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付梦时

　　惜十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要不是大公子先放开了她，保不齐她会先发制人对大公子做点什么。真是昏了昏了，二十多年的节操掉哪里了。

　　心里有如擂鼓，面上却佯装镇定，惜十转过身执起笔默默开始誊抄，大公子在侧也只略微指点一番。这一开始认真抄写，时间过得也快，天色渐渐暗下来，各屋下的灯已经点起了，惜十听得下人在门外吩咐传膳。

　　诏安按照公子吩咐叫底下人将膳食安排在偏厅。偏厅虽小也可容下几人共坐，大公子平日里独自用膳也是在这里，两人若坐于庞大的正厅倒显得促狭。

　　她刚踏进偏厅就闻到香味，再看下厅中的小圆桌就瞧见了桌上的清蒸鲈鱼、火腿一样的肉再加上荷叶饭等四五个小菜，她食指大动，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肚子也不耐的咕咕叫嚣着。

　　待到入座，惜十也不管旁的，早已抄起竹筷开动起来，端着水盆和小巾的丫头走到公子身边看到惜十已经开动，愣住了，一时进退两难。拭干净手的公子摆摆手示意小丫头可以下去了，见此诏安也知情识趣地退到了外屋。

　　这一退不打紧，倒是碰上了来客。诏安仔细一看这可不是三姨娘来了！诏安大骇，这厅里头两个人还用着膳，也没个人通报一声，现下这个点钟三姨娘怎么就来了。要是叫三姨娘看见下人和主子同席用餐那还了得？传将出去，惜十和公子的名声都落不得好。他赶紧上前迎住三姨娘，故意略略放声：“诏安见过三姨娘······”

　　三姨娘和身边的丫头收住步伐看向诏安：“诏安······大公子可在？”
　　“额······在的。”诏安满脸堆笑：“要不三姨娘先去花厅坐一会，我叫人砌壶茶来。”

　　“不打紧，我就要走的。公子在哪儿？你直接带我过去罢。”三姨娘指向丫头抱着的一摞书：“上次听闻大夫人在帮公子寻已经失传的《策论》，恰逢娘家亲戚有此书，便求得来赠予公子。”

　　说起三姨娘，只比大公子长几岁，虽为小妾也是长辈。她要去见公子，诏安也是万万没有拦截的道理。

　　饭菜才吃了几口，惜十就听见诏安和三姨娘在外周旋，她也不是个没眼力见的，知道被发现与公子同桌吃饭的事可大可小。她看向大公子，希望他能给自己点提示现下要怎么做，可是大公子云淡风轻的，好像根本没有准备避开三姨娘。她可不想让地下恋情见光死，否则以后怎么还能开小灶，怎么还能出府，怎么还能走上康庄大道。

　　她急的团团转的时候，憋见角落里的瓷瓶，赶紧将她的碗筷收拾了走藏于后面。她也顾不得大公子的惊诧眼光，能躲一遭是一遭。

　　大公子笑出声：“你以为这样三姨娘就看不出什么了么？”

　　“大不了说我是个想爬床的丫头，若看到同桌吃饭，事情可就不这么简单了，你也会被连累的。”

　　“爬床丫头？”大公子揶揄地看着惜十：“这个主意不错，还请姑娘考虑一下！”

　　是开玩笑的时候吗，都要火烧眉毛了。

　　三姨娘进入偏厅的时候，视线只落在了心心念念的大公子身上，倒也没仔细去瞧立于一旁的丫头。

　　《策论》乃是前朝失传已久的书籍，曾以南曾问过管理文渊阁的大学士也拜托过太子去寻，却始终不得果。如今三姨娘带了全本给他，还轻轻揭过不提寻找的艰辛。曾以南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谢过三姨娘，吩咐诏安准备些回礼给三姨娘送去。

　　三姨娘见大公子没有挽留闲话的意思，也不便久留，三言两语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后，就也离开了。

　　惜十瞅着三姨娘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不由得舒了口气。曾以南却认为三姨娘看见惜十，只是不提罢了，照顾了彼此的面子。

　　才出了垂花门，三姨娘的丫头就欲言又止：“夫人，您方才瞧见了吧，那······那丫头好像是惜十，大小姐院里的那位。”

　　三姨娘又怎会没看出来，她看见大少爷用膳惜十陪在身侧，那种亲密感当下就叫她觉得自己的多余和无地自容。

　　三姨娘面色冷然一言不发，身旁的丫头知道她是不快了，却也没有收住那张搬弄是非的嘴：“看来传言都是真的，说大小姐那肯了，要把惜十送到公子院里。平时看不出来，这大公子一回来她人就这么巴巴贴上了，真是不要脸。”

　　这一说，三姨娘更是觉得心中难平，她如今这个身份与大公子再无可能，可若是谁与大公子相好，她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滋味。得不到的也见不得别人拿走。她心下一计，二公子不是喜欢惜十么，那就让这两人做成事实。女人的嫉妒心一旦烧起来也可以燎原。

　　惜十盼着和大公子一起出府玩耍的那天，中途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便说明缘由日后自己练字就可以，曾以南看着《策论》沉思了一会，便回书房抄了些书本，准备了笔墨，叫诏安带着送她回去。

　　本来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如今惜十的未来蓝图似乎有了点苗头，日子就过得没有那么难熬了。

　　曾府为了这个中秋已然忙活了半月有余，可见古人对中秋的重视。在现代，这一天也就是聚聚餐吃吃月饼和赏赏月的事情。在古代，惜十算是长了见识，曾府上下从早忙到晚，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拜月、做饼、聚餐、饮酒作诗、泛舟夜游放花灯······

　　惜十本来在曾府已经小有名气，晚宴上为大家奉上的奶茶叫人称赞不绝，老夫人一高兴又赏了惜十一两银子，诏安按大公子吩咐给惜十送去了兔儿爷，二公子也似一扫前怨借机在众人面前赐了杯桂花酿给她。

　　这些可叫院里的丫头们羡慕坏了，一个个都跑到惜十房里看稀罕，她好容易将她们打发走，拉着玥玖说道：“今晚上城中不宵禁，下人都出府放花灯凑热闹了，我们也去瞧瞧？”

　　玥玖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儿，这种提议还不一拍即合。两人简单收拾了下就急急奔出去。这两个丫头没心没肺的心里光想着玩耍，没注意早有人暗中跟住她们。

　　这暗中跟着的是二公子的护院，二公子自己不会功夫，平时在外惹是生非难免遭人嫉恨，于是给自己招了几个护院跟着。

　　前几日三姨娘的丫头突然来求见他，给了包迷魂散，说是好东西，必有用着的时候，今日倒叫他真的派上用场了，假公济私地在赐给惜十的桂花酿里放了些，他想今日府中家宴，大家忙成一团，下人们也多半出去凑热闹，趁着没人注意必定能成其好事。这女人身子看得比命还重要，事一成，她也只能认命跟了他。

　　他吩咐护院跟着惜十，等人晕了偷偷送到他院里，要是旁边跟着什么人，只管打晕了。

　　玥玖在长安待的久，知道玥龙湖才是逢年过节凑热闹的好去处，带着惜十直奔那处。

　　街上人熙熙攘攘，夜市灯火辉煌，沿街小贩叫卖不绝于耳，惜时觉得此情此景真真一幅“夜游清明上河图”。

　　两人一路来到湖边，岸边停满了船只，普通人家就简单一条四人座乌篷船，官宦大户家那就是装饰的如雕梁画栋般的大船。

　　“惜十，快看湖心的那艘二层龙船！”顺着玥玖的手指看过去，湖心里停着一艘悬灯结彩的龙船，船身之大之广，装饰之精美，一下将周遭其他的花船比了下去。

　　月光泼洒如水，周遭又都是万家灯烛照应着，惜十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一时想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只能冒出“器宇轩昂”四个大字。

　　“这样的船莫不是皇上的吧？”

　　“皇上游湖在宫里就可以，为何要跑到这里？我听别人说过，一品大臣的官船也有这么气派。”

　　惜十点点头，也不知是出门奔路太急，还是许久没沾过酒的缘故，她觉得此时心跳有些加速，胃中有些恶心，头也昏昏沉沉的。

　　“小姐要嫁的右相就是一品大臣，可惜你不愿意随嫁相府，要不然以后在这船上赏月的少不了你，我这辈子不用想了，能嫁个好人家已是大吉，你可要好好把握大公子啊······”

　　惜十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了，她拍拍玥玖，玥玖转脸一看，惜十面色苍白，眼神有点涣散，忙将她扶去没什么人的湖边石头上坐着。

　　“你哪里不·····”玥玖的话还没问完，就听“咚”地一声，整个人挨了一记，软着身子在惜十面前倒了下去，惜十也早已支撑不住，眼前发黑，只看得大概一个人影靠近将玥玖打倒。这不就是电视剧里常演的劫财劫色的节奏么？惜十虚虚站起，想起自己身后就是湖水，不如跳下去一了百了，说不定还能穿越回现代。

　　护院反被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惜十就这样从他面前掉进了湖里，想去捞也不及她下沉的速度，偏他还是个不会游泳的，想着这掉湖的一声声响估计会引来不少人，脚头还倒着一个打晕的丫头，为了不引起麻烦，他匆匆离开现场。

　　二层楼的官船停在湖中间静悄悄的，并无丝竹声入耳。和外头的灯火辉煌相照，船上倒显得有些冷清。砚青守在二楼的甲板上，其余侍卫分布在一楼。砚青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里叹道：自家主子也太不容易了，平日里在官场上要与各大臣周旋，现下过个节还要哄着皇帝的老婆。

　　船厅里，随身嬷嬷替女子解了黑色雪蚕丝质的斗篷，女子露出了倾国倾城的脸蛋，嘴含笑意，一双美目痴痴流盼在对面立如芝兰玉树的傅青若脸上，嬷嬷将女子打点好之后就悄悄退出了船厅。

　　傅青若朝着她伸出了左手，女子将自己的小手缓缓放入他的手中，眼梢流露出禁不住的喜色。

　　扶过娇媚女子坐下，傅青若将倒好的茶盏递给她。女子将手抬起覆在他的手上，止住他递过的茶盏，微微一笑，媚态横生：“傅郎，今日团圆节，本宫心里可是惦念着你，借病好容易摆脱了皇上，可不是来你这讨碗茶吃的。”

　　他当然明白她心中所想，于是放下茶盏，唤道：“砚青，备上好的桂花酿来。”

　　“今夜良辰美景，你我都是孤独之人，本宫可要你陪喝个不醉不归。”说罢，便凑过身去，倚靠在傅青若的怀中。

　　“皇后若是想要青若陪酒，只要派人召我入宫即可，何必冒着风险出宫。”他眉头微微一皱，好似真在替皇后担忧。

　　皇后直起些身子，轻轻拍了记他的胸口，娇嗔道：“你呀你，别以为本宫真信你的，你从云南回朝也有一月有余了罢，可曾想起过本宫？平时要见你一面已经很难了，今儿本宫再不想想办法过来，恐怕傅郎的心就要被别人勾去了。”

　　傅青若挑起皇后的下巴，挑了挑眉，一双狭长桃花眼定定看住皇后：“皇后日日夜夜陪伴着皇上，倒说起微臣的不是了。皇后只要一句话，微臣立即辞官，做皇后的入幕之宾，天下之事再也不管，天天陪着皇后。说说看，微臣的心到底放在谁处了？”

　　傅青若太过俊逸，眼神暧昧不明，皇后是最受不住他这样盯着的，再好的定力也把持不住，眼前这个不说话倒有三分严厉的男子叫她日思夜想，恨不得立即将他拆骨入腹。

　　“你本就是千年难遇的相才，本宫可不能做那妖后，断了你的前程。只要你不忘了本宫，隔三差五地来看看，本宫夫复何求？如今······你府上······还是那两个服侍你？不曾再纳入什么别的小妾？”这话里有话，透露着女子小心翼翼的醋意。

　　傅青若按住皇后的手，薄唇微启，装作不解：“说来我即将迎过门的妻子还是皇后您安排的亲侄女。”

　　“曾府是远房表亲，本宫年纪虽小，按辈分却是曾执谦的表姐，皇上说要为你娶妻，本宫当然要找个好控制的，青若你不会怨本宫吧？再者，曾家大公子可是太子伴读，如果那日太子登基，作为姻亲，少不了你的好处，你现在可明白本宫的一片苦心？”她挣脱开傅青若的手，继续抚上他的胸口，斜睨他一眼：“听闻曾以云样貌品性可是一等一的，不过······你可不能爱上她！”

　　砚青端着酒具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旖旎的画面，偷偷瞧了瞧右相的反应，倒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他还是一幅淡然自若的样子，脸上瞧着也看不出喜怒，倒是一幅坐怀不乱的派头。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噗通”的落水声，傅青若随即不着痕迹地推开皇后，整好衣冠，他叫砚青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有刺客一个不留，保护凤驾要紧。

　　砚青踏出船厅，楼下侍卫来报是有个人在岸边落了水。他微微一思忖，或许这是个给右相脱身的契机，于是派出两个侍卫将落水之人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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