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章爱情如此多娇使人断腿折腰
(1)
张峥是魔都有名的金牌律师,金牌离婚律师。他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奉献给了那些苦命女人,或者说是她们包包里的钱。
我们见面的次数很少,到了情人节这样的离婚旺季更是屈指可数。
闲下来的日子,张峥会来看望空巢的我,带着一袋子的新鲜食材。
工作强度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活质量,张峥的生活,没有质量。
每次进门放好东西,张峥就会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任由我大刀阔斧地对他就行改造。
第一次享受我那把剃须刮刀的服务,神色憔悴的张峥被吓得灵台清明,虎躯一震。
“你这把刀,杀猪的?”
我掰过他的下巴,似有似无地笑着,“你猜呀。”
磨过的刀锋在他的下巴上轻轻扫动,张峥果然被吓出了冷汗,我不再戏弄他,专心帮他刮起了胡子,“我以前用来刮腿毛的。”
后来张峥再也没舍得让我劳心劳力地帮他刮胡子。
(2)
如果不是张峥会在夜里搂着我睡觉,我会怀疑我们俩是不是一对单纯的直男。
(3)
我自幼体寒,天生一双老寒腿。
小的时候,我妈心疼我。每次我一钻进他们的被窝,她就会用软软的肚子捂着我的脚,一双臃肿的手裹着我的,厚厚的茧子磨得我肉疼,但是很暖和。
我想庄稼人天生就是这样会带来温饱的人。
后来我长大了,当我再钻进他们的被窝,试探着靠近身边的热源,我妈就会一脚把我踹下床去,“你这个jio是捂不热的冰棱子吗?!“她陇上被子,对我喝到。
那时候我知道,她不爱我了。
她不会再包容我任性,不会再依着我撒娇,她用绝情一脚把我踢进冰天雪地里由着我双腿僵硬寸步难行。
爱上周连,我整个人都开始不一样。
我那木讷的爹无所察觉,却瞒不住天生心思细腻的母亲。她只以为我情窦初开,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试探了几句,叮嘱我年纪轻轻,把握分寸,不要耽误了自己又祸害了人家。看我答应得乖巧果断,我妈还笑话我,儿子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
她是个开明的母亲,为她儿子的成长,为她儿子有了真挚的感情,而由衷高兴。
但她高兴得太早。随着我逐渐长大,逐渐藏不住自己对男人的爱慕和欣赏,她的开明,远远不够。
很多同志出柜的时候,父亲都会扬言要打断他们的腿,我的父亲也不例外,他给了我好一顿棍棒,打在腿上,隆冬腊月,冰天雪地,我被他摔在地上,手脚冰凉。
父亲打过了,没消气,出去喝酒。
我妈怕我冻出事,烧水帮我烫脚,我用脚趾沾了一下就被烫得跳脚,她抓着我的脚掌用力地按了下去,面无表情。
猛抽一口冷气,我湿哒哒的眼眶更潮了。
她没看我,撸起我的裤管用一条热毛巾细细地擦那些粗狂红肿的伤口,一直到水冷了,毛巾也冷了,还在那擦,我当她气疯了,想想自己确实不孝,由着她撒气。
我早有觉悟,我该被这样对待。
“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咬牙切齿地质问我,低着头,捂着我冰冷的脚掌。
“你就不能不喜欢男人?”
她还是没看我,抱着我的脚掌一边哭,一边哀求,很悲怆。
可是我的生辰八字早就决定了我是个寡情的人。
“妈……”
冰冷的洗脚水泼在了我的脸上。那把洗脚水真的很臭。
再也没有人把我的脚握在掌心。
(4)
张峥第一次爬上我的床,大义凌然,毫不矫情。
倒是我,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媳妇。上了床,因为被我妈吼出了心理阴影,怕张峥嫌我脚冷,把我踹下去。裹着被子扒着床沿,与那头的张峥中间隔着整个楚河汉界。
困得迷迷糊糊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时候,张峥掀开被子把我捞进了怀里,修长健美的两条腿夹着我的,趁着我没反应过来,又裹好了被子。
我绷着脚掌胆战心惊在他怀里。
察觉到我的不自在,他蹭了蹭我的脚背,条件反射地缩回了脚。
“我从小脚冰。”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张峥从鼻腔里呼出淡淡的一声笑,把我往怀里带了带,宽大的脚掌贴着我的。
暖烘烘地像个小太阳。
“睡觉。”他吻了吻我的额头。
(5)
我的脸第一次被胸咚,张峥的体温通过两层皮肤传导过来,烧得我心里发慌。
阴虚的我感叹道,这男人竟该死的血气方刚。
(6)
社会学上来说,张峥是个诉棍,经济学上来说,张峥就是个神棍,几乎在每一个文化允许的传统节日里,张峥都会带我去寺庙里祈福,他是有多怕我会短命?
比起灵隐寺慧空方丈狡黠揶揄的目光,桂树下那两个姑娘的打量要瘆人得多。
七夕佳节,张峥带着我来绑姻缘绳,还硬是要和人家姑娘家抢限量版,缀铃铛的那种。
张峥可能真的不是什么真男人,因为他会和女人置气,那个烟熏妆的高挑女人盯着张峥,活要把他的后背刺出个窟窿。
相比之下,她牵着的那个纤细女孩看起来要好相与得多,米白色的长裙穿在她身上,窈窕身姿说不出的温婉明媚。
温婉明媚的女孩她眼神如刀,目露凶光,剜了我一眼之后拽着身边的女人大刺刺地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我教育张峥,男人该有男人的气度,下次不要和人家抢,两个女人也挺不容易的。
将心比心,我们这样的,想要神明的祝福,她们也一样。
张峥没懂我的意思,我被他懵逼的表情气笑了。
笨,百合花都开到眼前来了还闻不出。
(7)
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
有的人一转身就是下辈子的故事,有的人一转眼就可以在此生走到完结。
不管是谁先完结。
就像我和周卿卿,那个温婉明媚的女孩。
(8)
有些人八百年不联系,一联系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姜大的酒吧因为□□被迫关闭整顿,很长时间都忙着焦头烂额,不完全知情的我还以为他因为涉黄坐板凳去了。
一个电话过来,我当他终于想起捎个电话给我这个亲友的报个平安,没想到是叫我来救命的。
(9)
周卿卿是个博士,女博士都是很彪悍的生物。
但彪悍不代表着耐打,本质上她们还是有血有肉的柔软小动物。
知识分子总有匡正试听的鸿辉伟志,我年轻的时候也有。
大学的时候,我参加过LGBT平权社团,和社长交善,参与过一次宣传游行的组织活动。
组织游行需要向当地警察局报备,我们去了,但是一直没有消息。眼看着游行日期一推再推,那段日子我们频繁地出入警察局,总是被搪塞和敷衍。
等一等,等一等,等到最后学长发飙了。他挥手打了面前这个笑脸盈盈,满嘴愧疚的小警察。
法律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他因为扰乱治安被五日拘留。
警局哪有家的温暖,我怕他吃不好睡不好,从食堂打了菜去看他。
胡子邋遢的小伙子靠在铁栏杆上同我说话。
他问我知不知道他进来过几次,不等我回答又自顾自地报出答案。
3次。
他今年大三。
每次进来都是同一个原因。
打的同一个人。
他猪刨一样吃完了我给他带的饭,擦擦嘴,说他一点都不后悔。
我收拾完残骸离开的时候,在门口撞见那个脸上依旧挂着彩的小警察,我代替学长跟他道了歉,感谢他没有进一步追究,他摆摆手说没什么,让我放心,他们不会为难学长,过几天就可以来接人了。
重见光明之日,学长回头看着警局大门,对我说,要是有以后,他还来,但最好没有以后。
是真的没有以后了。
学长因为案底太厚,毕业前被退学了。
他问我愿不愿意做新社长,我摇了摇头,他没生气,拉着行李箱走了。
事不过三,学长的行动已经足够警告我,世界不会改变,现实不会松口,我们越勇敢,只会越受伤。
(10)
周卿卿就是个例子。
她们组织了一次游行活动,遭到了恐同分子的暴力袭击,现场还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故。
我赶到姜大的酒吧,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地上倒着宣传牌。
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明媚女孩被人搂在怀里,狼狈不堪。她的左脚小腿裤管被血染红,周围的人干巴巴地站着,没人敢动。
姜大说是被人用棒球棒打的,他没有车,外面还乱成一团,怕被人二次袭击,只好叫我。
我把周卿卿和另外两个受伤的学生一起送去了医院。
路过事发地点,场面极其混乱,宣传牌被撕得到处都是,地上鸡蛋,屎尿,血液,什么都有。
我拧着眉气他们不知好歹,真要出事怎么办?
真是不知死活!我握着方向盘大声斥责她们愚蠢,“没有跟警局报备,你就是瘸了,谁敢帮你撑腰,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报备?”
那个明媚的女孩有气无力地笑着反驳我,“谁能从我这里讨到便宜?我可是周卿卿,女博士从不吃亏。”
因为疼痛,她虚弱地靠在车上,耷拉着眼皮,无所畏惧地看着我。
我想我错了,世界会改变,现实会松口。
但是后面那句是真的。
他们比我们更勇敢,却也比我们更受伤。
值不值得呢?
(11)
周卿卿没有撒谎,她们真的跟警局成功报备了,这次活动受到法律的保护。
第二天一早,周卿卿正躺在床上吊着腿,研究怎么翻身,警察就来找她了解情况,承诺会全力查找那几个暴徒。
姜大过来看了一眼,回去忙着收拾他酒吧里的血迹,不然下次□□他可能就真会去蹲板凳了。
我去附近给周卿卿买了紫米薏仁粥,喂到一半,进来一个拄杖唱独脚戏的青年男子。
周卿卿唤了他一声哥,我舀着勺子愣在那里 ,这不是……学长吗?怎么他的腿?
学长认出了我,不好意思地往后藏着他那条受伤的腿,颇有些尴尬地解释说他前些天跟家里出柜,被他老子打断了腿。
看我神色担心,又呵呵一笑,海天胡扯,“出柜要趁早,趁着年纪小,家里二老心肠好,一哭二闹把你饶。”
我被他逗笑了,同他坐下拉扯了几句叙叙旧。
直到那个烟熏妆的女人带着保温盒来探班,把我换下去,学长跟我介绍说,这是他妹妹的爱人,彭媛。脾气臭,烟瘾大,怪癖多,但架不住他妹妹喜欢,叫我没事别惹,躲着点就行。
彭媛,波浪大卷烟熏妆,烈焰红唇大长腿,朋克飞车小皮衣,两只耳朵戴十八只耳钉,论相貌,一级社会份子。
要不是看那老太妹哄周卿卿的样子宠溺有加,呵护备至,我都不敢撒手让她们独处。
(12)
我把学长送到门口,感叹爱情真是奇妙,温婉明媚的乖乖女周卿卿,居然会喜欢彭媛那样的变态辣姐。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学长笑笑说我见识太小。
我扶着他在医院楼下等了一会儿,一辆警车停在我们面前。
下来一个身姿挺拔的高大男人,点头道谢之后,从我手里接走了学长。
我看他拎着学长的拐,小心翼翼地帮学长把受伤的腿收进车里,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当年那个被学长揍过三拳的小警察吗?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