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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号隔间禁区
6
我心绪烦乱,不断来回翻看手机记录过的歌词,努力去忽略了身边的各种琐碎的干扰声。
“下面有请16号选手。”
一段钢琴如清流般匆匆掠过的旋律,使我不由地抬头望去,舞台投射的灯光不断变幻交错,上面似乎站着的是……一位神秘异域的精灵王子,闪耀着的华丽长袍,迷幻的声线一句句撩拨的是心底难以名状的微妙感:
……
伊利莎白泰勒的眼眶
流下埃及艳后古老的眼泪
Bye bye 飞快而永远
……
没有什么不能被改变
就像没有什么值得被改变
一整夜 眨眼一瞬间
……
据我目测,一山更有一山高,此刻君凌的每个角落已经被这魔力神曲塞满,来酒吧的小资青年们自然喜好这腾云驾雾一般的味道,能瞬间体会狂欢一整夜的快感。
结尾一句“无法忘记我的双眼”,他闭上眼睛迅速飘逸地转了个圈,然后用力潇洒地将外套甩飞。那一下震撼力十足,露出休闲着装的他仪态万千地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叫谦谦,请大家记住我,给我更多的……”
“谦谦好棒!我爱你!”“美呆了、帅翻了!!”没等他说下一句,台下已回过神来,崇拜者们配合的、疯狂的尖叫声(包括我身边的)震耳欲聋。他是天生的艺术之才,连歌曲间奏中,也不忘配合富有戏剧张力的、轻盈自如的肢体动作。据说他家境殷实,是一路保送上的省重点传媒大学。我才意识到他出身的不一般。这年头多少人有明星梦,他一定是自小受过培育,踏进传媒也等于想要的未来事业十拿九稳了。
“喂、喂!你的魂定一定。我陪群里的几个朋友来的,没报名所以自由散漫。我可看好你啊小诚,待会儿提前两个号去候场区报到……”小浪的手在眼前一晃,难得一本正经地叮嘱。接着我突然感觉小腿外侧被不客气地碰了两下,脚尖力度不大但我的自尊心令我顿时嚯地站直了身。
正欲发作,定睛一看旁边不是别人,是幽幽散发着高端古龙水香气的谦谦。他没等我反应倒伸手把我挡到一边去,气定神闲地走了进去。
简直奇耻大辱,我强压怒火深呼吸了一口,在心里“问候”他祖宗……
眼见有人径直过来给谦谦献上鲜花,牛奶咖缠着他的胳膊巴结道:“谦谦哥~刚才评审二话不说就让你过了,全场人气助威声那么高,等下我上台记得帮我摇旗呐喊拉拉票!对了,你把电话给他吧,人家给你献花肯定对你有意思嘛,交往!交往哟~For One Night也行啊,可以带上我这朵待浇的……”
“胡说什么~大嘴巴你就爱胡扯,口味太重!”谦谦听着俏皮话得意地笑得花枝颤动。
接下来子超和小亮上台对唱了方大同版的《红豆》,被批“默契不足、转音不到位”,成为“待定”;牛奶咖模仿小沈阳等时下流行的小品段子手,一个人分饰多角,惹得众人爆笑连连,看腻了歌舞的评审们给予他的是“晋级”,并建议他下一场有新的表演形式。
时间分秒流逝,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小浪这个“多动症”又离席不见了。马上就要上台,我站在舞台附近,手按胸口竭力平复着加速的心跳。
24号选手唱了两句猛然间被评委不客气地按了暂停,下台后把话筒递给我。场面变得比先前节奏加快,显然大家已失去耐心。
“我,25号选手。”我代替主持人自报家门,心灵悬在半空,三个台阶上来也算居高临下。紧接着纯吉他的特制伴奏响了,话不容多说直接开唱:
“虽然经常梦见你,还是毫无头绪。外面正在下着雨,今天是星期几……”
这是曾经大热的台湾偶像剧插曲,多年过去也不必向观众强调歌名。一曲清新的小情歌,怀着淡淡迷惘失落的心绪。我自认擅长中低音歌,也喜欢这唯美的抒情旋律。唱着唱着,我眼见似乎看到傍晚昏黄的窗外天空,遥遥的若隐,若现。
这首伴奏原是女歌手的版本,我找音乐社团的同学给我用软件调低了key。是的,我就是要剑走偏锋,翻唱女性的歌,唱出耳目一新之味。台下刚开始还有点嘈杂,副歌部分我凝神运气响亮地唱了出来,气息也趋于稳定,终于吸引了众人的耳朵,安静下来。
“你叫夏诚?嗯,名字是可爱类型。”发话的是评审戴维,他低头看了一下报名表后向我点头,投来温润如玉的笑靥。
终于唱完了是吗,我感到喉头发酸,忐忑着有些语无伦次的回答:“是啊艺名这是我的……”
观众席低低地响过几声窃笑。
他清了清嗓子,又问:
“有受过专业的声乐培训吗?”
“没……家长不支持。”
“你对歌曲情感诠释以及音色还是不错的,我能感受到你很用心。但是……”他顿了顿,“你的气息不稳,应该采用腹腔呼吸,以及头腔共鸣,像这样……”他说着做了几个音的示范对比,“你看看,这样发再高的音也圆润饱满,连唱几首嗓子也不累。不过你业余者一时之间难以领会,我是建议你这样有天份的年轻人去上上声乐课的,毕竟路还长着,不要放弃心中梦想。大家再给诚诚一点掌声,好吗?”
一席话把一个小型比赛包装成“快男”全国比赛现场,说实话我也有些感动到,并好奇起他生活中的真实职业……
此时头顶的吊灯闪动了几下,他们评委三人交头接耳商议片刻后,亮牌表决:两张“通过”、“通过”,一个“待定”!
我如释重负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此时突然雷达震动几下,如电流般,天呐,玩性大发的我似乎忘了自己使命。
洗手间有6个隔间,最里面的那个,竟被木板牢牢钉住门,还用红漆写上大字——“停止使用”。
是这里吗?当我闭上眼正要用意念感应游魂的存在并与其沟通时,牛奶咖吹着口哨从附近的隔间走出,冲我大喝一声:“喂,想啥呢,干站着发呆啊你?!”
思路暂停了两秒,感应的雷达提示我,游魂发现了我并瞬间飘远了。
目前可以大概勾勒出:
这是个被抛弃的绝望的怨魂。
此刻触目惊心的鲜血仿佛再次不注地流淌出隔间门缝处。
怨灵,通常是非正常死亡,自杀,或他杀。
它们就如同一团凡人无法分辨的烟尘。
我想知道,它背后是一个怎样令人叹息的故事。
只能等今夜睡梦中再通过梦神探索了。
总之,月圆之夜,是渡魂的最后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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