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锦鲤抢生意

　　程然看见过这个叫微博的东西两次，每一次看见他都觉得自己是个文盲。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全都不知道意思的那种。

　　顾舟看出他一脸懵，笑着解释道：“沈大附院张院长那件事上热搜了，被人爆出来是你们俩做的。沈总本来话题度就高，又帅气，加上那天尊长您又穿了件长衫，镜头很容易就抓到，传着传着就传成cp了。”

　　“cp？”

　　“就是一对的意思，放在几千年以前那叫知音，放在现在就是一对儿。”顾舟笑着说到，坐在一边藤椅上，看见程然微微睁起的眼，眸中有水光晶莹闪动，笑意更深了，“怪不得她们说尊长可爱呢，这的确没人顶得住。”

　　“他是挺可爱的，只不过外表和内心完全不符罢了。”沈怀宁从堂外走进小院，恰好听到这一句，毫不留情地直接拆穿，“而且你说饭圈用语的话他压根不会听懂的，我有时候真怀疑程老板究竟活了几千年？都快变成一个老古董了，原型是龟吗？”

　　“原型？很可爱的，不过尊长一直觉得自己很刚而已。”顾舟回过头冲着沈怀宁笑，两个人就当完全没看见程然一样，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痛快，程然却满脸黑线，当面说人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沈怀宁当然不怕，拿了一碟水果拼盘过来放在小桌子上，转而看了眼顾舟的手机，“原来已经有人产粮了吗？深得我意。”

　　顾舟笑了声，“你就乱撩吧，什么时候真能撩的动尊长就算我输，这部戏的钱也给你。”

　　沈怀宁闻言亮了眼，拿出手机来对着他说：“你再说一遍好了，我录个音，不然到时候不认账。”

　　程然全当这人说的话是开玩笑，但是在发现顾舟是自己千年前捡回去的那只小鬼之后就起了护短的心，所以皱了皱眉问道：“你钻到钱眼里去了吗？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沈怀宁显得极委屈，可怜巴巴地转过来看着他，“我攒钱啊，在准备聘礼讨媳妇，他太金贵了，不多攒点我娶不到，你要是不给我赚钱，我到时候娶不到媳妇你赔我吗？”

　　“赔！”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院中蝉鸣帮他作伴。

　　程然说完停了一会，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脑子被人吃了，转眼看到身边这两人全在笑，暗地里咒了一声，却依旧死鸭子嘴硬，故作淡定地说：“我赔，你要是真娶不到媳妇我给你找一个。”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哦。”沈怀宁笑道，伸手按了下手机，清脆干净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要是真娶不到媳妇我给你找一个。

　　程然：“……”

　　顾舟早就在旁边笑成了筛糠子，吃了口西瓜道：“不管多少年过去，尊长这护犊子的毛病还真是改不了，你这真是一抓一个准。”

　　沈怀宁忙撇清关系，“这可不怪我，是你先说要把片酬给我的，不然我哪能套出来城老板这句话呢。”

　　这两个人……程然都快气得没脾气了，懒得再说话，看了眼天，已经逐渐黯淡，鹿园里蝉鸣声越来越重，他想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边，直接站起身，“我先回去了，你们俩慢慢聊，你身上那条鱼，过两天我再拿走。”

　　沈怀宁拈了颗葡萄，刚剥了一半皮，听到他这么说，手往前一伸，“不多坐一会？”

　　程然自然而然偏过头吃掉，葡萄卡在喉咙里的时候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差点没给吐出来，转身就走。顾舟连忙跟上来，“我跟你一起。”

　　晚上的鹿园其实相当好看，灯笼一盏盏挂起，红色的面、水墨的画、金色的光，每一处都像极了从前无争无忧的时光。

　　顾舟出了水产店看了眼周围，状似不经意地说：“沈总果然是会找地方的，就是我总觉得这处宅子很熟悉，尊长觉得呢？”

　　程然从院子里出来被风一吹就冷静得多，闻声随意扫了眼，淡声说：“是吗？没印象了。”

　　要说熟悉，何止是这处宅子熟悉，就连这里的每一株树每一朵花都熟悉得很，可是程然不认，顾舟也就随着他，轻笑了笑，“那就是我记错了。”

　　身后沈怀宁倚着门听到他们俩对话，暗了眸子。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程然，他要是说没印象了那就是真的没印象了，不可能是刻意敷衍。

　　他心里暗叹一声，觉得这日子看不到个头。手机恰好传来一声响，他低头看了一眼，笑了，原来苏起也看到了网上传的那些段子，居然直接就艾特了他。

　　@苏起：听到没有，找你要粮呢@我想养只猫

　　有人往枪口上撞，沈怀宁自然不会放过，抬起眼皮看了眼前面那两个几乎并到一起的人，沈怀宁低头打字。

　　鹿园中心池塘那边有灯会表演，月门正对的几家店铺老板出来，一打眼看见南院两个人都在，还顺带多了个人，脚步顿了一下。程然点点头示好，继续走的时候却听见身后有一道带着惊恐的极为弱小的声音响起。

　　三人并行，最左侧的黄头发少年手里提了个笼子，隐蔽地碰了碰身边的青年，压着声音问：“婚……婚变！？”

　　他自以为说的小声，在场的几个人却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笼子里的画眉还适时的叫唤起来。程然脚步略微踉跄一下，顾舟却笑了，将人送回店铺门前笑道：“这园子里的人可真有趣，等我以后不营业了也过来租间铺子开个店您说怎么样？”

　　程然睨了黄头发少年一眼，看得那人怂兮兮低下头拉着身边两人走开，才对顾舟说：“来这里好了，我这边还有几间屋子，不行就回来吧。”

　　他说的又淡又轻，完完全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顾舟却整个人怔了一下，而后勾起唇浅笑，“好，我听您的。”

　　千年前这个人也是一身干净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淡声问他：“我那边还有几间空屋子，也缺个打扫的人，要跟我走吗？”

　　彼时的顾长安不过是一缕游魂，犯了大罪被人间的帝王亲手处死，连地府都不会容纳的一缕残魂，可是程然却出现在了他眼前，轻笑着伸出手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

　　怎么可能不愿意呢，世间冰冷，魂魄没有温度，当那么温暖的一个人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没有人是不想抓住的。

　　而今也是这样，自己求了一条鱼想得个安稳，可是那气运本就不该给自己，他遇见了，于是他说“不行就回来吧”。

　　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顾舟侧过头看，对面那间铺子前还立着一人，相望的姿势，微微眯起的一双眼睛，眼里全是玩味。于是他笑着摇头，“可真是……要不是不可能，我还真想试一下。”

　　“试什么？”程然问他。

　　“试着追您啊，尊长有钱有颜有地位，要是跟了您，这一辈子可是吃喝不愁了。”

　　程然原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结果听到这一句，颇为不在意地道：“你现在回来我又不会赶你走。”

　　顾舟轻声说：“那不一样啊。”

　　程然并不知道他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打了个哈欠，顾舟看出来他犯困，笑着说让他回去休息，转身走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是一条消息：你就别想了，等我死了你再试试说不定可以。

　　抬头正好看见沈怀宁拿着手机凝向他，顾舟一下来了兴趣，也不过去，只是低头按着：哦，是吗？可是一千年前我就听尊长说某个人早死了呢，我记得坟好像也就埋在这？

　　沈怀宁快速回到：对啊，我诈尸了。

　　顾舟被噎了一下，边往园外走边发：那可巧了，你诈尸我还魂，要不比比？

　　沈怀宁心说你自己那还一堆事呢你比个皮皮，打出几个字又全给删了，看见对面亮了灯就懒得再说话，转身回店关门。

　　顾舟看了眼对立两扇关的严严实实的门，再一低头看见微博上又作妖的某人，彻底笑开。鹿园中心的灯会表演已经开始了，五彩的光和喷泉一起在空中炸开，一点一点闪到人眼睛里。

　　顾舟站在那处粉着白墙的月门边，身边是垂下的柳树，头顶是一弯明月，而四周却是喧闹的人声和迷离的光火，再往外是高楼是大厦，是许许多多于岁月中溜走的光阴。

　　很突然的，他觉得有些陌生。

　　他于人世于妖界行走千年，行过每一条大川河流，却在遇见故人的这一天，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这座宅子是熟悉的，像极了当年妖界最繁华之地立着的一座宫殿，那是猫妖程然的居所。

　　五千年前，妖界灵力最强者出生在那里；三千年前，那人带回去一条鱼；一千年前，那人带回去一缕魂；而百年前，其实他还带回去过一个人。

　　只是这人记性差，只记得一条鱼还记不清他样子，哪能指望他记得那么多事。

　　顾舟摇摇头笑，迈开步子往前，一步一步走离这座时光发生错乱的宅子，打眼却看见一片湖，登时愣在原地。

　　·

　　“相父您说，江山社稷是谁的责任？”黄袍青年站在窗边，轻声问道。

　　眼前是一片湖，碧蓝如洗；身后站了一个白袍青年，玉冠黑发、白齿红唇，低下头恭声道：“是陛下的。”

　　黄袍人笑开，温柔低沉，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既如此，相父又何苦揽下这么多事，是在向朕示威吗？”

　　·

　　“啧。”顾舟轻叹一声，看着面前那处正在进行灯光表演的湖以及湖中心的水楼，真生了几分想跟某人抢抢看的性质。

　　太过分了，故意修起来刺激他的吗？他不过就在尘华殿住了百年，这人居然也能嫉妒的这么真情实感，过于恶劣了。

　　顾舟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只口罩带上，给助理发消息的时候顺手也给程然发了条。

　　于是程然前脚刚躺到床上，后脚就变回原形从房顶到了对面院子。

　　手机上是他之前从来没碰过的微博，页面停留的地方上赫然写着：

　　@我想养只猫：要什么粮要粮，小哥哥刚刚跟我说了，我娶不到媳妇他赔我一个，所以你们别闹了。

　　底下——

　　@长安顾舟：嗯，这真的是我见过最自然最不做作一点也看不出来假的自导自演式发糖了。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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