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123号

作者:山重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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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颜红(一)


      又逢初一,白袍禅杖,走出玉清。
      街上人来人往,更多的是赶往城中寺院拜佛的香客,会来到此地,便是顺从了人潮。
      与他人不同,妖王既不拜佛,更不上香。远远眺望飞檐翘角下,法相庄严,慈悲为怀的佛祖,今日可会拦阻他?

      冒失的小女娃慌里慌张奔跑,他从不给人让路。
      面如寒霜,睨视于她。
      “拾起来。”他扯住了肮脏的花袄子。

      看看横倒在地的禅杖,又看看眼前高大的男人,孟弓语直叹不该不听婆婆的话。
      诸事不宜,祸从天降。
      乖乖拾起禅杖,恭敬地交予他。
      婆婆说,遇着妖怪赶紧逃,妖怪会吃人;若遇到的是法师、道士,也啥都别说,有多远躲多远。
      他们这些人哪,跟妖怪一样可怕。

      “回来。”
      才抬脚,又被揪住,莫不是欺她年幼?不动声色,她亦摆出一副弱小无依地模样。
      “擦拭干净。”
      得理不饶人了是不?行,成大事者,忍。
      就算她成不了啥大事,碍于婆婆今天的卦象,她也得忍,只可惜了这花袄子。
      “你在做什么?”
      “给法师您擦禅杖啊。”
      不他命令的吗?这话问得稀罕,俩眼睛瞪那么大,没见过用衣袖擦的吗?

      无声叹息,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额角。
      “你不感觉疼吗?”
      他的手很好看,白白净净的,唯独食指指腹处的殷红,颇为碍眼。

      那晚,皎洁的月光洒落大地、长街、破落木屋,她的床沿。
      粗糙、皴裂的手,心疼地替梦呓不安的人儿掖好被角。
      几不可闻,一声叹气。

      日上三竿时,孟弓语终于醒来,脑袋仍昏昏沉沉,呆坐在床沿好一会儿。
      婆婆推门进来,看她这副样子心中便已明白,她定是又做那个梦了。
      自记事起,每夜每夜缠绕,明知是梦境却无法摆脱。
      “丫头,饿了吧?”
      “他死了。”
      舀粥的手一顿,婆婆不慌不忙地告诉她:“只是梦。”
      “……我杀了他。”

      她是婆婆上山捡柴火时遇见的,冰天雪地里冻得只剩下一口气。
      一头银发包裹在黑布下,白皙的脸庞见不着一丝皱纹。不知是激动还是悲伤,婆婆紧紧地抱着她:“终于……终于让我找着了……”
      奄奄一息的丫头不明所以,却仿佛能感受到身前之人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使劲、努力地想要抓住。
      脖颈处有些许凉意,像水滴滴落。

      岁岁年年,一无所知的小女娃逐渐长大,也觉察到婆婆有些事瞒着自己。比如她的名字“弓语”,村口那老秀才就曾亲口告诉她,当年他给取的可是“宫羽”二字,不知为何婆婆给改了,糟蹋。
      她回家问了婆婆,婆婆却说“宫羽”不吉利。
      卦卜吉凶,明明婆婆也曾靠此,挣两三个铜钱贴补家用。孟弓语再好奇,婆婆耐不住便答:“祖上传下的手艺,蒙人的玩意。”

      只是一回夜里,她毫无困意闭眼假寐,碰巧听见婆婆偷偷起身出了门。更深露重,婆婆要去哪里?她那天实属好奇,一路尾随,来到城中最大的那座寺院。
      不敢靠近,怕被婆婆发现责骂。夜色沉沉,树冠遮天的银杏下,婆婆的身影被阴影挡去大半。
      寂静如斯,啜泣声随风飘散。

      待到城中最大的那座寺院,铺满金黄色的银杏叶,婆婆说要给她找户好人家,寻个如意郎君。
      明年她就十六了,别说如意郎君,连肯跨过家里那道歪斜门槛的媒婆,也没见一个。

      昨天原本打算去瞧瞧银杏树的叶子,能不能迟些变黄。
      一树金黄,还瞧见个会爬树的姐姐,美得像画中仙子。
      若不是那妖怪出现,哎,世上除了孪生姊妹,怎么可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俩人?若说不是妖,唇边的黑痣都生得一个位置。

      湖面如镜,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瘦小个矮,更憋屈的是胸前平平,鼓起的只有懊恼的腮帮子。
      “老天爷哪,小女不求大富大贵,不求如意郎君,赐我份好活计总还行吧?”
      衣裳洗到半途,孟弓语又想起午时上工去,掌柜无情的嘴脸,五个铜钱还是她恐吓得来的。
      这是第几份工来着?也怪自己按捺不住的性子。
      不就喝酒的妖怪顺便要拿她当下酒菜嘛,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怎么还是忍不住?!
      “啊——衣裳!”

      扑通跳入湖中的身影,不计后果,为了两件破布头。
      连追带游,当真是不知这湖水有多深?每年淹死的人多了去,倒是不差她一个。
      “救命!”
      漠不关心置若罔闻,眼看对岸那个白袍男人转过身去,孟弓语决定拼死一搏——
      “见死不救佛祖不饶……”

      咕咚,好大一口水。
      “咳咳咳!”咳得心疼肺疼,幸好,大难不死。

      小小女娃好大胆子,敢威胁他,向天借的吗?!
      黑眸微眯,透着危险,长袖下的手虚空变化,她会后悔让他救了。

      “法师,你是神仙吗?”
      仰起的脸蛋,双颊绯红,乌溜溜的圆眼珠,天真得是个孩子。
      冷然的薄唇,抿成了直线,“不是,”她都称他法师,哪里还冒出个神仙?不过,法师这名号,听着也难受,“我是妖。”

      “然后?”
      “唔,好久没尝过人肉的滋味了。”
      “我、我不好吃。”
      “没事,皮囊也不错,我的小妖们可是喜欢得很。”

      孟弓语的下巴掉了,久久合不上。
      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说得就是她。

      “很久没洗澡,这皮脏。”
      “方才不是洗过了。”
      强装镇定,婆婆说未满十六前,妖怪看不出她异于常人。在那些妖的眼里,她只是盘菜,跟世间的普通人差不多,一盘肉菜。

      “找什么?”
      不屑地勾起嘴角,妖王满意地看到小女娃在害怕,游移不定的目光,应是找对策。
      “衣裳,衣裳还在湖里。”本是随口胡诌,胡乱瞥去,出其地两件衣裳漂在远处的湖面上,孟弓语突然计上心头。

      糟糕透顶的借口,“破烂东西。”妖王头也不回,反正不用多久,她也会变成一堆破烂。
      毫无征兆,她哇地扑向他——躲闪不及,他的双腿被牢牢抱住。
      “神仙哪,我家穷得揭不开锅,唯有这两件破衣裳还值钱哪。”

      “别装傻充愣,我是妖,不是你说的那玩意。”
      被脏东西黏上是何感觉?就如他这般,想甩甩不开,干净的衣摆立时多了几个黑糊糊的手爪印。
      “大发慈悲的妖大王啊,没了衣裳,我、我爹会卖了我。”楞把娘改口叫爹,没的人事信口诌来,孟弓语只祈盼,这位妖大王记性不好,不记得他们昨儿个的不愉快。

      身无三两肉,她能编个像话的理由吗?
      “哦?你爹要把你卖给谁啊?是给大户人家做奴,还是做妾?”

      恶毒的妖笑得无辜,麻黑的心肠,一张嘴句句欠揍。
      恨不得拿烂泥糊上他脸,白长一副好皮囊,瞎了她的眼,以为妖也会有良心。
      倒跟梦里那三池浑浊,还有那修仙门人……

      “怎么不说话了?”
      他兴致未减,她却一反方才胡闹的举动。
      利索地起身,拍了拍满是泥泞的双手,孟弓语似无可奈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视若无睹越过他,朝着风起微澜的湖水走去。
      她若自己寻死,也可免脏了他的手。

      “不得赖活,不得好死,不如拾回我的衣裳,再死。”
      妖王一撇嘴:“死都要死了,还要那些做什么?”不会是已经害怕得语无伦次,失心疯了吧。

      “横竖没了选择,”她也编不下去了,凄楚一笑,“只愿来世入得修仙门,看是你死,还是我活。”

      ***
      还妖呢?妖,莫不都傻的?
      跪在佛祖像前,孟弓语暗自偷笑,余光瞟到婆婆虔诚的侧脸,赶紧收敛起来。
      闭上眼,仍禁不住去想,唇越抿越紧。

      走出大殿,抬眼望向院中那棵古朴苍虬的银杏,晚霞如锦给它渡染了一层幻彩。
      “方才,偷着乐啥呢?”
      婆婆突如其来的问话,扯回了她的注目。
      “没有的事。”
      孟弓语对答如流,然后恨不得咬掉舌头,马脚就这么露了出来。
      “佛祖面前,不许撒谎。”
      看来婆婆是已察觉,她若再狡辩,怕是只会惹婆婆不高兴。
      “真没啥事,不过是遇到个有趣的……”

      眼眸含笑似三月春风,言语清冷如二月飞雪,是妖非人。
      她还在迟疑,他已踏着飞落的五彩锦缎,翩然而至。

      “木婆婆。”
      “法师,您来了。”

      “你不是?!”咻地住口,孟弓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婆婆转头看她:“怎么了?”
      他分明是妖,可婆婆却尊称他“法师”?她被弄糊涂了。

      “小施主,又见面了。”她还未答,妖王先一步打断,可这接下来的话,“见你安然无恙便好,碧湖不太平,往后还是少去的好。”
      “小语,你去湖边了?”
      对上婆婆担忧的目光,孟弓语措手不及,嗫嚅着:“洗、洗衣裳。”
      衣裳还丢了,就为引开眼前此妖的魔爪。
      “婆婆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去碧湖,你怎的又忘了?!”
      碧湖通黄泉,也不知是从哪个朝代流传下来的话。本也无人为意,又因湖水清澈,各家各户去洗个菜洗个衣裳,也图个方便。
      直到去湖边寻找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没有一片布一只鞋,他们未归的亲人像是凭空消失了。
      后来,尸体浮上湖面,血肉模糊,那张人皮不知所踪。

      于是又说,碧湖下面有妖怪,恐慌自此蔓延。

      孟弓语被告诫远离碧湖的时候,年岁还小。
      “我、我忘了。”不然呢?说是那方湖四周清净,她挺喜欢,不见人烟也没有妖怪出没——这后半句,如今得改改了,有妖啊。

      “你这孩子……”
      “木婆婆,您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婆婆正欲责备她,又被这妖打断话头,孟弓语庆幸不用再听陈年唠叨,可也欣喜不起来。
      谁知道这妖打的什么算盘?
      “小语,你先回家。”婆婆接过她手中放香烛的竹篮,“我和法师有话要谈。”
      什么话不能让她听?孟弓语身子未动,直直地瞅着婆婆,更何况,那是一只妖啊。

      即使他救过她,但也曾想吃掉她。
      虽然她成功地骗取过他的信任,难保他现在反应过来,不会报复。
      婆婆自己也说,妖不会无缘无故接近人类,肯定有企图。
      一步挡在他们之间,孟弓语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婆婆,他不是人!”

      ***
      “木婆婆,您孙女的皮囊是个不错的选择。”
      妖王望着远去的身影,仍不死心地频频回顾,笑得意犹未尽。
      “她只是个孩子,”木婆婆叹了一口气,忽然嗓音嘶哑,“妖王,此地无他人,你我也不必学人类那一套。”

      侧目相向,“行,那就恕我直言不讳了,”妖王咧嘴,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找我来何事,类?”
      或是太久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或是曾决心忘了这个名字,木婆婆的身子有些微震动。
      来自亶爰之山,来自山海的异兽,类,才是它真正的名字。

      类深深吸气:“找到孟婆了。”
      “她在哪?”妖王语气平静,可惜握住禅杖的手出卖了他内心的起伏。类收回余光:“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没有回应,取代的是朝向某处的霹雳一掌,古老的银杏树立时被窜天火光包裹其中。
      “明日带着那个女人来玉清见我。”

      不容质疑,类知道,眼前的男子已经将困住牡丹亡魂的禁锢烧为灰烬。而明日,只要将他口中的那个女人交给他,玉清的池水便能令牡丹的亡魂,得到永久的安宁。
      恨只恨,自己虽来自上古山海,却只是一头毫无妖力的野兽。
      十五年前,它也只敢威胁他,如今,它仍捉摸不透这个男子的心思。
      指甲嵌入掌心,那个孩子是它最后的底牌。

      因为,除了同来自上古的它们,现今世上不会有谁能如此轻松寻到孟婆。
      鸿蒙初开时,孟婆已在天界,山海之中亦有异兽。而天地人三界中,并无妖界。

      “碧湖下那些亡魂?”妖王曾这么问过。
      “除了尹府公子,其余性命皆与我无干。”类坦荡得像只野兽,“至于木夫人,是我来晚了。”
      索然无味,妖王欲转身离去,被这异兽的又一番话诧异到。
      “你能带我入玉清吗?”
      其实,碧湖不通黄泉,去往幽冥的路在玉清。

      妖王一口拒绝:“无法。”有的想逃逃不出,有的无门非要入。
      对,他是无法,不是唬骗,可,“如果我能找到孟婆呢?”类就是以此为条件。
      “你想得到什么?”妖王整暇以待,找孟婆的并不只他一个,幽冥比他更急,所以,“又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

      “救出我妻子的亡魂,帮她去幽冥,”画地为牢,而它束手无策,幸好遇见了他,“你是妖,不在三界内,不受所制。”
      这是夸他吧。妖王抬脚就走——
      “我既能找到孟婆,”类仿佛横下了心,“也能杀了她,从此三界再无,此人。”

      “多谢。”
      面对傲然离去的背影,类佝偻着身躯,好像就是那个年迈的木婆婆。

      “婆婆!”孟弓语一直躲在山墙外,见到那个法师扮相的妖离去后,才敢跑回来。
      “小语?!”木婆婆惊出了一身冷汗,“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用猜,妖王至始至终一定知道这孩子在附近,幸好他还不知道其他事。
      “婆婆,”孟弓语的注意力停留在烧透了的银杏树,不禁感到吃惊,“树上的姐姐也被烧死了么?”

      木婆婆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却对她说:“小语,明天出嫁吧。”

      ***
      十五年前的那天,类以孟婆的性命为要挟,妖王同意了,只是——
      “那个女人的性命,本王要亲手了结。”

      鲜艳地红,铺陈在老旧残缺的床沿,就像主人的表情,别扭。
      婆婆的举动令她没有一点准备,措不及防,甚至心生逆反。嫁人,原本该是一桩美好的事情,而此刻,孟弓语只想将喜服丢出门外。
      “我不嫁。”

      “虽然只是个外门弟子,但婆婆亲眼给你瞧过了,那孩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迟早啊会出人头地。”
      过了今天它就不再是她的婆婆,亲手养大的孩子啊:“嫁过去后,他一定不会委屈了你。”只要上了山,即使被妖王察觉,也能安然无事。
      开山立派的玄门正宗,妖王总要忌惮三分,不会真的为了一个女子——不会的,妖王身为妖界首领,会三思而后行。

      “婆婆啊,为什么?!”迫切地,孟弓语只想要一个缘由,思前想后,“是不是跟昨天那妖有关?”
      一夜未睡,婆婆的变化就是在那只妖出现后,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其它。
      “别问了,婆婆不会害你的。”如果说,牡丹的死不是由它起,木夫人的亡故也是一场意外,似乎除了抢走尹府公子这副皮囊外——如果没有银杏树下的第一眼,也就不会有今天。
      它错了,可它没有退路,牡丹的亡魂还在等着自己。

      欺骗妖王的后果,试一试,说不定还能搏上一把,大不了灰飞烟灭。
      孟弓语何其无辜,眼睁睁把她亲手交给妖王,类不想再错一次。

      “琉焰湛,不同与寻常修仙门,”它打听过了,“妖魔鬼怪都惧怕,去了那儿,你会很安全。”结亲,也是不得已之选。
      说到这,类像个慈爱的婆婆,拿起喜服,照孟弓语身上比了比。
      “可是你说过,离法师和道士远远的,修仙门的人难道不是吗?”有的话她从小铭记,现在用来反驳也正是时候。
      “当然不一样。”

      妖王会化身法师、道士,却永远不可能变作他最讨厌的修仙门人。

      无法表达内心的感受,孟弓语也找不到准确的言语来告诉婆婆,当听到要嫁之人是修仙门人时,比那妖,她竟会感到更加地惧怕。
      “快些梳妆,时辰马上到了,新郎官就要上门了。”
      以为她是小女儿心态,孩子心性,类不怪她,犹在暗暗庆幸自己替自家的孩子寻到一门好亲事。
      琉焰湛的外门弟子很少,外门同姓湛的更少,说不定是宗室在外历练的孩子。

      一心一意地好算计,一只山海异兽把人类的角色扮演得惟妙惟肖,可惜,它终究不是真正的人类。
      烟云缭绕,匾额上头玉清池三个字若隐若现,正如白袍男子垂眸冷笑的模样,不知是凶还是险。
      强忍住想后退的步伐,类已经褪下人皮,露出强壮结实的骨骼肌肉,和以示武力的利爪、尖齿。
      它害怕,因为它没有依照承诺带来孟婆。而妖王从一开始的勃然大怒到一言不发,这场争斗,怕是免不了了。

      耀目的白光夹杂着丝缕幽蓝,自掌心徐徐而起,残忍划过黑眸。
      “不!”大声嘶吼的是类,“牡丹她,是无辜的啊!”
      只需稍稍捻指,那缕幽蓝便会化为乌有,永远消散在这人世间。不自量力的兽,开了灵窍,仍还是只兽啊。
      “告诉我,她在哪里?”他的耐心不好,等不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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