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依依下奉都

　　柳一一在道上就被柳顾词截住了，本有一肚子话要倾倒的人待见着妹妹那红肿的眼眶时，立马呆住了。
　　“三娘，你……”
　　随后赶到的柳顾庭见此暗自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咱回集采阁吧，这人来人往的不是好说话的地儿。”
　　柳一一垂眸点了点头，柳顾词面上虽急，还是乖顺地跟着一直不曾开口的妹妹并面色凝重的大哥静静地往集采阁而去。
　　待一进得房中，三人立马遣退了碧荷菡萏，柳顾词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妹妹……”可喊了一声后却不知该如何接续下去。
　　柳顾庭看向明显怏怏的妹妹“你可有告知母亲，三弟以及二叔三叔你的打算？”
　　柳一一摆了摆首“尚未，二叔还好说。我去封信就成了，他一向不大干涉我的决定。三叔那边倒是麻烦些，毕竟有些事儿还需三叔帮忙，不过也就是费些时的事儿。只除了娘和三弟那边……”
　　柳顾庭温声道“娘那边你不必太过忧心，有父亲和我在，定会说服她的。娘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只不过总是心软些，到你这边哭一场八成还是会的。”
　　柳一一闷闷地颔首，只是眼见着眼眶更红了些。
　　“至于三弟，”想到柳顾言，一贯心有成竹的柳顾庭也不由地皱了皱眉。这臭小子指不定连学也不上了，不管不顾地跟着柳一一跑了。
　　“他一向与我感情不差，我就怕他知晓这事后，即使有祖父和你们压着，心下还是不舒爽，这硬被压下来，反倒更生事端。”
　　“那不如干脆就瞒着吧，待他发现了，便说你去寻二叔去了。二弟，”柳顾庭转向一直愣愣地不知在想些甚底的柳顾词“你且去嘱咐上下瞒着三弟此事。”
　　柳顾词听闻，有些犹豫地动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首眸子就锁在柳一一身上，下不来了。
　　“二哥，”柳一一叹了口气“你知劝我无用，可又实在不欲我去，因而现下踌躇不知何为，是与不是？”
　　柳顾词眸子闪了闪，还是缓缓颔首。
　　“二哥，我知你疼我，然你也知这次我并非冲动。就算不是盛南公的事儿，我也有种感觉日后总会有所纠缠，既如此，还不若我早早去了，解了这心头隐忧。有雅儿姐姐随护在侧，至少自保不难。若真是有何变故，我一定早早回转。待入了秦府每三日必去信告知你和大哥我的近况可好？”
　　柳顾词面上仍有些许犹豫，柳顾庭见状，笑道“正反我在书院该学的也学得差不多了，只是不好太过懒散罢了。如此，待我闲暇倒是可以时不时去探望一下一一，一一你说可好？”
　　“这感情好。”柳一一笑得自在，仿若已因着大哥的一席话心下不再伤感了。
　　柳顾词左看看右瞅瞅，总是点了点头，离开了集采阁去布置了。
　　柳顾庭见柳顾词已走，起身走到柳一一跟前，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柔声开口“若是觉得难过，就哭一哭吧，大哥替你守着。”
　　忍了许久的柳一一终是受不住地扑到柳顾庭怀中，哭了起来。

　　当日晚上，蒋氏就过来了，娘俩儿谁也没有先开口，只是红着眼对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柳一一走了过来，挽起了蒋氏的手，爱娇道“娘，近日这天真冷得慌。不若，今个儿我们娘俩就挤一个被褥子吧。”
　　蒋氏垂首揉了揉眼，抬头，脸上笑得温柔“行啊，咱娘俩今个儿就挤一个被窝。原来一一还是小小的一个时，可非要娘哄着才能睡，逢打雷下雨，天寒地冻的日子，更是爱往我这边钻，硬要我陪着睡才罢休。这一眨眼啊，那个小小的嫩娃娃就长这么大了。”边说，边疼爱地抚了抚她的秀发。
　　柳一一笑道“那是一一小时便知娘的怀抱是最柔软最温暖的。”
　　“这孩子，就爱捡些好听的说……”蒋氏点了点她的鼻尖。
　　柳一一佯装不满地退了一步“娘，一一何时专捡好听的说了。一一这口里吐出来的可只有真真的话儿。”
　　“你啊……”蒋氏绷不住地笑了出来。
　　柳一一也面上带笑地上前重新挽起了蒋氏的胳膊，如往常般略略聊了聊府中今日发生的事儿，便遣退了丫鬟，相互帮着洗漱完毕，上床休息了。然，两人又如何真能睡得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时候的趣事儿和糗事儿，直到聊到天色微亮。柳一一这几日心力交瘁，终是受不住地昏睡了过去。蒋氏却仍是一丝睡意也无，看着柳一一白润稚嫩的小脸，忍了许久的泪水又涌了上来。她的一一还小，她还没有替她定亲，送她嫁人，见到她成为另一个小娃娃的娘亲，她就要离开自己，去往另一个吃人的地方了，可她却再也无法随时护着她的女娃娃了。虽一一总想着自个儿去个一年半载的便能回转，然这事儿又岂能如此简单，只是，他们都尊重一一的想法，况，被祖父和二叔悉心教导多年，还游历过如此多的地方，一一本就和其它姑娘不甚相同。他们无意箍着她，碍着她，若是她要，不要说京都了，便是他们不曾预想过的地儿，即使心下再慌，他们也不忍心阻止。他们的一一，与其说是那江南岸边的杨柳，更似那坚毅不凡的松竹，只不过包裹在婷婷弯柳的姿态之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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