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商人只逐利

　　与往日不同，白慕换上了身暗红色的外袍，银线暗绣着云纹，黝黑的皮毛马褂显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明显带着一丝过节的喜气。可细瞧这身衣服的主人，脸上却写着疲惫。

　　江起见此，压下了之前想说的话，关心她道：“世慕，近来可好，怎得看着如此憔悴？”可不，即使冬衣厚重也遮掩不住白慕的轻减，脸都小了一圈。

　　“哎”白慕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欲言又止，“不过是些柜上的烦心事罢了，不提也罢。”

　　既然她不愿意说，江起也不想逼她：“吃过午饭了吗？”

　　白慕颔首，“江兄吃过了？”

　　“嗯。要不去茶楼坐坐？”

　　二人遂去了茶楼，挑了个安静的位子，要了壶武夷茶和两碟点心。

　　点心上来的时候，江起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吧，看着轻减了不少。”

　　“无妨，只是这几日去了趟顺京办了点事，来回奔波可能没顾得上吃饭。”江起听到白慕这话才想到怪不得让白府的小厮传个口信也没人回，原来是不在京城。白慕突然记起江起好像是顺京人，多了句嘴：“我记得江兄是顺京人士吧？过年可要回顺京老家？”

　　“是。”江起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至于第二个他之前就困扰了很久，到底该不该回顺京。他自从穿越过来，江家一直待他如亲子。虽说他本就是江家“亲子”，可他毕竟不全是，是江家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一直以来，他也是孝江家父母如亲父母，待江雪如亲妹。现在他一人“负气”离去，该用什么身份回去，如何解释为何出走，如何面对江家人，还有那张家姑娘。

　　简直是一团乱麻。江起想的出神，白慕见他忽然兴致低落，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当江起回过神来时，二人已经许久无话。好在这时茶博士端着茶具走了过来，打破了二人见的沉寂。武夷茶的吃法与盛行点茶法不同，冲煮为上，只见茶博士悠悠的拎着水壶温壶，装茶，冲泡，出汤，上茶，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识眼色的说了句慢用，便顾自下去了。

　　江起端过茶杯，品了口茶，当即道“好茶。”

　　白慕见他像是真的觉得好喝，便道：“江兄喜欢武夷茶？”

　　“还行。”其实他偏爱单丛，铁观音这种，前一阵子一时兴起买了白茶喝，虽是喝茶的心境不同，可是说到底他还是喝不惯抹茶。喝上了惯喝的冲泡茶，自然觉得清香可口，味如甘霖。“我比较喜欢冲泡茶。”

　　“是么，那我和江兄不同，我更喜欢点茶，像龙井，碧螺春。”

　　江起默默记下了白慕的喜好，从怀中掏出书单给白慕：“你看看这是我打算印的书的书单，你看看行不行，有没有什么要改动的。”

　　白慕没有马上接过江起递给她的书单：“江兄，你不必过问我的，你决定就行，我信你。”

　　江起的手依旧举着：“诶，还是要看的，现在你我二人一起做生意，这些决定总是要让你知晓的。再说多一个人看总是没错的，保不齐久经商场的白少爷你能看出些什么门道。”说着手向前伸了伸：“还是看看吧。”

　　白慕接过书单，一丝不苟的看了起来。江起自信这书单没什么大问题，则在一边悠闲地喝着茶看她。白慕地长相不是那种妖艳型的，是那种浑然天成的自然美，尤其是举手投足时流露出的贵族气质，让人不自觉地移不开眼。简单清爽的发式，姣好素净的面庞，静静地坐着低头认真看书单的样子让江起看的出了神。

　　“江兄，江兄？”

　　“哦哦？” 白慕又喊了江起两声，江起才回过神来。

　　“这书单我看完了，我觉得很好，要不我们就按照这个印吧。” 白慕展了展眉，“你打算这些书印多少册？”

　　闻言，江起有准备似的从怀里掏出另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小心展开，上面俨然列了一排排整齐的数字：“你看啊，京城约有二十五万人，按一家五口算，约有五万户。”

　　白慕疑惑地看着他，江起了然她想要问什么，“我去问的孙都行，他不是在户部办公嘛，这也不算朝廷机密，我死缠烂打了一番他就告诉我了。” 闻言，白慕笑了笑，示意他继续。

　　“整个京城一共有十三家书肆。”江起顿了顿：“哦，这是我自己查的。这十三家书肆我经我调查，估摸有十家是经营得当的，剩下三家都只是勉强维持生计可以忽略。然后到我们刚刚说的这五万户，这里刨去官家世家，富贵人家和吃饭都有困难的贫户不算，这种一般不会来我们书肆。所以大约还剩下五分之三。”

　　“五分之三？”

　　“哦，就是六成。”江起继续指着下一列数字给她讲：“这五分之三里啊，很有讲究。其间不少在京郊种地的，但这些人不怎么来京城，或者很久来一次，所以这些人不能算在里面。大约还剩下三成的人。这三成里，不少家中紧着一大家子的人供一个读书人，这些人往往会来买书。还有就是家中刚过温饱，手头有一些赋予的闲钱，但一年到头也不会买几本书这种精贵的东西的人。我们的书肆就是开给这些人的。”

　　条理清晰，言之凿凿，白慕认同他大部分的观点：“分析的不错，确实如此。不过我有个疑问，当初我们决定开书肆还有个很大的目的你可记得？”

　　江起自然记得：“你是说给那些农户家的孩子也能看上书，识些字？”

　　白慕颔首。

　　“这个我想过了，我们第一次开书肆，其中门道都没有摸清楚，我想着等规模大些了。我们再到各个城郊附近选个地方开个专门的书肆。” 江起嘻嘻一笑：“毕竟纸张挺贵的，要是一下子价格降的太低，到时候销路又不好，我们本都收不回来。”

　　白慕心想也是，经商说到底还是利为上，他们又不是行善，盈利第一才能走的长久。只是没想到江起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便瞪了他一眼。

　　江起被这没由来的一眼瞪得害羞，赶忙接着讲：“那我们就算这些人中的半数会主动来买书。这样一来，大约就有一成左右的人要买书。相同的书一户肯定只会买一本，这样一来，五万户的一成也就是五千。”

　　江起讲的口干舌燥，白慕适时递过来一杯茶，江起点头示意然后一口饮尽：“然后就到了京城原有的书肆，他们多年在京城盘踞，字号老，名气响，多数人买书会优先选择去那里，他们分区大部分的顾客，我们大致上可以抢到期间的一成到两成的顾客。也就是——”

　　白慕的目光随着江起细长的手指移到了最后一行，七百。

　　“五百到一千就大概是我们大致要印的书的总数目。” 指着旁边那张书单，“按照这张书单按我上面列的比重印。”

　　白慕似乎想到什么：“等等，你说我们的书肆是卖书给不是那么富裕的人的？”

　　“是呀。”

　　“既然他们不富裕，那我们书肆的书便宜，他们为何不来我们这里买书反倒去贵的老店里买呢。只要我们印的书册质量一样，不会坏，不错字，对他们来说是一样的。”

　　江起顺着白慕的思路想：“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能可以卖到五千本？” 这么推断没错，江起还是惊到了。

　　白慕摇头：“应该没那么多，不过我估计也不会少，要不我们印的数量先翻一翻如何？”

　　“一千五？” 有了活字印刷，印刷速度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江起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购买纸张和墨还有糊药，粗略的算了下，要是真的要印一千五百本书，他起码得拿出来五百到七百两银子。

　　白慕见江起犹豫，还以为他不认可这想法：“江兄，你想啊这书印了放着不会坏，顶多是闲置着，总是能卖的。。。”

　　江起知道她会错意了，却不知怎么开口：“不。。。不是。”

　　白慕满脸疑惑看着江起有些涨红的脸，不是？不是什么？

　　江起支支吾吾半天，连着喝了两杯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飞快含糊道：“印一千五百本书我可能没那么多银子。”

　　江起说得太快，又含含糊糊，白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再看江起表情，结合刚刚听到的几个关键词，没，银子，才反应过来他可能现在账上可以随意支配的现银不足。瞬间唇边上扬，挑了挑眉道：“嗨，多大的事，我有啊。跟着白少爷还能短得了你银子。”

　　白慕讲完后江起立马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恨不得当场从二楼跳下去。

　　白慕知道不能再打趣他了，再调戏他，怕是真的要跳窗而逃了，便道：“江兄，你还跟我客气呢，说好我们一起开书肆的。” 一指桌上的纸张：“这全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啊，我什么忙都没帮上，什么力都没出上，就出点银钱可不是太应该了。” 见江起还想拒绝：“我入伙还不得出本银啊，再说了我还指着这些银子生银子呢。”

　　江起这才面色好了些：“那成，明天把我契约书给你拿来。”

　　白慕见江起没有拒绝才放下心来：“你我兄弟，我信你，不着急。”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明天就给你送你府上去。” 况且我不想你做我兄弟，想你做我的妻。

　　难得见江起这副较真的模样，白慕的心情不由得上扬了些，一扫之前忧郁：“成！那我在府上恭候大驾。” 事实上第二日白慕因为家中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并没有能在府上恭候成江起的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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