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夫卡的番外们

　　闻烨周身法力流转，他本是火命，此刻天地间的火灵似乎都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他一步千里，却恨不能再快一点。南天门外果然已是黑压压一片，天界抵抗的法光不断亮起再零星衰落，局势已是一片颓然。

　　“符虞哥哥——”他四处寻找，却始终不见符虞的身影。南天门最后的结界将破，他不能见死不救，咬牙跃身而上，按住阵眼，火色法力从他手下潺潺而出，重新加固了结界。

　　众将内心稍定，慌忙退入阵眼，可这样的稳定只不过瞬间，一片墨色的魔气弥漫开来，遮天蔽日再凝聚成一线，狠狠击在结界上。

　　闻烨一口鲜血喷出，却不肯放弃，他狠狠地盯着魔气最浓郁之处，那里有一个人影逐渐出现，想必便是此次魔界进攻的主谋。他召来副将，低声交代几句，凝聚身上最后的法力，就准备冲出结界与那人决一死战。

　　灰蓝色的法力缭绕身周，那人终于从夜色深处漫步而出，峨冠华服长袖飘摇，夜色般深蓝色的花纹繁复地纹在他白色长袍上，黑发三千飞散开来，闻烨只觉得手腕上的镯子愈发滚烫却不明缘由，然而他再仔细看去，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闻烨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心底骤然一沉。

　　众魔兵魔将一并俯身屈膝，向来人致敬行礼：“魔尊陛下。”

　　那人转眼过来，容颜俊美邪肆，他眸光流转，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小王子，再见本君，可有惊喜？”

　　果然是他。

　　真的是他。

　　闻烨怔怔地望着结界另一端熟悉却陌生的魔尊，千般往事涌上心头，他本还想问一句为什么，此刻却突然明白了，什么偶遇，什么千军万马之中独得魔将首级，什么倾心痴情，什么虽不为凤却想求凰……那都不过是他身为魔尊想要攻破天界的把戏罢了。

　　大婚之时众仙齐聚，天界上下都喝的烂醉，自然是防守最为薄弱的时候，此时进攻南天门，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他垂目看向手腕上乌色的镯子，原来那哪里是什么黑色，明明就是弄到化不开的水色法力，凝聚成墨。

　　那……是缭绕的魔道之色。

　　可笑他还担心他是否有事，下毒的是他，设下这一切计谋的也是他，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人……自作多情。

　　原来，他是魔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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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天门还是破了。

　　千万天兵竟不抵魔尊一掌之势，溃不成军。闻烨王子从前线被送回天宫的时候浑身浴血，早已昏迷不醒。而那魔尊正是之前与闻烨大婚未成的符虞小仙之事早已传将开来，天界众人纷纷惊疑不定，看向闻烨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揣测。

　　闻烨自梦中惊醒，他天赋迥异，身上的伤其实早已好了大半，但实在心魔太深，纵使此时睁开双眼，脑中却还回荡着那一句话。

　　浑身水色弥散开来的英俊男子手抱长琴，纤长手指挑出一串音韵，他俯下身来，在他耳边低喃。

　　吾虽不为凤，却想求凰。

　　那容颜，分明是符虞，却又多了几分气势，更像是……那日的魔尊。

　　他终于推开门走向天宫大殿，却见众仙正在大殿里神色慌张，隐约间他听到有细碎的声音说不知为何此代魔尊不知为何竟有上古魔仙一般的力量，煌煌天界竟无一人能敌。此刻不仅南天门沦陷，战火大约距离天宫也不远了。

　　闻烨的出现让大殿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传令兵急慌慌地冲来，声音不知怎的竟有些刺耳。

　　“报——魔尊符虞已经攻破了第三层保护结界！距离天宫……只有百里了！”

　　众仙脸色一片哗然，天边似是已经有墨色卷来，闻烨回身望去，脸色惨白。

　　“据我所知，那日魔尊化作小仙符虞出征之时，正是闻烨王子借了伏魔圈给他，这才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遮掩住了他的魔气。”却有一人婷婷袅袅走出，竟是玉娥仙子，他眼中不知闪着怎样的光芒：“谁又知道闻烨王子到底是不是魔尊的帮凶呢？若非如此……那日为何只有他一人没有中毒呢？”

　　“荒唐！”不等别人反应，帝后娘娘已经站起身来怒斥：“闻烨乃本宫王儿，不过是一时识人不清，怎可能做出这等背叛天宫之事！”

　　然而玉娥仙子道出了所有人心底隐秘的猜测，大敌在外，人心惶惶，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消除的。

　　闻烨弯起唇角，是啊，他差一步变礼成的夫君……是现任魔尊符虞。

　　他深深地看了玉娥仙子一眼，旋即俯下身，跪在冰冷的大殿之上：“父皇母后，孩儿自己做的孽事，便让孩儿自己来还罢。”

　　他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脚步，看向了玉娥仙子：“玉娥姐姐，长蓬元帅再过一个轮回就可以重回天界了，我已经替你偷偷改了他的命。请你……不要再怨恨玉帝爹爹了。”

　　玉娥仙子脸色骤然煞白，不等别人反应过来，闻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殿外，徒留殿内众仙面面相觑。

　　闻烨抿着唇，他本是凤凰火命，火乃世界至霸道之物，最容易被情绪所影响。闻烨越是愤怒，情绪越是偏激，力量自然便会越强大。

　　喷涌的火焰铺天盖地一般笼罩了整片天日，这场祸事由他而起，自然由他亲手来做个了断。无论他的力量是否能够抗衡魔尊，至少，他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墨色与火色遥相呼应，天空一面漆黑一面火红，晕染成了一片骇人的画卷。

　　缭绕墨色化成高高的座椅，符虞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其中，他的身前身后自有魔军压阵，而对面的红色光芒蔓延开来，他才似是百无聊赖一般抬起头，火光映衬在他的眼底，形成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那道红线越来越锐利，从火色之中冲出，瞬间便将整个魔军的战场撕裂开来，就连上前阻挡的魔将也被长剑上的骇人火色逼退，眼睁睁看着那人向着王座上的魔君直冲而去。

　　“魔君陛下！”魔君惊呼道。

　　然而却见魔君陛下不避不让，甚至连坐姿都没有变，任凭那道红线冲向了他，而那道红线，就在他面前堪堪……停下来了。

　　闻烨的头发和眼眸都被映衬成了一片火色，他看着符虞，持剑的手逐渐从稳定变得开始颤抖，他已经没有什么为什么想要问了，他天生是魔，他天生是仙，各为其族，势不两立，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魔族本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闻烨虽然自小被养得骄纵天真，但却不会连这件事情都不知道。

　　但他还是下不去手。

　　他看着符虞的眼睛，那双眼中虽然有魔气蔓延，但他的眼神却依然仿佛初见之时那般清澈又动人，他能清楚地从符虞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符虞见他停下，眼中有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抬手握住了闻烨的剑尖，霸道的烈焰顿时将他的手灼伤，但他仿若未觉，依然将剑尖带向了自己心脏的位置，甚至还想里送了一分，他的声音更是宛如诱惑：“刺这里，再用力一点，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闻烨手一抖，果然又将剑尖向前递了几分，有魔族特有的绸蓝血液从符虞的胸膛流出，无数魔军大惊失色，试图上前救驾，然而符虞一扬手，却是布下了结界，将那些人牢牢挡在了结界之外。

　　闻烨盯着他的血液，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就像曾经他抚琴的样子，就像他对他说，虽不为凤，却想求凰的时候的样子。

　　闻烨皱了皱眉：“符虞，我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你？”

　　他这话才一出口，符虞淡然的表情却突然变了，他几乎是突然出手，握住长剑剑刃，再度用力，向里再送了两分！

　　这一下，他的嘴角终于沁出了一丝血丝，然而闻烨却是大惊失色，几乎要松开剑柄：“你……你干什么？！”

　　闻烨的身后终于有仙兵杀到，与魔军展开了激战，眼看闻烨已经重伤了符虞，顿时军心大震，无数仙兵的声音铺天盖地一般传来，涌入闻烨的耳朵中。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符虞唇角带血，表情却带着一丝微笑：“你可知我下的毒，只有我的心头血可以解，你只有杀了我，才能救你的父皇母后和全天宫的人，你真的……不要动手吗？”

　　闻烨一愣，眼中旋即凝聚了越来越多的痛苦和怒火。

　　符虞继续道：“你身为仙界王子，只要杀了我，便可即可位列仙班，魔界再无与仙界一战之力，仙界将迎来千年的和平盛世，凡间也将因你此刻的选择而免受魔族的侵害。”

　　他的声音宛如海妖的诱惑：“来，就是这里，只要你再向里两分……”

　　无数声音灌入闻烨的耳中，闻烨的理智与情感被撕裂成两半，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必须杀了符虞，但是他的情感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总觉得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但他却摸不到任何线索。

　　符虞盯着他的眼睛，终于说出了压断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的话语。

　　“闻烨，这样我真的很疼，给我个解脱吧。”

　　长剑微微颤抖，终于向前一递，再转了个剑花。

　　魔尊陛下的心脏被穿了个通透，再无活过来的任何可能。

　　魔军大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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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界之底，往生界碑。

　　闻烨身上依然穿着成亲那日的烈烈红衣，黑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他枯坐在界碑面前的一块石头上，盯着界碑上篆刻文字的眼睛已经通红。

　　三界之灵，无论是谁，凡是转世再生之人，总会在七日七夜之内，在这界碑上重新出现一次名字，他就是在这里等符虞的名字，再看看他将会去哪里。

　　“闻烨大人，您为何非要如此执着？”孟婆站在他的身后，轻声道。

　　闻烨头也不回：“执着又如何？”

　　孟婆叹了口气，慢慢走上前来，站在他旁边：“闻烨大人，您再抗拒也好，不愿意听也罢，这总归是您和符虞大人的命运。我劝过符虞大人，他却不愿意听，老婆子我今日，只好再来劝劝您。”

　　闻烨终于微微笑了一下：“原来他也如我这般执着吗？”

　　孟婆见劝不动他，递给了他一样东西：“符虞说，如果你也来了这里，那么就把这个给你。”

　　那是符虞临走之前，最后留给孟婆的一样东西，里面……是他留给闻烨最后的一段话。

　　闻烨碰了碰那颗如玉石一般的珠子，神魂顿时进入了珠子，他的面前再次出现了符虞的身影。

　　他几乎是无奈地看着闻烨的眼睛。

　　“你为何如此执着？你我水火不同命，若是违了天意，便会三魂六魄俱碎，消散在八荒四合之间，连孤魂野鬼都做不了。我努力了这么久，集齐了你的魂魄，你为何还要再遇见我？”

　　“你只有恨我，只有杀了我，才能活下来。我们的命运本就是如此，如果你看到了这段话，说明你也如我一般在往生界碑处等一个轮回，倘若你仍旧不愿意放手，那么下一世，换我……来杀你。”

　　水火从来都不容，他和符虞无论有怎样的开局，最后都只能活下来一个人，也只有一个人会拥有之前的记忆。

　　他们就这样相爱再相杀，重入轮回，再出轮回。

　　命运注定我们这样，却无法阻止我们愿意继续以这样的方式轮回。

　　符虞的神魂逐渐散去：“我在轮回尽头等你。”

　　闻烨微微勾起嘴角，似是无奈，似是叹息，但无奈中有苦涩，叹息中却也有一丝甜蜜：“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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