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男配的科举路

　　下午，顾谨之收到一封请帖。
　　是灌县令夏荆发出的，邀请他现在去县衙闲坐叙话。
　　顾谨之本能觉得其中有诈。
　　上午冒出个神棍闹事，下午又有县令邀请自己做客。
　　正常的邀请，难道不该是提前几天发出，哪有这么急，要客人立刻就赶过去的。
　　顾谨之以繁忙为由，辞却邀请。
　　面对反常之事，还是审慎为上。
　　送请帖公人听到答复，愣了一下，旋即无可奈何离开。
　　夏荆在县衙中焦躁等待许久，得知顾谨之拒绝邀请后，面色铁青。
　　他本想使个调虎离山计，把顾谨之邀请到县衙坐着，同时命手下前往查封土地。
　　这样可以避免同他当面对决，压力会小许多。
　　哪知对方不动如石佛。
　　看来只有正面解决了。
　　夏荆牙疼般“嘶”了半天，只得亲自点了四十多名衙役，杀奔南河村。
　　灌县北郊南河村，顾谨之正指挥着雇工们干活。
　　“顾公子，那边有一顶官轿正往这边过来，后面还跟了一大队公人，约有四五十。”
　　青唐禀报道。
　　他目力敏锐远超常人。众人循他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得见被激起的滚滚黄尘。
　　顾谨之当然相信青唐。
　　将指挥雇工干活的指责临时交给陈封，他领着青唐、植茗朝官轿方向走去。
　　古时衙役除破案，征税等情形外，无事很少下乡，更何况是出动大队人马。
　　南河村这两天清净无事，唯一比较大的动静就是自己组织人翻整土地。
　　若真如青唐所说，来了许多公人，那极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且这些官差，极有可能同早上的神棍有勾结，都是为了阻挠自己开垦。
　　“谨哥儿，对方有点来势汹汹，要不要多叫几个雇工跟着过去？”
　　走出一段路，植茗看清来者架势后问道。
　　“不必。真有什么事，我一人足矣。”
　　青唐沉稳说道。
　　“叫人也无益，对方是官差。哪怕我们人数占优势，也不能轻易跟他们冲突。对了青唐，待会儿除非对方威胁到我们人身安全，否则没我命令，你不得动手。”
　　顾谨之命令道。
　　又走了不过三四百步，顾谨之一行与公人们撞上了。
　　一顶官轿在众公人们簇拥中停下，从上边走下来一个五十上下年纪，留着山羊胡子小眼睛的官员。
　　看他的补服，当为正七品。
　　想必就是灌县县令夏荆了。
　　“夏县令风尘仆仆赶来此地，敢问有何贵干？”
　　顾谨之问道。
　　“为公干而来。”
　　夏荆说道。
　　若对方是个平民，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直接带着人手前往查封土地就是。
　　但顾谨之举人身份在身，夏荆不能这么做。
　　“敢问是什么公干？”
　　顾谨之追问。
　　夏荆没有立刻答话。
　　可以一句顾公子何必多问搪塞过去，也可以直接亮明目的。
　　但看顾谨之一副不问出答案不罢休的样子，他决定开门见山。
　　“实不相瞒，本县尊这回的公干，和顾公子有些关碍。你买的地位于龙脉之上，若有破坏，将损及国运。故本官带了人过来，要将这些地保护起来。还望顾公子勿要阻挠。”
　　夏荆说罢，盯住顾谨之看他的反应。
　　夏荆早已准备好一番唇枪舌剑。
　　“哦？若当真有龙脉经过，我又怎敢阻拦夏大人公干。只是，这块地也是我身家性命所在，总不能不明不白丢了。你总得给我立个书面凭证。”
　　顾谨之缓缓说道。
　　青唐与植茗一愣，没想到自家主子这般反应。
　　夏荆目光中的阴沉，立即被疑惑代替。
　　胜利为什么来地这样容易？
　　顾谨之这就让步了？一点都不讨价还价？
　　“夏大人，不知我刚刚的要求，你能否做到？”
　　顾谨之提醒道。
　　“当然能。”
　　夏荆如梦初醒，立刻命公人取来笔墨纸砚，草拟成一份文书。
　　“今于灌县南河村土地上发现龙脉经过，土地原主顾谨之。为保险起见，予以查封。特立此文书。”
　　下边，是夏荆的签名。
　　签名上，赫然一个鲜红色县衙大印。
　　顾谨之收下文书，飘然而去。
　　夏荆欢喜异常，领着一帮虎狼似的差役冲到地头，驱离雇工后占下土地。
　　赵祝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他自己也能从中获得些好处。
　　夏荆打算，等过段时候，就在地里种些作物，到时候收成还不是全归他。
　　至于龙脉不龙脉，不过是一个唬顾谨之的借口而已。
　　此地一马平川，根本不符堪舆学上可能有龙脉的情形。
　　是夜，灌县通往京城官道上。
　　“顾公子，那块地就这么不要了？”
　　回京马车上，植茗忧心忡忡问道。
　　这块地是顾谨之全部身家性命所在。夏荆此举无异于让他倾家荡产，一切努力瞬间化作乌有。
　　“当然要。对了青唐，那个夏荆什么来头？”
　　顾谨之问道。
　　有一些问题他还没完全搞清楚。
　　自己与夏荆并无恩怨，且有举人头衔，对方就算鱼肉乡里，也不应当将主意打到自己这里。
　　青唐是锦衣卫出身，知道的事应当比较多。
　　“回谨哥儿，夏荆原本是灌县一劣绅，靠行贿将军赵祝身边谋士李正，得其保举，又费许多银两，捐到知县之职。”
　　青唐答道。
　　顾谨之豁然开朗。
　　原来是顾江月那条线上的人。
　　顾谨之赶回京城，顾不得休息，立刻前往拜访御史胡光斗，将事情与他说了。
　　胡光斗气愤异常。
　　他原本就不信风水堪舆那一套，更恨地方官借此名义敲竹杠。
　　“老夫明日上朝，就参奏夏荆的罪状。”
　　胡光斗气到胡子颤抖。
　　顾谨之嘴角微扬：“还有更妙的办法。”
　　胡光斗忙问是什么办法。
　　顾谨之拿出夏荆所立文书，递给胡光斗：“喏，就是这个。”
　　“胡大人明日上朝，就说有文书为证，灌县令于当地发现龙脉经过，还请派出吏员查看。皇上信这一套，得到消息后想必欢喜。等到实地勘察，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失望之下，必定要降罪于夏荆。”
　　顾谨之说完，悠然地看着胡光斗。
　　胡光斗叹服：“这一手，着实高明，高明。”
　　第二天上朝，胡光斗如顾谨之所说上奏，且拿出文书为证。
　　当今天子，昌僖帝龙颜大喜，立刻令钦天监前往灌县勘察。
　　昭朝钦天监除天文外，还兼掌风水事务。
　　钦天监监正抵达后，看过实地连连摇头，暗骂这灌县令是不是神经病。
　　一马平川的地方，能有个鬼的龙脉？
　　白白给他增加工作量，路上来回颠簸不说，衙门里公事不知又要挤压多少。。
　　想到这，监正回复天子的奏表里，话就重了许多。
　　“此地并无龙脉可言。”
　　“稍有常识者，都不会认为此地有龙脉。”
　　“夏荆刻意欺瞒，殊为可恶！”
　　昌僖帝见表，勃然大怒：欺君之罪还能忍？
　　一道诏书下来：着令监察御史胡光斗，领人前往灌县，拿问夏荆。
　　赵祝见势不妙，急忙派人前往灌县，通知夏荆。
　　但胡光斗效率比他高多了，抢先一步杀至。
　　顾谨之是跟着胡光斗一道过去的。
　　“罪臣夏荆，跪下听诏！”
　　县衙大堂，胡光斗冷喝一声道。
　　“扑通……”
　　不明就里的夏荆跪在顾谨之、胡光斗面前，浑身颤如筛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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