不甘心呢？”
　　“不甘心也有，人是我掰弯的，怎么能让给别人？”陈曙从未曾见过如此款款深情的唐宇晴，“那天我回到茅草滑梯那儿，准备一把大火将那里烧个干净。如果说我精神有些问题，那么那儿便是让我痛苦的根源。但是当我准备好火把时，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下手。那里贮存着我们很多美好的回忆，我舍不得。”
　　唐宇晴的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招呼着陈曙去亲亲它。
　　唐宇晴好像知道陈曙在想什么，轻轻一笑:“说过不要留外人在的。”
　　“又有什么关系？”陈曙抱住唐宇晴，重重吻上了他的唇。
　　“你还没解释为什么卢晏又来这里并且有你的钥匙。”唐宇晴忽然说。
　　“没劲儿，你就不能眼睛冒火质问我么？就不能吃吃醋？喂，哥真的很有魅力好吗！”唉，简直是对牛弹琴，“他就是闲着无聊来玩儿几天，昨天来的。钥匙是他拿去给你买药。狼心狗肺……”
　　“哎！帮谁呢？”唐宇晴乜斜着眼，不怒自威。
　　“哎，对，就这眼神。保持！哥给你拍一张。”哎妈要这男人吃醋可真不是件容易事儿，不过好歹比以前好多了。
　　二人回到客厅时发现卢晏已经离开了，还留了张条儿，想必是不想打扰他俩浓情蜜意。
　　唐宇晴抱着陈曙，继续说:“曙仔，我不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愿意变好。还有，我们之间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沟通，冷战很辛苦，也没必要。”
　　陈曙的心扑通扑通，小鹿要撞死的节奏。他轻轻拊住胸口，妈呀晴仔的情话撩死哥了。
　　“咳咳……既然如此，那上下的问题确实得好好协调了。”他摸摸鼻子。
　　“这个好办，一人一次。”唐宇晴发笑。
　　陈曙忽然想起上次曙仔和他已经说过这件事儿了。忙说:“哎，不对你上次说依我唔……”
　　唐宇晴细细地亲吻着怀里的人，把他吻得面含春色嘴漏银丝才松开，嘴唇凑到陈曙耳畔:“不好？”
　　陈曙的耳朵被热气吹得通红，他喘着粗气说了个“好”字。
　　唐宇晴与他十指交叉:“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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