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振如梦令

　　一场大雨。

　　沈谌转头看向窗外，他亲手照料的竹丛正哗啦哗啦晃动着。有雨水飞溅到脸上。

　　这样的大雨，开着窗，怕是要病得更重。或者至少把蜡烛点上，毕竟视线里全部的月光都被搅混了。然而只是念头一起，便浑身乏力。

　　也是这病来得过猛，山下县城有医馆，但他突然头晕倒地，醒来后能爬到床榻上就不错了；这病也来得过晚，来找他的晚辈午时未过就回去了，两个仆从一个给好友送信，一个被派去买米，都至少明天才回来。

　　难不成是伤寒？他身体很好，除五岁那次，从未得过这么重的伤寒。

　　他过于自信。他总是过于自信。

　　有雨水飞溅到他脸上，冰冰凉凉的，消融着他脸上的温度。

　　他从未想过自己是这样的死法。他应该想到的，他走上了这条路，那么死法其实也不多了。他只是没想到会这般早。

　　许是命数到了，合该有这么一场。母亲要这样说。

　　还是那句话，他永远过于自信。

　　既然已是现在这般境况，他自己倒没什么不舍。隐居山林，梅妻鹤子，剩下的日子，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只可惜了山上的青竹梅花，灵鹤喜鹊，又有谁养呢？

　　.

　　.

　　“沈相公……”

　　“沈相公……”

　　怎么，他这破庐子还有其他人愿意来访么？沈谌皱了皱眉头，感觉自身被裹在火炉里似的，指尖有柔和的触感。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雨也慢了些，淅淅沥沥地下着。

　　“沈相公要喝粥么？”

　　沈谌心头一惊，这才发现床尾有一位姑娘，二八年华，身着白羽衣，头戴红宝石如意簪，正端着一碗白粥笑吟吟看他。

　　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还以为是哪家小姐在做丧事。

　　沈谌虽隐居山野，但也自认是知礼之人，简略看了两眼，把目光放在那碗粥上。碗是自家的碗，去年找镇上刘婶补的缺口还留下痕迹。

　　见鬼，他家已经没有米了，柴火也没烧，这是哪来的粥？

　　沈谌一惊，又抓了抓手下的软被，没见过这么舒服的布料。

　　……听说去年中举的王举人就是在野庙里遇见了狐狸精，回乡之后形容枯槁，不久就没了命。

　　沈谌勉强起身，看了看笑吟吟的姑娘，看起来倒是小家碧玉。

　　“姑娘可是常人？”

　　“沈相公这话有趣，原来在相公心中，眼前这些是常人能做得的。”

　　羽衣姑娘眯着眼，一手捂嘴微笑，另一手稳稳端着粥碗，向前推了推。

　　“相公喝了这碗粥，病就要大好了。”

　　沈谌得了准话，叹了口气，靠坐在枕头上。“谌非富贵人家，也无一官半职，年过三十，才貌不扬。姑娘若有所求，怕是找错人了。救命之恩属实难还，姑娘还是走吧！”

　　那姑娘新奇地瞧着他，发出咯咯的笑声，宛如珍珠落玉盘。

　　“真不愧是沈相公，救命之恩难还，说得好！”

　　在沈谌警惕的目光下，羽衣姑娘将碗放在床头，起身盈盈行礼。

　　“沈相公，南湖之游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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