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印痕

　　两位警察突然到访的那一刻，办公室里的氛围简直可以用“噤若寒蝉”来形容。老百姓对于警察的敬畏是与生俱来的，即使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在面对警察到访的那一刻时，心里也都不免抖上三抖的。
　　当听说他们是来找天奇时，阿玲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伊伊的心却依然紧绷着。
　　警察在天奇办公室里密谈的这段时间里，伊伊几乎什么也做不下去。她的脑子里满是他们进去时那严肃的面孔。她的手依然在敲打着键盘，可到底打了些什么，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她的注意力、她的眼睛、她的心，全在那间办公室里。
　　“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她在三人群里问。她期望陈墨能在偶尔的闲暇里看到，然后偷偷地给她一个回复。
　　可是，却始终没有人回答。
　　天奇和陈墨此时又哪里会有功夫看微信，他们都已在来访者的话语中陷入了沉思。
　　来的这两位警察，其实是来找天奇协助办案的。他们一位叫王士忠，人称老王，一位叫方少华，人称小方。
　　要说起来，他们与天奇可算是颇有渊源。那还是五年前侦破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时，那时的小方才刚刚调来南山区刑侦大队，成为老王的“入室弟子”。在那一次案件中，原本只是以证人身份被传唤的天奇，后来却阴差阳错，成为了这一起看似寻常实则诡异的案件的协查人。若不是有了这一次的经历，小方决计不会想到号称无神论者的自己，也会有相信鬼魂的一天。
　　也就是自这一次开始，但凡有了“非一般”案件，老王和小方便总会求助于天奇，为案件的侦破找出一条新的路。
　　不过，这一次他们所遇到的案件，已不单单是诡异那么简单了。用小方的话来说，这一次的这起密室杀人案，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完全封闭的空间，死亡方式全然不同的两名死者，没有任何其他人出现过的痕迹。而最为不可思议的是，其中的一名死者死亡原因是溺亡，而且死亡时间已经至少六到七天，但是另一位死者的死亡原因却是扼喉，死亡时间不到七个小时，而从他颈脖处留下的指纹和DNA来看，正是属于前一名死者的。
　　简单说来，就是一名已溺水死亡六七天的人，却在七个小时之前，在一个密室里，掐死了另一个人。
　　若不是已经有过类似的经验，老王和小方简直会怀疑是不是法医出了差错。但是，即使没有法医，单从现场那位溺亡者的发胀程度和皮肤腐烂程度来看，死亡时间也绝对在两天以上。
　　所以他们在得到法医报告后的第一时间，便往天奇处找来了。
　　陈墨单是听他们的描述，已经胃里一片翻腾了。尤其想象到那个场景，想象到那具已经肿胀腐坏的尸体，他简直差点吐了出来。
　　天奇思考的重点却全然放在了这件事情的古怪之处上。他已经听出了那具溺亡尸体的不同寻常，在心中也大致有了自己的看法。
　　“这件案子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高手，一个道行高深的King。”
　　“King？”老王和小方几乎异口同声道。
　　“没错，一个老K。”天奇点了点头。
　　老王果然不愧是老刑警，听完天奇的想法后，脑子里立刻便反应了过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如果你的想法正确，我更不能理解了。既然这个老K道行高深，那他为什么又要用这么容易暴露自己的方法去杀人呢？难道他没有更简单也更隐蔽的方法吗？”
　　不错。一个能操控尸体为自己所用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会想到更简单更隐蔽的方式？
　　除非……除非他这么做本就是为了让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知道，而且，他也有足够的信心没有人能查出是他。
　　“或许，他就是想让某些人看出来。”天奇思量了片刻，猜测道，“他这么做，也许是对某个人的一种警告，又或者，是对某个人的一种惩罚。”
　　“听你这么说，我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老王突然瞪大了双眼，慢慢地吐出了几个字：“帮派或者邪教。”
　　不错，若从天奇的猜测进行推测的话，用这种既费事又诡异的方式杀人，无论是出于警告还是惩罚，都非常符合帮派和邪教的特征。
　　陈墨头皮都发麻起来。如果要面对的真不止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教派，那么以天奇微薄的力量，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我可以先看看尸体吗？”天奇问。
　　“没问题！”小方立刻回道，“我一会儿就跟秦法医打声招呼。”
　　“我还要确定一件事，才能确定我的判断是不是正确。”
　　看天奇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陈墨真着了急。
　　“你真要管这件事？”他小声问，“万一真是邪教，你能对付得了吗？”
　　“我现在也还不敢肯定。”天奇如实回答，“再棘手的问题，也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现在的关键是，问题的背后，有没有隐藏更大的阴谋。”
　　陈墨的表情立刻僵了。老王和小方也开始有些犹豫起来。
　　“如果你不想插手这件事，我们也可以理解。你可要考虑清楚。”
　　天奇看了看老王和小方，微笑地安慰道：“你们放心，现在还只是一个猜测而已。一切等看过尸体再说吧。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什么？”
　　“你们从我办公室出去的时候，能表现得开心一点吗？”他透过玻璃窗看向办公室外的某一处，“两个警察突然到访，我可不想被外面的人误会。”
　　“没问题没问题！”老王和小方立刻回道，“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贸贸然然地就找过来了。”
　　只有陈墨知道，他不过是不想让某个人担心罢了。

　　时间突然被拉得好长，一个小时的时间，却仿佛被拉成了一整天。她终于深切体会到了“望眼欲穿”的含义。
　　幸好，那两位警察出来时，脸上已换上了一副微笑的面孔。陈墨还面带笑容地亲自将他们送了出去。
　　伊伊这才感觉安定了一些。却仍然不能放心。
　　她原本还想等陈墨回来时问问他，可没有想到，陈墨刚一进门，就已经被阿玲超哥他们团团围住了。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警察来干什么？”
　　“就是就是，说来听听呗！”
　　他们七嘴八舌地追问，全然不肯给陈墨喘息的时间。
　　伊伊见到这样的情形，知道这一番下来至少也得好半天了，于是干脆溜进了天奇办公室里去。
　　“方便聊聊吗？”她一坐下便问。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在刚刚的那一段时间里，天奇分明注意到了伊伊不断投来的关切的目光。可他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她的来意，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她。
　　“那些警察来找你……是有什么事吗？”伊伊觉得自己这样问挺多管闲事的，可若是不问，她又无法安下心来。
　　“他们有些案子需要我提供一些参考意见。”见她一脸的窘迫，他便不再逗她了。
　　“哦，原来是这样。”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你们还做这种业务啊？”
　　“这也不算是业务，只能说是尽良好市民的一份责任吧。”
　　“不收钱的啊？”伊伊竟为他抱不平起来了，“难道政府部门请人帮忙破案，就没有一点补助什么的吗？”
　　也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她，他的嘴角就会不自觉地上扬。
　　“他们并不是代表警察局，是作为朋友来的。”
　　“哦，原来是朋友之间帮忙啊，那还差不多。可是协助破案为什么要找你呢？难道是一些有古怪的案子？”
　　“你说呢？”
　　“真的啊！”她从前还真没想过这一点，“也是哦，那些杀人案分尸案什么的，谁知道凶手是人还是鬼啊。找你算是找对人了！”
　　她竟从心里涌起了一阵小小的骄傲。
　　“呵呵呵……”看到她那副得意的神情，天奇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不过瞬间，那笑容便凝固了。他眼神中的一抹温柔，已被一丝忧郁与犹疑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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