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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在林越去京华大学的时候，林爸林妈面无表情地坐在教室里听课。第一堂课是分享课，一个女人首先发言，说他儿子今年初三，经常离家出走，还三番两次地偷家里钱，怎么都教育不好，一教育就动不动自杀威胁，拿刀在手腕上划口子，已经划了七八回，有一次差点儿就去了。
第二个男人说他的女儿同样叛逆，经常夜不归宿，还交往了很多小混混朋友，带着小混混去欺负其他同学，已经打胎两回了。
第三个更可怕，儿子去赌博，网贷，向家里撒谎拿钱，最后事发，痛哭流涕发誓不赌了，后来被发现又去赌，还让家里人还债，现在已经欠了五十万。
第四个更不得了，直接吸.毒，染上毒.瘾。
第五个是沉迷游戏，沉迷到可以两天不吃饭不睡觉，把食物端到身前也不吃，只有把食物送到嘴边才愿意吃一口……
这些孩子，在林爸林妈听来，简直不可思议。
最后轮到林爸林妈，林爸站起身，准备把林越的恶行说出来，“我儿子和我关系极差，之前他在高中被校园霸凌，居然受不了直接在体育馆割腕自杀，自杀醒来后，就变得十分叛逆，先打了我一拳，后来又言语侮辱，再后来他自己把自己弄伤照了照片，威胁我要告我家暴，逼着我们给他买昂贵的东西……”
他拼命地想林越的恶行，但是想来想去，发现居然说不出几条罪恶，不由十分着急。
林妈连忙在一边补充，“他对我们一点儿也不尊重，动不动威胁我们。”
“对对对，就是这样。学习成绩很差，不好好学习，逃课。”林爸也补充。
两人说完，其他的家长们面面相觑，那个吸.毒儿子的爸爸直接冒出一句，“就这？”
林爸林妈心头愤愤却没有反驳，和其他人的孩子比起来，林越这点儿事真不算事。
李梅在讲台上道：“林先生吴女士和大家不一样，他们是被孩子逼着来上课的。”
剩下的家长们很吃惊，大概没料到还有父母被孩子逼着来上课？
李梅又道：“我从林先生吴女士的孩子林越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并不仅仅如此。”
林爸立即怒道：“李老师，你不能听信那畜生的一面之词！那小畜生阴险狡诈，满嘴谎言，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他表现得如此愤怒，而且言辞间很恶毒，在座的家长们都有些吃惊，毕竟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挽救亲子关系，可林爸的话却感觉他很恨自己的孩子，恨不得断绝关系。
他们很好奇，他的孩子究竟做了多天怒人怨的事才让他这样，可刚才他说的那些，似乎又不是难以饶恕的罪过。
李梅依旧不急不缓，推了推眼镜道：“好的林先生吴女士，我们不听那孩子的一面之词，我们来听你们的，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众目睽睽下，林爸林妈点了点头。
李梅问林爸：“你说你儿子遭受了校园霸凌，请问你们知道是什么样的霸凌吗？又如何处理的？”
林爸：“听说是有一伙校霸经常打他，把他关到厕所之类。”
李梅：“他向你求助吗？”
林爸点点头。
李梅：“你们如何处理？”
林爸：“我们去了学校找老师，找了三次。”
李梅：“那校园霸凌解决了吗？”
林爸林妈沉默下来，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心虚，“……没有。”
李梅：“既然校园霸凌没有解决，你们又是如何做的呢？”
教室里的家长们都盯着，林爸林妈有点坐立难安。
林爸没说话，林妈连忙说：“我们都在工作，每天都很忙……顾不上。”
李梅：“所以你们就没管了是吗？”
“……”
教室里一片静默。
林爸林妈忽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之前林越诘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可以理直气壮，但对着一群陌生的成年人，却没了底气。
李梅推推眼镜，“你们的孩子说，向你们求助的时候，你们说他活该，为什么校霸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他，是他有问题……这些话，是真的吗？”
林爸连忙辩解，“我那时候很忙，实在没空操心这事儿，可能心情不太好，就说重了……”
李梅：“林先生的意思是，这些话是错的，不应该说的，对不对？”
林爸语塞。
李梅：“既然意识到错了，林先生有没有向孩子道歉呢？”
林爸：“……”
道歉？哪有老子向儿子道歉的？这老师有问题吧？
李梅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转移话题道：“林先生提到您儿子在体育馆自杀，对不对？”
林爸：“对。”
李梅：“他为什么在体育馆自杀呢？”
林爸：“……他被校霸关在体育馆。”
李梅：“关了多久？”
林爸答不上来。
林妈也答不上来。
李梅：“听说是放学后被关的，如果不被发现，又会被关到天亮，而且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请问你们知道吗？”
林爸没回答，林妈眼中终于露出愧疚的神色，“……知道。”
李梅：“那么，请问他被关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去找？”
林爸马上回答：“当然有！以前被关，我们都去找了的。”
李梅：“那自杀那次去找了没有？”
林爸：“……”
林妈：“……”
教室里的其他家长很生气，“你们怎么能不去找呢，万一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啊。”
林爸立即反驳：“那天我们真的太累了，他被关了好几次，每次半夜去找，真的费时费力，让人厌烦！”
李梅抬手示意，“请其他家长不要插话啊，大家能在这里，不是来谴责的，是来解决问题的。”
听到她这么说，林爸林妈心里好受了些。
李梅：“那自杀那天，他有打电话向你们求助吗？”
林妈摇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捂住了脸，但林爸却气冲冲道：“谁知道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们，割了腕，又打电话给120，完全就在闹着玩儿！”
李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割腕是几点？”
林爸迟疑。
林妈红着眼睛道：“晚上十二点。”
李梅：“他放学被关到晚上十二点割腕，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什么没有打电话给你们，或许你们可以好好想想。”
林妈：“……”
林爸：“他就是故意的老师！他恨我们，也恨霸凌的人，就想自杀来吓人！医生说了，他流的血看起来很多其实并不多，他就是故意吓我们的。”
李梅：“他以前有过自杀的情况吗？”
林爸：“没有。”
李梅：“也就是说，这次是他第一次自杀，你怎么肯定是假的？就因为他没死就认定是假的？万一死了呢？”
林爸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片刻，道：“要真的想死，为什么又打120？”
李梅叹了口气，“这件事无法定性，既然你认定是假的，咱们就继续往下吧。你说他自杀回来后就打你？”
林爸立即理直气壮，“对。”
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当时就打的这里。”
李梅：“他为什么要打你？”
林爸：“我怎么知道？他神经病啊！”
李梅转向林妈。
林妈动了动唇，没说话。
李梅道：“林越说，是因为林先生辱骂他。”
林爸气道：“我没有！”
李梅：“他说，你当时说他不该自杀，仅仅因为一点小痛苦就自杀，不像话，还举例自己以前吃了很多苦，对不对？”
林爸立即道：“不错。为了点小事闹自杀，出息！当年我们多痛苦啊，都熬过来了，谁闹自杀了？”
李梅：“所以，林越的话是真的？”
林爸点了点头。
李梅叹了口气。
其他家长也叹气。
林爸莫名其妙，“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吗？”
李梅：“林越说，听到爸爸的话，他又愤怒又难过，因为爸爸不了解他的痛苦，还鄙视他的痛苦和挣扎，所以他想证明自己是痛苦的，就给了你一拳，告诉你被打是很痛的，于是你不止不理解，反而认为他挑战权威，勃然大怒，要惩罚他，是不是？”
林爸沉默片刻，艰难点头。
李梅：“接下来，林先生说林越侮辱你，林越说得更详细些，他说他骂你又蠢又笨又怂，是个废物，真的吗？”
林爸额头青筋跳，一拍桌子，“对！那混账！你们听听他骂的话，像人说得出来的吗？就是畜生也说不出来！”
其他家长哗然，嘀咕道：“的确说得过分。”
“确实太过分了。”
林爸听到别人赞同他，立即道：“对吧，那小子不止一次这么说！任何家长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忍无可忍！”
李梅等他发泄完，才道：“但林越说，他只是反击，因为你每次都骂他又蠢又笨又废物，连哥哥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辱骂了很多年，所以他忍无可忍，才辱骂你。请问你有辱骂林越吗？”
林爸沉默片刻，不服气道：“我是他老子，骂他两句怎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
李梅推了推眼镜，心里大致清楚了这对父母的问题。
“他还想和我断绝关系，威胁我！过不过分？这是人干得出来的吗？啊！大家评评理！他后来拍视频拍照片，威胁我们要去公司闹，这是人干得出来的？”林爸越说越激动，巴拉巴拉地把林越后面过分的言行说了出来。
李梅见他滔滔不绝，无奈道：“如果他真要和你断绝关系，就不会把你们送到我这里来了。”
一说这个林爸就来气，李梅像个警察一样盘问他，当他是什么？林爸当即道：“你以为我稀罕来上你这个破课程？”
其他家长不高兴了，“李教授是很权威的专家，林先生说话客气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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