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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你的左半边,实在是太丑陋了……”
往日温柔的轰冷神情木然地将热水从煤气炉上提起来,话语中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轰焦冻不能理解眼前的场景。
他仰着头,身体被某种恐怖的猜想钉在原地,但他却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投下的巨大阴影离他越来越近。
不可以,不可以留在这里!要快点逃跑!!
他浑身颤抖着挣脱了恐惧时,提着沸水的母亲已经近在咫尺。
女人柔软的手强硬地按住了他的肩膀,握得肩膀生疼。
“妈妈,不要……妈妈……”
轰冷恍惚的脸因幼子微弱的声音而出现了裂缝。
她俯视着惊惧的轰焦冻,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焦冻,”她温柔地说:“不要害怕,只要没了那丑陋的一部分……”
没等轰焦冻理解轰冷口中的“丑陋的一部分”是什么意思,异色的双瞳便因她的动作而瞪大了。
随后,永生难忘的剧痛笼罩了他。
——
再次睁开眼,入眼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尚未清醒的轰焦冻呆呆地看了一会天花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视线备阻碍了。他没有多想,抬手就要挪开那个挡住他眼睛的东西。
然而指尖触碰到的是粗糙的纱布,左眼周围的皮肤随之传来剧烈的疼痛。
轰焦冻瞬间回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癫狂的母亲,倾泻而下的沸水。
阴霾瞬间笼罩了这个小小的孩子,令他在这个炎热的夏季中瑟瑟发抖地打起冷颤。
为什么……为什么啊,妈妈?
好痛,好可怕,是我在做梦吗?为什么妈妈会这样对我?那样温柔的妈妈,绝不可能这样做的……这是噩梦吧?
妈妈她……
正当轰焦冻陷入混乱时,他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帘子后边传来的讲话声。
“焦冻的情况怎么样了?”
是安德瓦——他的父亲,轰炎司的声音。
“不必担心,安德瓦先生,”讲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性,“令公子的情况良好,只是左眼眼周的皮肤深二度烫伤,会留下很严重的疤痕,不过这种情况可以考虑一下植皮……”
“这不重要。”轰炎司打断了医生的讲话,“有没有伤到眼睛?会不会影响视力?”
医生奇怪地停顿了一下,“……没有。”
轰炎司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他嘱咐医生:“我还有工作,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完全没发现病床上的轰焦冻已经醒来了。
他恍惚地意识到——这是真的。这是现实。
妈妈将沸水浇到他头上,然后他被送进了医院。
啊啊……
轰焦冻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病的房,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离开这个地方,去见妈妈。
轰焦冻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他对这家医院的路完全不熟,此刻也只是随便找了个方向,反正不管怎么走都能找到楼梯的……小孩昏昏沉沉地想着。
他完全没想过自己所在的这一层只有一条通往楼梯的路,此时他前进的那一侧是死路的可能性。
轰焦冻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一双手扶住了他。
——
凛一是个有着漂亮的红色眼睛和金色软发的男孩,也是轰焦冻所在这一层楼里,除他以外的唯一一个病人。
自那次偶然的相遇之后,凛一似乎缠上了他,经常来找他玩。
话是这样说,但轰焦冻总感觉不是这样子。
因为凛一的眼神……总会令轰焦冻回想起母亲。
很相似的眼神,可是又有哪里不同。尚且年幼的轰焦冻找不出合适的词汇去形容。
凛一把拖鞋脱掉了,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
轰焦冻发现他瘦过头了。
纤细的手腕和脚腕,看上去即使是同龄的他都能轻易折断。
凛一看着他,“你的脸,受了什么伤?”
凛一说话很慢,声音也很难听,嘶哑得像坏掉的机器,一点都听不出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清脆。
“……烫伤。”轰焦冻说。他以为凛一会接着问是怎么烫伤的,也做好了拒绝回答的准备,没想到对方淡淡的“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他想了想,讲这个问题抛了回去,“那你呢,你也受伤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凛一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很难令人相信这样的表情会出自一个孩子身上——轰焦冻以为自己冒犯到了他,想要道歉时,却听他轻轻地说:“是癌症中晚期。”
轰焦冻一瞬间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不幸,却有一个虽然遭遇不同,却同样不幸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凛一的病号服空荡荡的,他身上的肌肉完全不足以令他撑起这件衣服,整个人相当清瘦。
他说出“癌症”这个词时,在他脸上看不到一点点难过。
“你觉得我很可怜吗?”
凛一将下巴搁在手臂上,问他。
这个问题把轰焦冻问住了。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不过,他自己也没有去怜悯其他人的资格。毕竟他们两个,一个人身患绝症,另一个人家庭不幸,被亲生母亲兜头泼了一脸沸水,就没必要比谁更惨了吧?
所以轰焦冻点点头,想了会儿,又摇摇头。
凛一不知道从他点头又摇头的举动里看出了什么,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说:“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可怜。”
他的语序很奇怪,轰焦冻想。不是“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很可怜”,而是“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可怜”,听上去就像他犯了很严重的错,导致这样的下场也不奇怪似的。
凛一的视线挪向病房的角落,轰焦冻跟着看过去,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倒不如说,如果我能……”
——早点死掉就好了。
凛一把剩下半截话吞回肚子里,不说话了。
身为普通人的轰焦冻什么也看不见。
在凛一的眼里,病房十分的拥挤,吵闹。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沉默着,忍耐着。
——
轰焦冻注意到凛一的脖子上有一个黑色的环,中心闪着绿色的光点,紧紧地锁在他的咽喉上。
“这个是什么?”
凛一摸了摸那个环,“医疗用具,用来监控我的身体数据。”他说。
如果轰焦冻再大一些,他一定不会认为这是医疗用具,因为没有什么医疗用具是要日常扣在患者脖子上的。
但轰焦冻极少生病,像这样住院还是头一回,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他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情,“你的爸爸妈妈呢?不来看你吗?”
凛一摇晃着脚,回答说:“他们在照顾弟弟。”
他住院两天了,只有冬美姐和夏雄哥来看他,提起母亲,哥哥姐姐们都是一脸沉重,不愿提起。轰焦冻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但却不敢细想下去。
他从没见过有人来看望凛一。
凛一有时候会被医生带走,直到吃饭时间才来找他,除了那个凶巴巴的护士长,轰焦冻没在凛一身边看过其他人。
“……你不生气?”轰焦冻有点无法理解。
“没有啊,我弟弟更需要照顾。”凛一竟然笑了起来,“他是个调皮的家伙。”
这是轰焦冻头一回看到凛一的笑,心想,凛一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弟弟。
“你的弟弟几岁了?”
“和我同岁,”凛一说,“我们是双胞胎,如果你见到他,一下子就会认出来的。”
轰焦冻定定地看着凛一微笑的脸,突然开始讨厌凛一的弟弟。
设身处地的想象一下,如果他患了很严重的病,不说轰炎司,妈妈以及哥哥姐姐是一定会来看望他的,而凛一的父母和他的双胞胎弟弟却只将他留在了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楼层里……
轰焦冻什么都没说,他担心自己说出来之后会让凛一伤心难过。
“如果你见到他,”凛一加重了语气,“请帮我转告他……”
“转告他?”
凛一突然沉默了。
轰焦冻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凛一才轻轻的,用气音说:“不,不用了……你不要告诉他遇到过我。这样就足够了。”
在健康的孩子和病重的孩子之间,凛一的父母选择了前者。
就像那个男人。因为哥哥姐姐都没有觉醒能令他满意的个性,就将他们抛弃了,强行让母亲生下了自己。
或许凛一都知道吧,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凛一……
太可怜了。
——
出院那天,凛一因为早早就被医生带去治疗了,没能来送轰焦冻。
轰夏雄去上补习班了,所以来找他的是轰冬美。
轰焦冻将凛一的事情跟轰冬美说了。
“啊呀,那焦冻可真是受照顾了,”轰冬美惊讶道,“一定要好好答谢他才行,焦冻,你等我一下,我下去去买点水果。”
“嗯,谢谢姐姐。”轰焦冻露出小小的笑容。
“毕竟是焦冻的朋友嘛。”
“你们在说什么?”
穿着便服的轰炎司出现在门口,不耐烦地看着他们。两个孩子一下子就收了声,轰冬美支支吾吾,轰焦冻则是露出了厌恶和憎恨的表情。
他们什么也没跟轰轰炎司说,一回到家,轰焦冻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轰炎司皱着眉头找上了女儿,“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轰冬美还挂念着没给弟弟的朋友送水果的事情,噼里啪啦倒豆子似地把事情都说了,“那个叫做凛一的孩子生了重病,连脖子上都要戴上检测身体数据的颈环……焦冻在住院期间受了那孩子许多照顾,所以,我想——”
“等等。”轰炎司打断她,“你刚刚说什么?什么颈环?”
轰冬美一愣,“检测身体数据的颈环啊,怎么了?”
轰炎司没再追问下去,他立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安德瓦先生?您今天不是休假……?”
“废话少说,立刻对安内私人病院进行调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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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一」什么也不敢说。
————
大家好,新年快乐,我鸽子王回来了!
去罗德岛当刀客塔的感觉可真不错ww(我绝对不是馋阿和哞的身子,绝对不是!