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

　　如果我奔向地狱，请不要阻止我。对我而言，那是我的天国。
　　——苏念

　　要说这个世界什么时候给过我恶意的话，每时每刻。
　　你去过那种让人头晕目眩的通道吗？
　　打着各种夸张宣传语的海报，破破烂烂又经营不善，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还能经营下去的小城市的游乐场里头，似乎总是会有那么一个房间。
　　这种地方的经营之道，可能就是将一个又一个地方的小学生骗过来赚一票的门票钱。
　　我是个小学生的时候，我也去过这样子破破烂烂的游乐场，也玩过这个游乐设施。
　　说穿了很简单，就是视觉和身体给大脑发出不同的信号。
　　眼睛看到的房间是歪曲的，所以给大脑发出了这个信号，身体感觉地面是平的，所以给大脑发出了这个信号。
　　这两个信号对大脑造成的冲击，会让人觉得头晕目眩，身不由己的想吐。

　　我没有吐，也没有觉得难受，我只觉得……啊，这就是我眼前的世界。
　　我看到一切同类都是丑陋的怪物，越是丑陋的怪物，我周围的所有同类都在夸赞TA们的美丽。

　　看啊，TA们多美啊。

　　我撑不住的想要逃回家。

　　怪物之一夸赞我：你真可爱啊。
　　我当时就想逃。
　　逃，逃，逃。
　　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
　　——逃不掉。

　　我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一辈子。
　　啊……我想死。

　　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发现对美丑的概念。如果我从没记忆起就认为自己的同类是这么丑陋的生物的话，我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但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人类基因本能寻求着美丽但是我眼前所认知到的只能是丑陋的怪物。

　　这是何其的不幸？
　　何其的荒诞？
　　我在发现这个世界的荒诞之处后，发现真正荒诞的人是自己——那个时候我就想过死亡。

　　但是，死亡是我自己的事情，伤心的是我的父母。

　　我不想让他们伤心。
　　就算他们在我眼里是丑陋的怪物，也是爱我的怪物。

　　啊……说不定我才是个怪物？

　　他们去世了。
　　车祸。
　　我拿到了保险赔偿金。
　　我有钱了，我决定去死。

　　有了一大笔钱之后，决定自己的死法也变得非常容易了。

　　我决定躲进深山老林里去死掉。
　　但是我舍不得现代化社会。
　　我真的舍不得方便快捷意味着文明的一切便利设施。
　　最主要的，我舍不得抽水马桶。

　　啊，说来惭愧，我手无缚鸡之力，自己下地耕田绝对会死的那种。

　　死乞白赖的厚着脸皮的在世界上生活罢了。
　　我最后，还是厚着脸皮的住在家里。
　　大不了少出门。

　　但是，这个长久的和我开着玩笑的世界，忽然送来了一个礼物。

　　或许是世界上的恶意？
　　因为，我见到了美人。
　　文艺一点的说法就是，我遭遇了“美”。

　　请你们理解我的心情。
　　对我而言，我生活在一个荒诞的世界里，更糟的是，这个世界唯一荒诞的人其实是我自己。

　　可那一天我见到了个美丽的少年。
　　是雄性吗？
　　我觉得不会是女性。
　　因为……
　　管那么多呢。

　　我见到了美丽的青色。
　　我第一眼见到的是青色的长发，薄青的发梢垂在腰肌。
　　然后是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肌肤。
　　昳丽的容貌，淡蓝色的双眸看着我，浅粉色的嘴唇微微张开，然后他转身就跑。
　　我追了上去。

　　“等一下！喂，等一下！”

　　我追了上去。
　　像个神经病。
　　穿着拖鞋和睡衣就跑出去了。
　　我像个疯子像个精神病患者像个白痴一样在小区里追着那个人。
　　最后追到了。
　　他的体力意外的差劲。
　　也许是因为他没穿鞋。

　　还好我住的是别墅区。

　　我——
　　大约是绑架了。
　　绑架了他。

　　不算是绑架吧。
　　我觉得应该算是你情我愿。
　　毕竟我是邀请他进来的。
　　“我想请你吃饭啊。”

　　“为什么？”他的声音也很好听。
　　不是清晨的鸟叫这种愚蠢的形容。
　　我念书的时候，天不亮就要起床，那个时候的鸟叫让我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我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鸟叫更烦人的了。
　　像是……春日早上的风，带着温柔的寒意。

　　不是刮骨的冬日寒风，也不是夏日的热风，只是那种轻薄的寒意。

　　我当时的回答蠢透了。
　　因为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的回答是：“请不要走。”
　　我甚至还做了我曾经不屑一顾的道德绑架。
　　啊，这么说来，我确实应该算是绑架了。
　　“你走了我就去死。”

　　我发誓，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也会这么做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给予了生在绝望中的人一点希望，又再将希望拿走更残忍的事情了。

　　他那双蓝眼睛看着我，然后他笑了。
　　我迷迷糊糊地想，死在这笑容里也好。
　　他和我走了。

　　还好是深更半夜，这种大半夜连遛狗的二奶都见不到的别墅区里头，也就我一个人——啊，还有被我拉回家的美少年。

　　进了门，我请他喝了茶。
　　他看着茶杯，迷惑又困惑的捧着杯子。
　　我摸了摸茶杯的杯壁，连忙从他手里拿起了杯子。
　　他的手都烫红了。
　　我承认，事后想想，我觉得自己是在占他便宜。
　　我握着他的手，告诉他：“那么烫的杯子放下来就好啊，为什么要一直拿着，你看手都红了。”
　　他摇摇头，说了句“没关系”。
　　我觉得他真是……天使？
　　天使都没有他那么好。

　　反正我没见过天使。
　　怎么说当然是随我了。

　　后来我们两个窝在沙发里，坐在对面，一口一口的喝着茶。
　　后来我没忍住，问了他的名字。
　　我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苏念。”
　　他说他叫“刘诺”，我得寸进尺的问他名字怎么写，
　　他的手指占着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笔一划，字写的很好看。
　　我不会看字写得如何如何，我只觉得，真正写字好看的人，哪怕是目不识丁的文盲，也会觉得字写得特别好。
　　我上一次觉得字写得很看的人是我小学的班主任。
　　她的粉笔字写得真的很好看。

　　我发现他的名字应该叫做“留诺”，这是什么姓？
　　百家姓有这一个姓吗？
　　管他呢，反正还有“神”啊“鬼”啊这种姓呢。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这两个姓氏更奇怪的姓氏了。
　　我是这么想的。

　　然后，留诺做了一件我很意外地举动。
　　他将站了茶水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我发现他的眼睫毛很密，忽然想到文字记录里面关于玛丽莲｀梦露的一段介绍，据说她喜欢画那种眼睫毛在眼眶下投下的阴影这种特别的眼妆。
　　他压根不需要这种眼妆就已经很好看，很好看了。

　　“你有地方去吗？”
　　留诺摇摇头。
　　我点了点头，去了厨房，将自己的茶杯洗干净了。
　　用时五分钟。
　　我做了五分钟的心理建设，然后走出厨房，坐在沙发上，看着捧着空茶杯，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不知道想些什么的留诺。
　　“我想追求你。”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可能在追一个看上去是未成年——可能真是未成年人的男孩子。
　　我可能会犯罪。
　　管他呢。
　　我心想。
　　这个世界的恶意中的一点希望我都要抓住。
　　哪怕犯罪。

　　他摇了摇头，笑容看上去很痛苦。
　　“你会后悔的。”

　　我想了想，问他：“你成年了吗？”
　　我居然还在介意这个事情。
　　我毕竟还是个守法公民。
　　这话说的我自己都不信。

　　他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回答：“成年的话……十八周岁么……合法的……那么，我成年了。”

　　哦，很好，不是犯罪了。
　　我其实觉得自己只要知道他过十四周岁就行了……我的思想越来越危险了。

　　还好没有特别的危险。

　　“我追求你，你那边会有阻力吗？”我说的很委婉。

　　留诺又摇了摇头。
　　“没有，不会有的。”他说了一件，如果我是正常人绝对应该会觉得有问题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我的。”

　　可我听到这个回答，只是觉得——太好了。

　　我其实还真是个怂货。
　　又想要ＸＸ又想要立ＸＸ。

　　“太好了。”我说，我觉得自己简直色｜欲｜熏｜心，但是还得把流程走完，“我可以亲你吗？”

　　他没有拒绝。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嘴唇。
　　感觉大概是特别软。
　　也很冷。
　　没了。

　　“你会后悔的。”他说，他的声音很轻，“我是个怪物。”

　　“哦。”我回答他，“我知道了。”
　　我说的很干巴巴，但是动作却很粗暴。
　　他很顺从。
　　顺从的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并且……乐见其成？
　　他的身体热了起来，温暖的想让人叹息。

　　我……
　　睡了一个美少年。

　　绝世美少年。
　　对了，他成年了，我俩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说真的，我觉得给他生个孩子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天知道我以前觉得自己死的时候都会没后代的。

　　大概，没有哪条法律说不可以睡一个怪物吧。

　　管他呢。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特别讨厌镜子。
　　能不看就不看。
　　原因特别的简单。
　　镜子里的我是人，镜子里的其他同类，都是怪物。
　　我和自己的同类是不一样的。
　　我听惯了他人夸我可爱，觉得我很好看，虽然这些人都会委婉的追加一句，不过还是我喜欢的ＸＸＸ更好看一些，一般这个ＸＸＸ都是个明星的名字。

　　所以……你明白了吗？
　　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和世界上的其他同类极具差别了。

　　镜子里的留诺也那么好看。

　　哦……
　　我真的觉得，他是天使。
　　我不想让他离开。
　　他……也不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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